朗月踏着马蹄,长脖子一点一点地喘着鼻息。
历英战转首,连忙拱手施礼,“王妃。”
祝雪凝微笑着,从高处的台阶上缓步走下。
龙明瑒眸底轻扫,装作没看见。
继续喂着那匹,似乎看见了主人的朗月。
朗月却将头撇向一边,一个劲儿地呲牙。
龙明瑒微怒,这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一甩手,将干草扔在地上。
拍了拍手,转过身去。
祝雪凝白了一眼,撇了撇嘴。
幼稚。
非常幼稚。
跟一个畜生置什么气。
蹲身,捡起干草。
还没开始喂,朗月长长的脖子,便伸了过来。
祝雪凝笑得爽朗,一手握着干草。
脖子向前,微微垂首。
朗月见状,亦是相同的动作。
贴近祝雪凝,额头与她的额头紧紧挨着。
抬手,抚摸着朗月的耳朵。
朗月,踏着的马婷,瞬间安静了。
龙明瑒听不见声响,稍稍回首。
眼前的这一幕,使他眸光一聚。
朝阳携着暖意,徐徐地照向此刻的画面。
祝雪凝脸颊的胎记,闪着耀眼的金光。
嘴角上扬,眸光温和。
与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
朗月的长睫毛与她的大眼睛相互辉映,唿扇唿扇,仿若两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树影颤动,花朵绽放。
这一刻,时间静止,岁月静好。
龙明瑒竟然,愣愣地出神。
历英战抻着脖子,瞧看了一眼。
忽地垂眸浅笑,悄悄地退到了一旁。
“饿了吧?”祝雪凝柔声问道。
朗月哼哼地喘气,动了动耳朵。
祝雪凝起身,将手中的干草送了过去。
朗月张开嘴巴,吧嗒吧嗒嚼得甚欢。
龙明瑒回神,重新将头摆正。
祝雪凝瞟了一眼,没搭理他。
反正,肯定是躲不过他的一番奚落。
果然,半晌过后,龙明瑒冷漠地开了口。
“你最不怕的人,是本王?”
祝雪凝不想理他,淡然地回应,“随口说说。”
龙明瑒看向吃得正香的朗月,轻声询问,而不是质问,“你最怕的人是谁?”
祝雪凝俯身,拾起身旁的一把干草。
递到朗月的嘴边,眸光陡然暗淡。
“婢子最怕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龙明瑒心底莫名地纠了一下,表面却毫不在意。
“那这么说,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你感到害怕了?”
“有。”祝雪凝坚定地回答。
“哦?”龙明瑒看向她,瞬间起了兴趣。
“婢子不会告诉你的。”龙明瑒刚要问,却被祝雪凝堵个正着。
“本王也不想知道。”龙明瑒寒声,将头转了回来。
祝雪凝瘪嘴,不想知道最好。
要是让他知道,她岂不是有了致命的弱点?
祝雪凝瞥见龙明瑒的侧颜,冷峻严肃。
显然,是生气了。
她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许是因为,她太自以为是了。
觉得他对她的事情,可能会感兴趣。
实则,人家连提都不愿提起。
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怕是,真的烧坏了脑子。
祝雪凝不再说话,专心地喂着朗月。
连带着,喂了润星和踏浪。
她以为踏浪会排斥她。
不曾想,踏浪对她,超乎想象地热情。
看来,美食的诱惑,是不分种族的。
“踏浪额头上的伤,已经看不出来了呢。”
祝雪凝摸了摸踏浪的额头,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知道踏浪额头上有伤?”
龙明瑒忽然转过头来,高声问道。
祝雪凝抬起的手,悬在半空。
随后,轻轻落下。
一下一下地捋着踏浪的鼻梁,轻声道:“好像听人提起过。”
“谁?”龙明瑒刨根问底。
对着踏浪笑了笑,一语带过,“记不清了。”
龙明瑒怀疑地眸光,上下地扫射着她。
踏浪额头上的伤,只有他和母妃知晓。
还有小时候,跟随他的那些侍卫。
不过,他们几乎都在十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中,牺牲了。
母妃?
是了。
龙明瑒解开心头的疑惑。
她二人感情那么好,这种事情,若是她感兴趣,母妃自会告知。
见龙明瑒不再追问,祝雪凝似乎松了一口气。
与他相处,真是一刻钟也不能放松警惕。
他这个人,心思缜密。
尤其擅长,揣摩人的心理。
以后,尽量减少与他的接触。
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看穿。
“你就那么几个铜板,还好意思捐赠香火钱。”
龙明瑒讥讽地开了口。
祝雪凝不悦地瞪向他,“你偷看。”
“还用得着偷看?”龙明瑒冷哼,“那么明晃晃的动作,怕是地上爬的蚂蚁都能看见。”
“你是蚂蚁吗?”祝雪凝白了一眼。
“本王是蚯蚓,”龙明瑒神色得意,“断了还能重生。”
祝雪凝嫌弃地撇了撇嘴,“你咋不是蟑螂呢,怎么打都打不死。”
“蟑螂是害虫。”龙明瑒瞪眼。
“对,蚯蚓是益虫。”祝雪凝狡黠地坏笑。
龙明瑒轻勾嘴角,得意之色,依然挂在脸上。
踏浪甩着尾巴,悠然自得地吃起来。
“不对呀,”龙明瑒反应过来,“你说本王是虫子。”
祝雪凝鄙夷,就这反应速度,在战场上,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婢子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一脸的无辜。
龙明瑒微怒,“本王是龙王。”
“是。”祝雪凝点了点头。
又摸了摸踏浪的耳朵,勾唇笑道:“不过就是一条大一点的虫子而已。”
“什么?”龙明瑒以为自己听差了。
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人这样定义“龙王”。
祝雪凝挠了挠头,装作没听见。
“朱婢女。”龙明瑒彻底怒了。
她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令他愤怒异常。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音调提高了八度。
“那就放伍吧。”祝雪凝淡淡地回应。
根本不看他,眼里都是那几匹马。
龙明瑒一时语塞,“什,什么意思?”
祝雪凝转首,轻蔑地望着他。
“肆放的太多了,不如直接放伍吧。”
先抻出四根手指头,再翻出一个巴掌。
龙明瑒气得,恨不能将她的巴掌盖在她的脸上。
这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怎么思想如此地与众不同?
那块佩戴在祝雪凝腰间的玉佩,赫然映入龙明瑒的眼帘。
不禁,唏嘘。
果然,送她玉佩的人,确实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