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在下,雨水顺着屋檐低落在地面上。
水花四溅,开出一朵朵涟漪。
禅房内,橙黄色的烛光。
风吹过,摇摇摆摆。
却,始终未灭。
龙明瑒看着身前这个女子。
两块红斑,两只亮眼。
若是,没有这两块胎记。
也应该是个,普通的女子。
算不上好看,却也不丑。
偏就这两片红霞,遮住了明光。
等等。
龙明瑒叫停。
她有没有胎记,丑不丑的。
与他有什么关系?
慌忙地松开了按住祝雪凝头的手。
龙明瑒在心底大叫,有病,绝对的有病。
无人压制的感觉,使祝雪凝轻松了不少。
伸手挠了挠头,转了转脖子。
龙明瑒不快,他就按了一下。
至于这样吗?
祝雪凝的伤口处,又开始疼了。
准确地说,疼痛感从未停止。
只是,能忍住,她便会一直忍着。
这回,是真挺不住了。
龙明瑒察觉到她的异样,这才想起来,有伤在身。
拉起她的手腕,慢步走到木凳前。
这回祝雪凝没反抗,他知晓龙明瑒的用意。
乖乖地在木凳上坐好,将左臂在木桌上铺平。
祝雪凝微皱着眉头,她觉得,头有点晕。
许是路上赶的太急了。
又一直抱着常柏,未变姿势地哄他睡着。
龙明瑒在一旁坐下,瞧见了她的样子。
这定是支撑不住了,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示弱的。
瘪嘴白了一眼,轻轻卷起她的衣袖。
剑眉瞬间就拧在了一起,眸光凌厉。
伤口外侧的肉,已经泛白肿起,向外翻着。
伤口处的肉,鲜红透着粉白。
有刚愈合慢慢长上,又裂开的痕迹。
这得是,多疼。
硬生生地撕裂开,又被冷冷的雨水浸泡。
抬眸瞄了一眼,猪,呆猪,蠢猪,笨猪。
用纱布擦拭着伤口,也没什么脏东西了。
因为,已经被雨水冲走了。
快速地上好药,包扎好,龙明瑒把衣袖轻轻放下。
祝雪凝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她又累又困。
“你去睡觉吧,这里不用你。”龙明瑒冷颜。
“不行,他要是被惊醒了,看不见婢子,会哭的。”
祝雪凝确实非常疲倦,但是她不能离开。
“怎么?龙鼎寺以前没有你,常柏还不睡了吗?”快点去休息得了。
“那婢子不管,”祝雪凝摇头,“他怕打雷,婢子不能走。”
“这是寺庙,你一个女子,住在男子的房里算怎么回事?”劝不走了是不?
“他是弟弟。”祝雪凝懒得解释。
“哪儿来那么多弟弟?”龙明瑒不悦,“你咋那么爱做姐姐?”
先有小牛,他还能勉强接受。
毕竟是他海龙军的人。
这又冒出来一个常柏。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了。
虽然他是缀青的亲弟弟,那也不行。
“反正婢子不会走的,要走你走。”态度坚决。
“好。”龙明瑒狠狠地点了下头。
祝雪凝突然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龙明瑒起身,走到另一侧的炕床上。
“那你就和本王一起睡。”拍了拍一旁的被褥。
“嗯?”祝雪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就知道,她就知道。
可是,她是坚决不会离开这个房间的。
至少,要等到天亮。
祝雪凝没理她,将右臂弯曲,放在木桌上。
头枕在枕臂弯里,压着手臂,躺在了那里。
龙明瑒瞧着她的动作,怒火直冒。
那么不舒服,却依然不离开。
哼,在心里气呼呼地冷哼。
就那么躺着吧,反正难受的也不是他。
龙明瑒脱掉外衣,甩掉鞋子。
气哼哼地上了床,翻身,面对着墙壁。
将被子盖好,闭紧了眼睛。
祝雪凝安静了,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外面的雷声依旧咔嚓咔嚓地响。
闪电也明晃晃地闪着。
哗啦啦的雨声,时而急速,时而缓慢。
却不见,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龙明瑒虽闭着眼睛,剑眉却紧紧凑在一起。
翻了个身,微睁着一只眼睛。
看着祝雪凝的背影,宽大衣袍下的身形。
不似邢雨姗娇小俏丽,颀长且纤细。
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丰盈。
龙明瑒忽然起身坐直,他怎么睡得着。
罢了,罢了。
掀开被子,穿好鞋子。
龙明瑒轻手轻脚地走到祝雪凝的身旁。
侧头看了一眼,睡着了。
这个姿势都能睡着,可见累成什么样。
让走还不走。
也不是亲弟弟,何苦为之。
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的脖子放入他的臂弯里。
另一只手臂,托起她的双腿。
缓慢地,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
嗯,果然有点分量。
龙明瑒扯着嘴角,不经意地笑了。
猪,就是猪。
住在那种地方,过成那种日子。
也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
祝雪凝应是累极了,没有任何的反应。
头,轻轻地靠在龙明瑒的胸前。
有那么一瞬间的温暖,袭遍全身。
龙明瑒紧了紧抱着的双臂,走向炕床。
将祝雪凝放下,头落在枕头上。
脱掉鞋子,挪过双腿。
小心翼翼地摆放她的左臂,不让她翻身时撞到墙。
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龙明瑒坐在床边,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
他知道,今夜会有人来。
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
所以,他才亲自前来。
有缀青在,他其实是多余的。
但是那个孩子,他是打心眼儿里心疼。
他害怕下雨,惧怕闪电,惊恐打雷。
每到这样的夜晚,他的身边必须要有他最信任的人在身旁。
因为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亲眼看见有人杀死了他的亲身父母。
他找遍了无数个名医,可就连郝光亮也束手无策。
他很有可能将一直这样,度过余生。
他想救,救不了。
那种无助,像极了当年,眼睁睁地看着阿良在他怀里闭眼的感觉。
是以,每次他都会来。
也许,有天奇迹会出现。
但是,阿良却永远也回不来。
祝雪凝熟睡时的模样,恬静而美好。
没有了平日的嚣张跋扈,傲慢无礼。
仿若一只安睡的小老虎,有点呆萌,还有点可爱。
龙明瑒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起身,轻声走到木桌前。
像方才祝雪凝的姿势,趴在木桌上。
摇曳的烛光,映着三人的脸庞。
雨水落地有声,房内却一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