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怎么也想不到,历朝的皇位会轮到他。
每当在御花园散步时,他总是会发呆,想起当年组团潇洒游走的日子。
直到北蒙瓦谈判之际,今襄让他在盟约署名处盖上他的私印,他便知道他自由的日子快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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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阿织记我名下?”沈晖喷出一口茶,惊坐而起,“为什么?”
“我找归一真人算过了,说你的八字与阿织的合。”沈故说得不情不愿,你以为他愿意。
自安京事件之后,今襄被秘密送到平城,众人皆以为北境王妃葬身火海。
在一切回归正轨,安心养胎的今襄却开始察觉身体不适。先落红后腹痛,孙肆问诊亦查不出什么问题。
【终生无嗣。】
无北境王妃,又何来北境王子嗣,沈织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沈故忽然就理解当初今襄不愿意再生育的缘由。本就期盼已久的孩子,在妻子妊娠期间小产或难产,亦或是夭折,不仅威胁到母体的健康生命,伤及的更是作为父母的心。
若仅仅因为一句箴言就放弃,那沈故就不是沈故了。
前有预知梦,后有破死劫,他相信老天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前后跑了保国寺拜访净慧大师,又连夜驾马去万寿山求见归一真人,兜兜转转从天机不可泄露中找到一丝希望。
他不在乎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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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哥... ...我才十七,我哪里会养孩子?”
“想得美,让你做阿织名义上的父亲,已经够让你占便宜了。”
“好吧。”
他哥临近不惑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就勉为其难当了吧。
“明日我会上请,将阿织的名字记入玉牒。”
“不是,这么着急吗?这算算日子还没到生产之时吧。”
“生辰后补。”沈故从袖子中拿出一叠小册,“这里面的内容你记清楚。”
沈辉接过翻开大致浏览了一下:“我去,不是吧。哥你这都帮我编好了?”
小册内容是沈晖之女生母的身份,包括沈晖与之相识相知相恋的全过程,详细到时间地点,情感经历方方面面。
“哥,你这是从哪儿找的话本子,我差点都以为是我失忆了。”他完全相信,他哥确确实实找了这么个姑娘,那姑娘手中亦有这样的话本子。
沈故起身忽然站到沈晖面前,吓得他条件反射站得笔直。
沈故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
“不不不,不客气。”他忽然就结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哥这般对他郑重道谢。
“好好玩儿。”
“啊?”
沈晖一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连声答应:“哦哦哦。”
... ...
就这样,才长成大人模样的沈晖,喜当爹了。第二天,他身边的几个小伙伴就收到了消息,分分携礼上门八卦。
只知道隐情的谢昭,安慰似老父亲一般拍拍他的肩膀:“我儿长大了。”
沈晖拍开他的手,嘴角抽搐:“滚。”
然后眼珠子一转凑近谢昭耳边道:“哼,谢小昭。阿织既将是我的闺女,阿织与你又是兄妹,那我岂不是... ...”
胳膊肘挟住谢昭脖颈,威胁道:“快点,喊一声爸爸。”组团游学的时候,可没被这小子坑,辈分上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想得美。”谢昭反抗道,“你信不信,我明日就把你所有糗事都写成话本。比如审美奇葩的内... ...唔唔唔... ...”
“你敢!”沈晖一把捂住谢昭的嘴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让你爹断了你的零花。”
“你还有这本事?”谢昭扒拉开手指。
“试试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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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玩儿... ...
沈晖对于他哥给的建议,在有限的时间内,确实好好地身体力行了。就像盛开的玫瑰,在最青春肆意的年纪,放纵地绽放。
简单收拾了行囊,简装出行,说走就走。和小伙伴,继续当年定下的征途,即便中途折返,可谁知道呢,或许今生就只这最后一次了吧。
... ...
淳元二十三年。
淳元帝执子发呆,默声不语。
“陛下?陛下?”
淳元帝轻声启口:“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朝中御史忽然弹劾北境王功高震主,又牵扯景熙十五年历蒙盟约及先荣王之死。淳元帝迟迟不表态,大理寺卿便斗胆求见。
俯手站着的大理寺卿听得淳元帝一句,便明白其意思。
“三朝元老,似乎多了些。”
淳元帝轻缓地将棋子放回棋罐:“朕乏了,退下吧。”
大理寺卿作揖告退:“是。”
... ...
待大理寺卿退出门外,总管公公上前奉茶。
淳元帝揉捏着眉头,看着茶盏内嫩绿鲜亮的汤色,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你也要上眼药?”
“奴才哪敢啊。”总管公公诚惶诚恐地告罪,“奴才这就让人重新为陛下泡茶。”
“算了。”
这西湖龙井是沈织从杭县邮寄过来孝敬他的,听说还是她亲手采摘的。收到后,他便第一时间命人去烹茶,正巧这个时候大理寺卿求见。
淳元帝重新执子,不假思索地落子。
死局成活。
... ...
年少之时或许不解,也曾有怨。
谁都以为他不知道,可他又不傻。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父亲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