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福手指敲敲桌子，想了半晌，决定实话实说，勉强笑道：“不瞒几位，我们和村人有约定在前，馒头方子概不外卖，凡是我们姜家寨村人想拿到馒头方子，须的来我家干工一个月，还有两天乡邻们就干满一个月，这个关头我反手把馒头方子卖了，也太不讲信义，往后我和我的子孙又如何在姜家寨立足呐！”
姜来福露出一抹苦笑，希望他的拒绝不会给姜家寨带来麻烦，他们无权无势，对方却是府城来的富商，哎！
赵成和刘新对视一眼，都不由紧皱眉头，赵成不肯死心，循循善诱：“老人家多虑了，你们村的馒头销往永宁县及附近的县城，我们远在府城，彼此之间不会受到影响，乡邻只会谅解怎会见怪，你老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这，这……”姜来福一时语塞，理确实是这个理，但他咋觉得哪里不对呢，忙看向姜月。
“赵管事都夸我们家的馒头新奇，焉知我们不会把生意做到府城，我有一个主意，二位听听，若觉得可行这趟回去请贵东家做个决断，若不可行只当我这话没说过，您二位也不曾提过买馒头方子一事，进货还按我们家的规矩来。”
“姜姑娘请说，愿闻其详。”赵成伸手做出个请的姿态，面前的姑娘年纪虽轻，却极为沉着冷静，也并无农家女的羞怯腼腆，赵成并不小瞧。
“馒头尚算个新吃食，你们不如两日后启程带走一批看看销路如何，若果然好，我们村出技术，贵东家提供人手与场地咱们一起经营这个馒头生意，我们也不占你们的便宜，刨除成本后，双方就按五五分，您觉得怎么样。”姜月笑眯眯道。
赵成听的嘴角抽搐，场地人手都是他们出，分个五成仿佛还占了便宜一样，他们河清府隶属于青阳郡，他们东家人称乔老大，主要跑清河府辖下县城的漕运，在漕帮里也不是无名之辈。
想着回去还要和东家回禀，赵成就极力为他们乔老大争取利益：“姜姑娘此言差矣，我们出人手与场地，姜姑娘只出出技术，日常推销经营也都我们来，这个分成比例似乎有些不恰当，二八如何，姜姑娘拿两股，分利益的两成，姜姑娘和姜老丈放心，我们东家乔老大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必定不会糊弄姑娘。”
姜月闻言沉思会儿，轻笑一声，开口道：“赵管事所言极是，我们只出技术，若是每年分得利益的五成也确实太过轻松，这样吧，除第一年外，往后的每年就依赵管事所说，我们只拿收益的两成。”
看着赵管事欣喜的神色，姜月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清清淡淡：“赵管事莫要离开这张桌子听别人口舌几句，就又以为我们啥都不用管，就能分得两成占了天大便宜，追根究底没有我们的方子，你们纵有再大的场地再多的人手，也只能望方兴叹，偌大的清河府，想来最不缺的就是场地与人手，各家商号随意腾挪一二想必就能个凑出不少。”
望着赵管事和他旁边安坐的刘管事微变的脸色，姜月也就顺势止了口，略微敲打几句，让他们知道选择权握在谁的手上，也免得这帮人仗着有些个银钱随意更改毁约，背后耍些什么花招。
“姜姑娘哪里的话，既如此，我等回去也好和东家禀告，待收到批复再来和姜老丈，姜姑娘拟定契书，姜姑娘放心，我们老板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再不会在这上面弄虚作假，姑娘若是信不过我等，我们可以去县衙或者府衙将契书备案。”赵成抽着嘴角解释，哎，他们老板若是有眼前姑娘一半精明迂回，船运的利益也不至于此，还得他们两个管事沿途带人收取货物以求赚份外快。
事情既已大致敲定，姜月也不含糊，在许鸣的见证下，双方拟定了一份草约，一式两份，赵成的那份拿回去带给他们老板乔老大知晓。
姜月望着手里新鲜出炉的草约，决定让许太夫人帮着参详参详，免得里面有她不知道的暗坑，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不会小瞧任何一个生活其中的人，他们或许愚昧无知，绝不是没有脑子。
许鸣看着眼前笑的甚是含蓄的年轻姑娘，想到方才在楼下的时候车夫话里的暗示，这位姜姑娘是他们家太夫人的座上宾，太夫人待其很是看重。
许鸣正了正神色，见双方心情都颇好，忙道：“在下再叫一桌酒菜，把楼下的三位小友一起叫上来，我们边吃边聊。”
姜月见姜来福神色也放松许多，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家里又多一笔收益的缘故，眼尾的细褶都眯成了一朵花。
“如此，就劳烦许管家了。”
许鸣忙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便叫来跑堂的伙计撤下茶水，重上一桌酒菜，想着方才姜家祖孙待车夫的熟稔模样，遂连同车夫一起叫上，几人又挪到隔壁更大的包厢。
饭菜很快端上，席间车夫连同姜小蝶三人都有些拘谨，就连一向跳脱的二毛三毛都老实不少，只坐着乖乖吃饭，并不插口说话。
许鸣作为东道主负责活跃气氛，赵成二人有心交好，姜月原本脾性就不错，姜来福除开最初有些不自在，一番交谈下来也消除不少，他老人家年轻时走南闯北，不管是因着服役，或是想赚点辛苦钱，府城，郡城皆见识过，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并不怯场。
这顿饭吃的也算宾主尽欢，姜月知晓二人两日后才会出发，分别时便邀请二人若有闲暇可来姜家寨逛逛，他们那里背靠大青山，后面还有高耸入云的绵山，齐江的支流从村前蜿蜒而过，虽已经是秋天，勉强还能看个黄叶照影。
两人欣然同意，他们也对馒头的制作好奇不已，就算姜家藏着关键部分不给看，若是他们在村里收到珍贵皮毛和珍稀山货就不算白跑一趟。
挥手作别，姜月同姜来福带着三小返回粮油店，拉上满车的面粉，姜月又同程老板订下麦麸的单子，一行人就心花怒放的启程回家。
去时还有牛车坐，回去时只能腿着走，牛车装满面粉，姜来福怕累伤了牛，自个也不肯坐牛车赶车，几人一路走走停停比来时多花一倍时间方才赶回家中。
自从家里有了牛车，姜月还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回到家只想坐着好好歇歇。
姜老爷子看着满院子的东西欲言又止。
“咋了，阿爷。”
“月娘啊，你看，明儿赵管事他们要家来逛逛，我们要不要把家里院里打扫规整一遍。”
听到这句话，姜月仿佛瞬间回到领导视察，客户参观的光景。
姜月看着这满满当当的院子，各自忙碌的帮工，嘴角抽动几下，怎么整理，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院子里不能放东西，屋里不能有破烂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