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的骨头架子上只剩下两个眼珠子在转。
第几次了？
顾清玄转了一下眼珠。
他都快忘了自己在这幻境里待了多久了，他一直在重复上一世被折磨的模样，有来自封林的，来自他人之手的，阶段性任务失败后被系统扔进地狱的……
疼痛？
顾清玄早就麻木了，甚至可以说无感。
什么时候结束？要全都经历一遍？
下一刻顾清玄躺在充满胭脂味儿的床上，一个肥胖，散发着猪屎气味儿的人形物朝他走来。
顾清玄抬了下眼，思维有些停滞。
“杀了他吧。”
有人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本来就是他要侵犯你的，不是吗？”
顾清玄摸到自己手边有把刀。
他举起了刀。
在人形物压上来的一瞬间，周围的空间崩塌，冰凉的手掌覆盖在他的眼上。
顾清玄眨了眨眼，眼睫毛扫过掌心，有点老茧的手盖在眼睛上，并不舒服。
然后他听见执法弟子恭敬的声音：“青云长老。”
顾清玄颤了一下，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阵法被人动手脚了这么久，你们竟然没发现？”凉薄的声音带着点怒意。
执法弟子不明所以：“您在……”
下一刻，一道符咒打在他的脑门上，执法弟子眼白一翻，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渐渐消散。
见状，青云嗤笑一声：“看来，魔尊那边又收了个能人。”
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改动阵法，光明正大地控制云宗门的弟子？！这个封林，简直无法无天！
青云一身的好修养全败在了这一刻，他想直接遁光到魔界揪住封林先狠狠踹两脚再说。不仅因为对方的肆意妄为，更多原因是对方为了引出他，给顾清玄下的幻境！
这混账竟想把上一世顾清玄吃的苦，再让他重新体验一遍！
青云开始考虑起了去魔界打杀一番的可能性。
“师父。”
轻微的声音传来，青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还盖在顾清玄眼睛上，他忙将手移开，顾清玄眼前终于亮了起来。
视线再度清晰，顾清玄一眼看见脸上带着关切神色的青年人，像极了关心儿子的老父亲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青云皱着眉问：“无碍？”
本就肃穆的脸上再一皱眉，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莫名让人生出一种即使自己没犯错也做错了什么的感觉。
顾清玄摇了下头：“没事。”
“嗯。”青云颔首。
然后两人陷入沉默。
青云再次想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明明就担心得要死啊！多说两句行不行！
顾清玄瞧着青云依旧肃穆的面容，跟对方变幻莫测的眼神，知道自家师父肯定又在吐槽自己不会说话了。
外人传的什么脾气古怪，不好相处，其实只是他这师父是位社恐人士罢了。
顾清玄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紫云长老，这是怎么了？”
青云看了眼，轻哼一声：“自作自受罢了。”
顾清玄点头，不再多问，而后又继续问另一件事：“此处阵法被人动过手脚？”
“拜魔尊那边的人所赐，本是考验人心的阵法，现被改动了一个法纹，变成了可困人的幻境。”
末了青云补充道：“它会让人一遍遍地经历自己最痛苦的事，意志不坚的人多经历几次可能就直接走火入魔了。”
他的语气简直都快把“看，他就是想害你，快离他远点”这样的话明说出口了，巴不得自家乖儿子离那样的祸害远一点。
顾清玄应了一声，看向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萧晓乐，还有一脸杀气的童妙：“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看他们意志如何了，快的话可能一两个时辰，慢的话可能三五天？”青云不在意地说道。
“听说师父在闭关？怎么来了？”顾清玄突然发问。
青云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眼神飘忽：“提前出关了。”
顾清玄看着他，不说话。
青云轻咳一声：“真的。”
顾清玄应道：“嗯。”
“……”
“好吧。”青云坦白：“我算出你有劫难。”
顾清玄打断他问：“您现在什么修为了？”
青云干巴巴地说：“大乘。”
顾清玄微笑：“原来您知道。”
青云皱眉：“闭关什么时候都能闭，但我的弟子可就你这么一个。”
要这根独苗断了，他一身阵法符刻传给谁去？
顾清玄叹气：“您操之过急了。”
青云睨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忿然：“我快？我再不快点难道又要让你被那无耻之徒给糟蹋了？”
顾清玄哽了一下：“这个话题我们跳过。”
“行，跟我去看看你的住所，我亲自挑的。”青云带着点得意。
顾清玄示意他：“他们？”
“掌门会处理的，走走走。”
还不等顾清玄反应，青云长袖一卷，径直把他裹在衣袖里遁光而去。
顾清玄只觉得几个呼吸间，他就从执法堂瞬移到了一处幽静的地界。
青云将他放了出来，顾清玄这才看了下四周，青翠的山峦四季如春，广阔的峰上遍布青翠的竹林，深幽僻静处有与之相反的恢宏殿堂，旁边还有单独的练功房、丹房等等。
“准备得有点匆忙。”青云不太满意地皱着眉，“你看看可还缺什么？”
“这里是……”顾清玄顿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云来峰？”
青云点头：“你之前不是说挺喜欢这里的竹么？”
顾清玄回想，自己说过吗？
默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了，上一世来云宗门的时候路过云来峰，跟青云提了一嘴，大意貌似是说以后若是有空余时间了，也想在自己住处种点竹子什么的。
青云还在接着说：“我在此处设了点小阵，要是竹子看腻了，你就催动此阵。百花万草灵植，想看什么看什么。”
啊，将如此多的东西纳入不同的阵法中，再融合进去，还要铺满整个山峰，还真是“小阵”。
顾清玄默默地想。
“倒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青云掰碎了跟他说，“你看看修炼需要灵气，聚灵阵你需要吧？你炼丹需要草药吧？你心情不好，需要换换风景吧？”
“呃，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清玄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青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比欣慰地说：“外面那些事儿用不着你烦心，交给为师去处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修炼，争取五年内到金丹。”
顾清玄嘴角抽了一下：您要不看看您在说什么？五年内到金丹？自己怕是嗑药嗑死也赶不上这个进度吧？！
还有……
顾清玄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社恐人士：“您真的确定自己可以处理好外面的事儿吗？”
“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