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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到西格玛遇到剑兵等人之时。

当西格玛说出「我也是参与圣杯战争的主人」时,自称绫香的东方女性虽然对他略有警戒,但是剑兵并没有特别在意,还以明快的声音问他:

「再怎么说你也不会连英灵都介绍给我们吧?」

「……毕竟是我的王牌,不可能暴露。」

在摇头的西格玛身旁,一直观察着他的女刺客开口:

「他之前有喊过卓别林这个名字。」

「……」

无视陷入沉默的西格玛,绫香诧异地瞪大双眼。

「啊,这连我都听过……」

「昨天在展演厅看的电影中,就有那名演员演出的电影喔!」

剑兵的眼神又明显地开始闪闪发光。

「……」

虽然西格玛的感情起伏不明显,不会冒出冷汗,但这下也觉得事情变麻烦了。

要是他把自己与名为「看守」的使役者缔结契约──或该说是「被依附」才对──的境遇说出来的话,会有什么结果?

要是对方相信,巧妙应对的话或许就能活下来。

鉴于刚才逃离刺客时「影子」所提出的建言,自己拥有的「引出情报」的能力确实可谓非常强。

若把自己视为补给物资,那对任何人来说,都会认为与其杀掉自己,不如好好利用会更有利吧?

虽然这种疑问从脑中一掠而过,但还不足以使西格玛改变想法。

自己已经决定不再当士兵A,而要以西格玛的身分挑战这场战争了。

虽然这个目的并非想改变人生那种程度的决心,而是顺着「影子」们的游说所导致,目前还不稳定,但至少于情于理,自己都没必要按照雇主法兰契丝卡所说的「你一直当个士兵A就好了!」。

只以「不想死」这个理由作为生存方式如何?西格玛这么想着,至少自己也不想随便与眼前这些英灵敌对而缩短寿命。总之先一边隐瞒自己的英灵的能力,一边与他们进行友善的对话吧。

「反正名字都曝光了,可以介绍一下吗?我想对舞台演员表示敬意。」

「……他说过演员是让观众在电影中欣赏的存在,所以不该以真面目示人。」

虽然随便编了个理由回应剑兵的询问,但是这种说法实在无法成为理由吧。

无视如此思索的西格玛,剑兵用力地点头。

「原来如此,我能明白。」

「你能明白喔……」

绫香斜眼看了一下剑兵,不过没有再特别深究下去。

总之在缔结了简单的非战协议后,西格玛独自回到房间,叹了一口安心的气。

要极力对彼此的立场保密,己方不会触及绫香的内情,所以对方也不会过问自己的立场与隶属阵营。

这么提议后,意外地得到剑兵的慨然允诺。

莫非那名剑兵,一直都是以自己的直觉与感情为优先行事,基本上没有思考过任何事吗?

突然一想后,反而觉得这样更令人恐惧。

这表示,对方身上秘藏着即使行事以感情为优先,仍能作为一名英雄,将其存在刻划于世界上的力量。

接着,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一名骑士模样的「影子」开口:

「你的直觉很敏锐。对方正是那种类型的王──以自己当下的感情为优先行事的激情家。真名是理查,也就是狮心王……不过说了你也不认识吧。说来,你起码该听过亚瑟王或追寻圣杯的故事吧?」

「那些我还是知道的。是蒙提?派森的喜剧电影吧。」

「……」

骑士不知为何在一阵沉默后消失,代替他出现的船长接着说下去:

「总之啊,那个叫理查的小鬼总是流于感情,把战场当作自家庭园般地昂首阔步,正可说是披着人皮的狮子般男人,即使如此还是得到了人民的爱戴啊。说不定他私底下其实会好几种操纵人心的谋权之术,你可要多加留意。」

影子想讲的,就是「别掉以轻心」吧。

确实,那么易于信人的表现也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

西格玛一边心想得注意不要被暗算,一边也思考着这个非战协议究竟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能撑过今晚固然是很好,但是之后该怎么周旋呢?

首要的目的当然是「活下去」。

这个念头在与刺客对峙过后,变得更强烈了。

与往常的任务相比,更强烈的死亡阴影正在接近自己。

明明身处在美国的都市,却有种自己彷佛在幼时度过的「那个国家」般,开始有种怀念感的西格玛突然想到──

若是一般人,应该会更惊惶失措才对吧?

自己在任务当地遇到的人,至少在类似的境遇中时,都会更拚命地求生。

──拿脑袋被动过手脚的自己来相比,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劲吧。

轻轻叹气后,他体认到自己首要的生存目的──果然还是安稳的睡眠,与稳定的食物来源就足够了。

在这个国家的话,这是一般家庭默默地什么也不做都能达成的事,但是西格玛明白在并非如此的国家──比方说自己熟知的故乡,安眠与吃饭是确实有价值的事情。

──在这个意义上,最安定的状况果然还是与有国家当后盾的法迪乌斯联手吧……但是西格玛有种预感──恐怕在这场圣杯战争里,仅仅倚赖那种东西是活不下去的。

后来,在西格玛不停盘算到天亮的时候,法迪乌斯本人来了通讯。

『……「欠缺」,这里是「家畜」。那边有动静吗?』

「……一名疑似刺客的女性出现在宅邸里,我受到对方袭击。」

『……?喔,袭击警察局的人啊……亏你能活下来,还是说你唤出的英灵很优秀呢……?那名女刺客怎么样了?』

法迪乌斯话中带了点惊讶。大概是对西格玛身为魔术师的评价不高,认为他在圣杯战争里活不过初战吧。

「在那之后,剑兵与其主人来访,因为他们提议停战,所以我接受了。」

『……什么?』

报告完之后,法迪乌斯重复了数次沉默与盘算,最后对西格玛下了最低限度的指令。

要他一边刺探情报,一边向对方提出为了与英雄王及与他并列的枪兵为对手,共组战线的提议。不过西格玛认为要达成应该很难。

因为在他接到指示的瞬间,有机械翅膀的「影子」开口说:

──「啊,已经和那个与英雄王并列的枪兵……恩奇都结盟喽。我说剑兵他们。」

就是这样。

就在西格玛考虑着是否该向法迪乌斯报告时,对方先开口问道:

『话说回来,明白你的英灵的真面目了吗?』

「是的,我的英灵是……」

至少要对法迪乌斯正确报告才行。

正当西格玛这么想,在他身后的船长坏心眼地笑道:

「小心点,刺客可是在你身后监视着你喔!」

「……」

西格玛向梳妆台一瞥,映在镜面上的房间一角,似乎比以往还要黑暗。

接着他又想到,「影子」虽然未必会说出重要的事情,但是未曾说过谎。

认为应该尽可能地排除会导致敌对的要素,西格玛一边装作没注意到刺客的样子,一边淡然回应:

「……是卓别林。我唤出的英灵是枪兵查理?卓别林。」

『……不好意思,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是枪兵的英灵,查理?卓别林。至于用的宝具那些情报我会再向他打听,因为我判断用令咒强制问出来并非上策。那么我先切断通讯了。』

切断耳机型的魔术通讯器后,在他叹息时背后传来声音:

「……刚才的是你信任的同盟者吗?」

「……原来你在啊,刺客小姐?」

「我并没有完全信任你,回答我的问题。」

对着从兜帽的阴影下用锐利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刺客,西格玛回答道:

「我不相信任何人──无论是雇主,还是我自己,包括神明与恶魔,与我自己使用的魔术都不相信。」

「……」

接着女刺客彷佛有些困惑地说:

「你没有可以献上祈祷的神吗?」

「?不,我……还不懂所谓神明的恩惠是什么东西。」

被刺客重新问起这个问题,西格玛对于自己为什么不相信神,一边思考该如何才能解释得简单好懂,一边述说下去:

「……我的出生没有好到能说有得到神明的恩惠,而且信奉神对我的生活来说也没有意义。我一生下来,就看到那些刚出生的同乡还来不及睁眼就死去。我们甚至连『出生』都没经历过,是那些直接把我们从母亲的肚子里拖出来,想把我们用在魔术实验上的人养育我们的。为了使我们成为能杀人的魔术兵器。」

虽然是听了会令人感到沉重的过去,但西格玛用非常平淡的口吻,以列举事实的方式继续传达给刺客。

「养大我们的人……一直说指挥着国家的人们就是神。可是那国家却遭到毁灭,经由一群自称魔术师的人之手。所以说起来,我根本不懂所谓的神究竟是什么。我认为,不明究理地去相信自己不理解的事物,对方也会觉得很困扰吧。」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样无法传达出我的意思。虽然一不小心就老实回答了,但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人相信一个不相信自己的人呢?

西格玛觉得自己显然从一开始就选错了答案,深深地感到后悔。

然而──

「……是吗?抱歉,让你想起了痛苦的事。」

如此答道的女刺客,声音里似乎带有慈爱。直到刚才还残留着的敌意,已经消失得一乾二净了。

「这种状况很常见,你无须介意。我和那些现在仍然身处于战场的同乡佣兵相比,一定算是得到恩惠的人吧。只是,我还无法顺利地体会那种感觉而已。」

虽然受雇于法兰契丝卡时,一年中有大半的生活时间都花费在与魔兽及不成气候的魔术师交战,即使如此,像这样来到都市,透过电视之类的媒介看到战地的光景后,西格玛也曾想过──原本的自己,应该会年纪轻轻地就横死在那种地方吧。

不过自己现在的境遇,也实在难以认为是「神明的恩惠」。

对有如此想法的西格玛,女刺客轻轻地摇头表示:

「世界上的确随处都有经历过悲伤与痛苦的人,而且不管悲伤痛苦,在人世间都与喜悦快乐是平等的──即使如此,那也不应该被视为普通事情而一笑带过。」

女刺客眯起眼,望着西格玛说道:

「你和我至今对峙过的魔术师不一样呢。你真的不信任任何事物……你的眼神中透露出这种讯息。但那并非否定万象事物,只是尚未知晓值得自己信任的事物为何吧。」

彷佛被看透了内心,西格玛原本打算别过脸去,却宛若受到刺客的深邃眼神所吸引,无法移动视线。

「现在的我尚不成熟,此身更是受魔物的魔力所污。原本我应该向你阐述何谓信仰的,但我也失去那种资格了。」

说出像是自责般的话语后,刺客又送给西格玛一句话:

「不过,期望将来你所遇到的值得信任的事物,至少是良善之事。」

不是祈祷,而是「期望」。刺客语毕后随即离开。

「……」

西格玛就这样愣了好一会儿,接着从背后传来声音:

「怎么啦?该不会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喂。」

听到体型魁梧的「影子」这么说,西格玛静静地摇头。

「不……只是除了法兰契丝卡的『强求』外,我还是第一次被谁认真地期望什么事情。」

西格玛稍作思考后,又问道影子:

「喂,安眠与吃饭算是良善之事吗?」

「不,基本上『安眠』不是该拿来信仰的东西吧?」

╳╳

在那之后经过数个小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西格玛在船长的呼唤下醒来。

「喂,小鬼,醒着吗?」

为防备万一而将自己调整为浅眠状态的西格玛,当下对声音做出反应。

「怎么了?」

「虽然除非有危险,不然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啦──小鬼,你的同伴……叫『荆棘』的小队在四周散开喽。」

「!」

所谓的荆棘,是由法迪乌斯所赋予的其中一支实动部队的代号。就像法迪乌斯本人是「家畜」,分配给西格玛的则是「欠缺」,可是其中的「荆棘」是配置了重武装的对魔术师强袭小队。西格玛也曾经透过使魔之眼,观测过一名叫做朗格尔的人偶师,身体被枪弹打得粉身碎骨的模样。

「咯咯!看来你不受对方信赖呀,小鬼。那个叫法迪乌斯的家伙对那些人下达要监视你的命令喽!看守并非连内心都能读取,所以我也不知道法迪乌斯到底想怎么料理小鬼你呢。」

说实话,凭西格玛的本事要以整支小队为对手是不可能的。

要是他们是受命来「除掉」自己,在使役者无法成为实际战力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与他们交手。

就算能藉由看守的能力掌握到队伍整体成员的行动,若是应付镇上的小混混那还好说,但是对手是摆好阵型的对魔术师部队,自己并没有足以突围的火力。

──原来如此,既然我不相信对方,对方不信任我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我不这么想,但也有可能是卓别林的谎言露出马脚了。

读到当真以为瞒过对方了的西格玛的内心,「影子」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不过西格玛在他们行动前先迈出了步伐。

为了得到火力,西格玛打算在卖人情给他们的同时得到回报。

他假装在进行通讯,并且先对在途中遇到的刺客这么说:

「……刚才,我原本的雇主联络我。说这栋宅邸四周似乎被国家特殊部队给包围了。」

西格玛一边将原本的雇主──法兰契丝卡拿来当作藉口,一边不断思考着。

不再像至今为止一般,按照谁的命令来行事──

而是纯粹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要以自身的意志走上何种道路的念头。

至少,希望自己与「看守」拥有的力量,足以照亮那条道路的一步之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