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上素净,只戴了她兄长给她送来的铃铛,那是她幼时所爱的。
“我如今,也能像自由的鸟儿,飞离这压得我喘不过气的皇宫了。”
景武帝痛哭出声,“不要……”
她娇娇柔柔的抬眸,看向泪流满面痛心不舍的帝王,心中淡然,她笑着道:“永别了,谢云星。”
她抓起江湖令狠狠一摔,眼前烟雾弥漫,一双大手紧握着她的腰肢。
她最后听到的,是景武帝无助的哭喊。
耳边风声呼啸,不过片刻,她稳稳落地,那人松开她。
她缓缓睁眼,眼前是破败不堪的城门,隔着老远都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周遭的冷气死命的往骨子里钻,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肩上一暖,她回头,看见一个狐狸眼的妖媚少年,他冲着永宁轻轻一笑,“公主,天冷,多穿些。”
她却将大氅还给了他,“不,我不想。”
他一双魅惑的狐狸眼微微露出不解,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永宁垂下眼眸。
无论是西凉还是南楚,那里天气都很暖,却都让她心寒。东离天虽冷,但让她暖心的人都曾在这里活着。
她走到一处墓碑旁,缓缓蹲下身子,为那墓碑拂去上面的尘土,眼中是点点笑意,“齐光,我来看你了。”
她跪坐在墓前,声音柔和的与他娓娓道来这几年的事,还有曾在南楚的心境。
“我真的很讨厌你,你那时为了一己私欲将我关在暗牢,将我折磨的不成样子。”
身后的少年此时却道:“他总趁着你睡着时来偷偷看你,用针把你扎入深度睡眠,然后给你喂些参汤。”
她愣了一下,“你如何知道?”
少年实诚的笑了笑,“我叫姚狸,是妖,一直跟着你呢,你们都看不到我。”
她笑出声,“原来世间真的有这些。”
想到什么,她突然住了口。
那她与人行房时,岂不是……
“这你放心,善谨真人施了法,我有时也听不到看不到。”
她无力的笑了笑,继续与云诏南说话。
跪坐了许久,天放亮,她抬头看着东方升起的太阳。
可那太阳照在她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说的这些话,齐光能听到吗?”
“能,人死后就是一缕灵体。他一直都在你身旁,他想摸一摸你的发髻。但是阴阳有隔,他碰不到你,你也看不到他。”
永宁眼中蕴了泪,“对不起齐光,我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姚狸看见那身着蟒袍的少年跪在永宁面前,微微低头与她额头相抵,面上还带着宽慰的笑意。
姚狸将云诏南的动作转达:“他如今也跪在你面前,与你抵着额头,他在笑。”
永宁终哭出了声,“对不起……”
亮光照在她身上,亡魂经不住阳光照射,他钻入坟中。
姚狸沉默着看了她许久,等她缓过来才道:“公主,走吧,我带你回家。”
她站起身,任由膝上沾有泥埃,也不伸手去拍打。
姚狸手一挥,她便已站在了东离宫门前,经过战乱,宫门早已破财不堪,这一幕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想踏进去,姚狸却拽住了她,“公主,这宫中怨气太大,我进不去。你若还想出来,就吃下这个。”
那是一个紫色的药丸,永宁问也不问便摇头。
姚狸却万分不理解,这不只是宫门,更是死门。
宫中冤魂不散,这冲天的怨气他都不敢进去。如此瘦弱的娇娇娘子,如何受得住。
怎么会有人连命都不想要?
永宁笑着将那药丸推了回去,“这里面的都是我的亲人,无论生死,我都想回去。”
她提着裙摆踏进宫门,宫中要比外面冷很多很多。
她抱紧了自己的身子,走在冰冷生硬的宫道上。
她悲悯的看着破财不堪的一切,仿佛被李氏父女屠宫那日的场景浮现在了眼前。
不停叩首求饶的太监,尖叫着逃命的宫女,还有在廊上被人欺辱的女子。
耳边仿佛无数冤魂在冲着她尖叫悲鸣,控诉着她的无能。
永宁被那种感觉压的喘不过气,直到她一个踉跄,发上的铃铛发出响声,那种难受的感觉才减轻了些。
她抱紧自己的身子,冻的瑟瑟发抖,艰难的往永乐宫走去。
路过养心殿,她觉得稍暖了些。
也许是历代帝王的真龙之气常年在此镇压,那些冤魂不敢靠近吧。
她顿了顿,还是走向那破败的养心殿。
殿中一切都如此熟悉,仿佛还能看见幼时的清逸与自己一同在这里听父皇教导。
她坐在曾经自己最常坐的那个地方,假装自己还在听圣宁帝的教导一样。
她垂下眸,将抱着自己的手松开,交叠放于腿上,挺直了腰板,微抬下颌,端出她嫡公主的仪态。
“父皇,儿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