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夜九卿所说的,怨灵对水是有着惧怕的,若是没有这水幕只怕早已把他们围个密不透风,势必要让他们沾染污浊才罢休。
看到夜九卿不语,怨灵以为他在斟酌,再次阴恻恻开口,语调多了几分轻悦,声音倒是和先前一般。
难听至极。
“帝君觉得意下如何?”
夜九卿轻蔑的看着处处流窜着的黑暗迷雾,语气蔑视到了极点。
“不如何!”
“区区怨灵而已,早已被摒除万界之外,怎能和我魔族相提并论?”
“我魔族若要称霸万界,自然会自己去打,岂会和你这等妄念衍生的产物同流合污?”
“配吗?”
“桀……”
怨灵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飙升了不止一个度,狂风大作,黑色迷雾团越滚越大,朝着两人袭去。
“呵,夜九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还未出生之时,吾就已衍生在这深渊禁地中,属实想不清楚,你这狂妄来自哪里?”
若真这么厉害,为何还畏惧怨灵?
夜九卿祭出苍梧琴,摆放在跟前,眼中难得多了几分认真。
苍梧琴身泛着紫色流光,道道流至琴弦之上,嗡一声,朝着周身荡开。
他眉目冷淡,不过神情依旧倨傲。
“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你也说了,本帝君未出生之时你就已衍生而出,而如今,我都历经岁月长河如此之久,而你,依旧龟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躯体的活着,这说明了什么,你不知吗?”
夜九卿素手拨弄着琴弦,无数醇厚力量从苍梧琴迸发而出,琴声婉转高昂,直接盖住了怨灵那未曾停下的桀桀尖锐刺耳之声。
他嘴唇一动一合,声音强劲轻蔑,“这恰恰说明了,怨灵啊……确实不堪!”
“你找死!”
黑色迷雾团瞬间凝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道黑色屏障,朝着楚莫离凝聚的水幕压了过去,似是要把他们俩给吞没其中。
“哈哈哈,夜九卿,吾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实力是否和你的狂妄相匹配,怕不是空架子?”
“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吾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脸面?”
此时的夜九卿对上怨灵,还算游刃有余,比不得楚莫离已经脸泛苍白。
他修为确实高出楚莫离许多许多。
他不以为然,疑惑道:“这关脸面什么事?”
“怨灵集各路强者大能妄念而生,就算打不过又如何?”
“这世间,又不止我夜九卿一人打不过你,除了星辰之力,我们确实拿你没法子,这并不丢脸。”
“若是星辰之力人手皆有,你以为,你还能如此?”只怕早已泯灭于世间,又有何惧?
他们畏惧的从来都只是像怨灵这种污浊之物,侵蚀性极强,且唯一的死穴就是星辰之力。
这世间,唯有神女可驱使星辰之力,粉碎世间一切污秽。
如若不然,他打不过怨灵吗?
并不是。
他只是没办法让它彻底消散于世间罢了。
“哈哈哈哈!”
怨灵得意大笑,这瞬间,夜九卿和楚莫离好像看到它飘忽不定的黑雾团睁开了嗜血的眼睛。
似是妖兽,透露出嗜血狂热。
“所以啊,夜九卿你能耐我何?”
他再厉害又如何?
怨灵除了星辰之力之外,不死不灭。
它无所畏惧!
除了神女,这世间,谁能灭了它去?
并不能。
眼看着怨灵操纵着黑色迷雾来势汹汹,水幕越来越薄弱,楚莫离只得撤下水幕,唤出笛子,躲避怨灵的攻击。
他不是慕无双,没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来支撑他驭水作战。
只要丹田中的灵力渐渐愈下,实力就会越来越孱弱,不堪一击。
一白一紫两道身影在道道黑雾中流蹿,阵阵笛声和琴音交织到一起,怨灵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渐渐被覆盖。
方圆百里无一活物,全都都是一地枯木,没有任何逢春焕发的可能。
慕无双神情严峻,眉目紧紧凝在一起,她好像听到了阵阵笛声和琴音。
莫非是楚莫离和夜九卿?
他们俩的武器,一个恰好是笛子,另一个则是琴。
想到这儿,慕无双加快了速度,只留下道道红色残影。
不无这种可能,毕竟他们几人是一起进的东御禁地。
她因为君离允的缘故,入了海市蜃楼中,和他们走散,如此想来,若真的是他们,只怕是来寻她的。
她想到不日前君离允说的怨灵,脸色比先前还难看上了几分。
她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破魔,星辰之力……她现在还能驱使星辰之力吗?
上一次驱使星辰之力,还是在苍穹万花镇之时。
而如今……
今时不同往日,她丹田尽碎,取而代之的是魔丹,这星辰之力,只怕是再不能驱动了。
随着她的速度越来越快,阵阵打斗声传入耳畔。
这下子,慕无双确定了。
就是楚莫离和夜九卿。
熟悉的笛声和琴音,不作他想。
她抬眸,眼中渐渐浮上喜色,昔日种种不论,在陌生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这种感觉,是带着悦色的。
哪怕她和夜九卿之间的往日种种,算不上多愉快。
但总比面对着那一个个意识消散的族人要来得强。
她是鬽族王的同时,也是华夏魂慕无双。
鬽族是责任,而他们,算是全新的她的一个见证。
发生了这么多理不清道不明的事,她太想证明,她是除了是无华,还是慕无双。
她远不如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慕无双拿着破魔,眨眼就出现在两人身后,拿着破魔不声不响朝着黑色迷雾劈了过去。
轰!
破魔剑中迸发出排山倒海之势,所向披靡。
“啊……桀桀……”
公鸭嗓般的声音响起,黑色迷雾一分为二,呲溜一声,迅速退了下去。
“慕无双?”
夜九卿率先转过身,眸子如同旭日东升,亮了起来。
仅仅三字,道尽了他一路生出的担忧和喜悦。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看到慕无双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悸动兴奋。
慕无双唇角上扬微勾,往日里带着几分清冷的调子都上了几分柔色。
“是我!!”
那一瞬,夜九卿眼里光芒万丈,入目皆是那道红衣翩翩的影子,朝着他们缓缓飞来。
她眼中乍现的光,让天地都跟着黯然失色。
有那么一瞬间,夜九卿真的在她眼里看到他的倒影,没有其他,有且仅有他一个。
慕无双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止住了脚步。
清冷绝色的容颜透露着些许神秘,令人忍不住想要探索更多。
她莞尔一笑道,“有没有受伤?”
话虽然这么说,但下一刻,掌中却是浮现着两个瓷白色的瓶子,瓶身泛着淡淡纹络,只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不凡。
或者说,瓶中物更甚,比瓶子还要不凡。
“无双,还是你够意思!”
楚莫离轻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瓶子,还不忘瞟了夜九卿一眼,似是还在为先前一掌拍下水的事而耿耿于怀。
夜九卿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手却还是如同楚莫离一般,朝着慕无双莹白纤细的小手伸了过去,淡定的拿起另一个瓶子,紧紧攥在手中。
他其实不需要人族丹药,于他无用,如同鸡肋。
下一瞬,瓶子却被另一只玉手拿住了,慕无双清冷失措的声音响起。
“怪我,我忘了!”
“夜九卿,你不需要,这丹药于你无用。”
“于我……也无用。”
似乎在那瞬间,夜九卿看到她眼中一片死寂,万物枯萎,慢慢泛黄。
心头隐隐跟着跳动了那么几下,像是针戳,道道刺痛的感觉袭来,令他顿生沉闷苦涩。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的。
在意丹田俱灭,灵体消散,被魔体取而代之。
“怎么会没用?”
夜九卿轻笑,重新从她手中接过瓶子,倒出一粒丹药往嘴里喂了进去,入口即化的芳香充斥着整个口腔,没有半分药味苦涩,相反还带着几分清甜。
“当糖果吃吗?”
慕无双十指紧紧攥在一起,心头泛起阵阵苦涩,刹那间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有何不可?”
有那么一瞬间,夜九卿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阻止南若笙,任由她一剑穿透她的丹田,毁了她的灵体。
他其实可以阻止的吧?
一切不过是贪念在作祟罢了。
楚莫离沉默不言,拿着笛子的手却是寸寸泛白。
慕无双带着楚莫离和夜九卿,朝着鬽族的方向走去。
关于鬽族,她堵不住万域悠悠众口,她背后其实需要有人。
刚好,夜九卿来了。
一切都刚刚好,不早也不迟。
待个个如同行尸走肉的鬽族映入眼底的那一刻,两人眼中惊涛骇浪,震惊万分。
不人不妖,不魔不怪……他们其实比妖兽瘆人,因为他们先前是人形,而如今,是兽形人身。
“无双,这是?”楚莫离错愕道。
看着他们,慕无双心口钝痛。
“这是我的族人。”
“我是……他们的王!”
夜九卿还好,接受能力没那么弱,更何况他先前已隐隐有了些猜测,也就震惊了那么会儿,神情就恢复如常。
从她彻底觉醒魔体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想到的,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影子,半分不差。
世间巧合不过尔尔,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楚莫离眉心紧紧皱起,“所以,他们才是封印魔域的根本原因?”
“嗯!”
“那为何……”为何没有想象中的恐怖,相反还能隐约看出温和的影子。
似乎……很听话!
是的,听话!
他们好像很听话。
听谁的话?
慕无双的话!
她说她是他们的王。
“我给你们看看吧!”
慕无双撑开海市蜃楼,昔日鬽族种种,依次呈现在他们眼前。
许久许久之后,她收起海市蜃楼,朝着楚莫离道了句:“镜中花是海市蜃楼的一部分,小璃也是。”所以,赔不了小璃给他。
还有她的慕瀛洲!
那个时常在她跟前上蹿下跳的少年。
“……嗯。”楚莫离点点头,表示知道。
夜九卿指着高空悬浮着的琉璃灯盏,被风带起的紫色外袍迎风飘扬。
“灯芯呢?”
若是有灯芯,是不是会不一样?
现在的情况就是,白天的鬽族是安安静静的,若是到了晚上,就会彻底失控,不顾一切往深渊禁地而去,要挣脱那微乎可微的束缚。
想要重见天日。
“不知道。”
慕无双看着琉璃灯盏,负手而立,破魔深深插入地底,伴在她身侧,泛着幽幽红光。
“所以我必须出去找回灯芯。”
只有找回灯芯,鬽族才会真正得到控制。
他们都是她的族人,她不可能会放弃他们。
永远不会。
“但是你出不去!”夜九卿肯定道。
海市蜃楼已经道明了一切,如今的琉璃灯盏,是依靠着黑心莲的力量,是借着她的魂力才勉强能压制鬽族半天。
一到晚上,他们就像是脱离牢笼的困兽,浑身兽性,想要毁灭世间一切。
现在的琉璃灯盏是真正的很勉强。
没了灯芯,说白了就是一个残次品。
哪怕是神器也一样。
慕无双倏然抬眸,笑出了声,眼神毫不避讳的看着他,“你来了不是吗?”
她的目的很明确。
她需要夜九卿的帮助。
魔域和深渊禁地挨得最近,若是鬽族彻底失控,魔域首当其冲。
魔族于鬽族来讲,天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只有魔族彻底消失殆尽,鬽族才会退而求其次,把猎食目标放到别的种族之上。
要不然,魔族一直都是兽化的鬽族首选。
无法抗拒。
夜九卿会看着鬽族踩着他的子民实力日渐强悍吗?
不会。
鬽族若是挣脱了束缚,从深渊禁地出去,会成为万域讨伐的对象,但是这是之后的事。
在这之前,魔域肯定是最先沦陷的,夜九卿身为魔域帝君,自然是要为他的子民考虑。
魔族被灭,其实对于其他种族来说,是乐见其成的。
特别是神域和妖域。
夜九卿:“……”
楚莫离:“???”
若论奸诈,谁及得上她?
神女当年无私奉献封印魔域,镇压鬽族,但是她不会。
她又不是神女。
她是鬽族王,理应以他们为先。
她的族人,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
现在亦然。
她眉眼含笑,眸光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