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商业街的啤酒屋。
我来到与方萍约好的啤酒屋时，方萍正坐在玻璃窗前目光迷离的看着窗外。
她没有看见我走进啤酒屋，自顾地沉浸在忧伤的情绪里。
等我坐下大概有三分钟，她才发现，有人坐在她的对面。
我点了一个披萨，三个蛋挞，还有几个华夫饼，外加两瓶啤酒。
女人伤心时不同于男人，男人喝酒能浇醉自己的苦闷，女人更需要别人的倾听和甜食的安抚。
方萍看着眼前的食物笑了笑说：“谢谢你，石秘书。”
我狡黠一笑问：“谢什么呢？是谢我都点了你喜欢吃的，还是谢我帮你把老公叫回家？”
一听到‘老公’方萍的脸上又闪过一丝愁绪，喝了一杯啤酒说：“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爸爸生病了，等出院了他就回家。”
我说：“那他这已经答应要回家了吖，你应该高兴才是。”
方萍看着窗外说：“他是答应我回家了，只是他那不冷不热的声音让我感觉，他的心里已经没有这个家了。”
我心想，你的家，你的父母，你的儿子，都容不下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心里怎么还会有这个家。
爱是相互，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是每个人共同付出的结果，如果总是一个人付出，这个人迟早会因为心凉了而离开。
我不知道怎么说方萍，毕竟我们不是很熟。
我只好说：“你不如趁着，他父亲这次生病，回他老家看看，这样也有利于修复你们的感情。”
方萍看着我若有所思地问：“让我回他们家去看他的父母？”
我点点头。
方萍喝了一口酒说：“我拉不下那个脸，你不知道他家有多脏，满院子里全是鸡屎鸭屎，卫生间就是脚底下垫上两块砖头。我只去过他们家一次，刚结婚那一年的新娘，年初一我就住不下去了，吵架后一个人跑回来的。他都没追我。”
我静静地听着方萍说着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好像每个女人嫁到婆家后都会经历一段心酸而又不堪的过往，忍受不了的人离开，留下的人把这些酿成了陈芝麻烂谷子酿成的酒，经久醇香，每一次拿出来，都会自醉一回，醒来之后，继续在在这琐碎的婚姻里摸爬滚打。
而我的那壶酒，已经尘封过往的岁月里。
方萍叹息一声说：“算了为了孩子还是低一回头吧。”
方萍拿起手机给徐总打电话，电话的内容，却是让我目瞪口呆。
徐总接起电话态度非常不客气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等我爸出院后我就回去。”
原本已经准备好示弱的方萍，听到徐总不屑的语气，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是强忍着哽咽了一声说：“我想回去看看爸爸。”
徐总在电话里冷笑着说：“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些年还第一次听你称呼爸爸。哼，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吗，就是看我现在有钱了，怕我把钱给了别的女人。”
方萍小心翼翼地说：“老徐，我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这么想我呢？！”
徐总淡淡地说：“我还真跟你说明白了，你以后老老实实听话，我不会少你的，但是你不能干涉我的私生活！”
我听着徐总说话，就想上去扇他两耳光，什么叫你老婆不能干涉你的私生活，老婆不就是一个男人私生活重要的一部分吗？！
算了，他不是我的男人，我修理不着。
方萍眼角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汩汩而下，抽泣着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想回去看看爸爸。”
徐总轻声地说：“行了，我知道了。爸爸没病，我在忙着建厂的事情，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去。”
建厂子？难道苏梦安排徐总去建工厂吗？但是苏梦公司的经营范围也不需要建工厂，就算是要建工厂也不会安排采购部的人去啊？
方萍纠结的心松懈了一半，又趁机问：“你身边是不是有小姑娘？”
徐总厉声说：“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可以跟你保持夫妻关系，也可以给你钱，但是你不能过问我的私生活。”
方萍皱着眉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电话另一端传来嘟嘟挂断声。
方萍挂断电话，生气地再次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没有接通。
方萍原本梳到耳后的头发，因为反复被电话的摩擦遮挡住了方萍秀气的脸颊，感觉此时的方萍有些茫然失措。
我问：“他父亲没有生病？”
方萍气咻咻地说：“没有，他在老家忙你们的项目。”
徐总在自己的老家忙我们的项目，我怎么不知道，但考虑到方萍可能也不是很清楚，问了反倒是让方萍感觉到我跟徐总的关系有些疏远。
我递给方萍一张纸巾，方萍哭着说：“男人果然有钱就变坏，说得一点儿没错！”
我安慰了一会儿方萍，轻声说：“或许他就是为了气气你，别哭了。”
方萍哭着说：“他不是气气我，我那天跟你见完面后，我回去查了一下账户，账户上少了三百多万，应该是应该是买房子了？”
我惊讶地问：“他敢拿着你账户里的钱买房子？”
方萍抽泣着说：“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钱虽然是在我账户里，但是都是老徐赚的钱，干你们这一行你可能刚来不知道，银灰色收入比工资高多了。”
我看着方萍，心里盘算着，徐总这些年的收入。方萍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多，及时打住。
我轻声问：“那这个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方萍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跟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就把他拱手让人。”
徐总贪赃受贿作为老婆的方萍是知道的，方萍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高级中学的教师不但没有阻止自己老公的非法行为反而为丢失非法所得心有不甘，真是有意思。
方萍擦干眼泪说：“你不知道，他根本就不会赚钱，是我一点点教他怎么和领导供应商搞好关系，他现在竟然想回过头来甩了我。让你你会甘心吗？”
这个问题太考验一个人的良心了。
换作是我，我也做不出教导老公贪污受贿的事儿来吖，要是我有这个脑子今天也不用给唐远征和苏梦打工了。
我还是昧着良心迎合着说：“换作是哪个女人，哪个女人都不会甘心。”
方萍擦干眼泪说：“一雁，今天让你见笑了。”
我笑着说：“你跟我，谁跟谁，没事儿。”
吃饭期间唐远征给我发信息问：“去哪里了？怎么没有跟我说？”
我说：“在外面见一个朋友。”
唐远征又问：“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考虑到自己喝了酒，不然也要打车回去，便回复唐远征说：“嗯，我在这里等着你。”
直到方萍乘坐着出租车离开后，唐远征开车到酒吧附近接我。
坐上车子，我问唐远征：“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唐远征说：“一个朋友去律所找我。”
我问：“女的还是男的？”
唐远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你跟谁出来吃的饭？”
我说：“一个朋友来找我。”
唐远征又问：“男的还是女的？”
你不是不告诉我你见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吗？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没有回应。
唐远征突然间转过头质问：“你是不是偷偷的约男的出来喝酒？”
我故意说：“是又怎么样？你管的着吗？”
唐远征生气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出来跟男的见面要跟我说明白！”
我忘了我说了没有，只是记得唐远征跟我保证过他要是跟女的单独见面会跟我说清楚。
但是今天他晚上跟男士朋友见的面还是跟女人见面，都不跟我说。
我说：“我好像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你不是也没有跟我说今天晚上见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吗？”
唐远征把自己的手机扔给我说：“看吧，这里面有我所有的通讯记录。省的你疑神疑鬼。”
我说：“我不看，这是你的隐私。”
唐远征说：“隐私是把别人隐藏在外面的，你是我的女朋友，在我的隐私之内。”
我把唐远征的手机还给他说：“我不看，我还想让你在我心里保持一点神秘感，保持一点儿新鲜感。”
男人跟女人之间很有意思，两个人有距离的时候，还会保持几分期待，一旦身心赤裸相待，久而久之就会变得厌倦。
唐远征拉着我的手撒娇说：“你今天到底是见的男的还是女的？”
我看到唐远征粘粘乎乎的样子，就像甩不掉的狗屁膏药，令人反胃，投降说：“女的，你正儿八经开车，别粘粘乎乎的跟娘们儿似的。”
唐远征赖唧唧地笑着说：“媳妇儿，我饿了，我想吃点好吃的。”
我关心的问：“还没有吃饭？”
唐远征委屈地说：“你才想起来问我有没有吃饭？”
我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太累了我忘了，原谅我吧，你想吃什么？我让我爸给你做好吃的？”
唐远征苦笑着说：“我回到家，看见你没回来，听见孩子吵就没胃口，想让你陪我吃饭！”
天呢，唐远征今天使出了王者级别的撒娇技术。
夜色里，看着唐远征一脸疲倦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人到中年真是可怜，上有老小孩儿需要哄着，下边有小祖宗要供着，只有中年人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战士，在职场上骁勇善战。
可是每个人疲惫的时候，就像一个宝宝，需要爱人的包容与安抚。
我撸起袖子说：“说吧，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想吃我做的还是想再外边吃？姐儿请你！”
唐远征侧过脸来笑着，拉下我撸起的袖子，说：“这样看着像要跟我干架，你陪着我吃饭就好了。”
车子停在一家餐厅的楼下，我和唐远征在大厅的一角落座。
点完餐以后，唐远征眯着眼揉了揉太阳穴说：“真不想干了，太难了，太累了。”
我忽然感觉哪个有些玩世不恭又吊儿郎当的唐远征今晚有些不对。
我说：“要是感觉太累了，就别干了，你把律所一关，开个路边的小超市，收收房租过得应该也挺滋润。”
唐远征睁开疲惫的双眼望着我说：“那样你就当不成律所主任的夫人了。”
我说：“你要是累死，我更当不成了。”
唐远征暧昧地拉着我的手说：“你是要钱还是要人？！”
我说：“上一段婚姻为了看中了钱和家庭背景，忽略了人，现在我选择人。”
唐远征摸着我的脸笑着说：“我就喜欢你得过且过的样子。”
听唐远征这么一说，我这才发觉，我现在对金钱的态度的确少了年轻时的向往的那股热烈，反而更多的是得过且过的从容。
我笑着说：“不过，你要是不干了，苏梦这一摊子还怎么办呢？还是继续干吧啊，否则谁为女人们匡扶正义。”
唐远征笑着说：“你就让我歇歇吧。”
我一晚上忍着腰酸背痛给唐远征端茶倒水，就像哄孩子一样照料着他。吃饭间隙偷偷地把餐费结了。
吃完饭回到车上，唐远征给我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一沓沓粉红色的钱，摞了一堆又一堆，分外夺目。
这样的巨额只在电影里见过。
我开始还以为唐远征跟我开玩笑，但是我发现钱下面就是唐远征的办公桌。
我惊讶地问：“这是谁送给你的？”
唐远征摇摇头，是一个女的，但是这个人我不认识，唐远征手掌横在脖子前说：“她说，要是我在继续查鲍咏他们一行人，就把我咔嚓了。”
我想到今晚上唐远征疲倦赖唧唧的样子，狐疑地问：“你害怕了？答应了？”
唐远征挑了一下眉毛说：“好怕倒是没害怕，就是感觉这个案子办的很累。不想干了。”
我认真地看着唐远征问：“你不会是收下了这笔巨款想消失吧？”
唐远征郑重地看着我问：“那你跟我走吗？”
我看着唐远征说：“咱们分手吧，我不想过提心吊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