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不知的虚空，连楚戈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什么所在的空间里，他的意识正在和佛祖残魂对话。
“嗯……没让你临走之前放几句狠话，或者今日方知我是我之类的……是不是逼格不够？”
佛祖：“……”
“其实我连你们的名字都没给，天帝也一样，大家都没多少面子。”
佛祖终于道：“我已被你算计至死，天道摄我来此，还要羞辱一番，很有意思么？”
“算计这词，用在你们身上还行，于我不太合适。”
“哦？”佛祖有些冷笑：“你这些布置虽然很有些意思……尤其最后大悲未来佛之事，我甚至在怀疑我当时下这个决定到底是被你操纵呢还是你真连这个都算尽，确实了不起。但再有意思，这也是算计，如何不是？”
楚戈凝望他许久，才低声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是个码字的。”
佛祖：“？”
“安排各种各样的算计，圆成一个让读者觉得符合逻辑的推演，那是我的工作。嗯……也就是身为天道的本职。当我把这个本职用在你们身上的时候，这叫什么？”
佛祖沉默片刻，慢慢道：“命运？所以之前的我，到底脱离你的控制没有？”
“脱离了。”楚戈有些疲惫地道：“但有个问题……你们的行事，我看得见。”
佛祖恍然大悟。
怪不得天道如今搞得跟算尽苍生一样，其实没那么夸张，因为他从以前的无法窥伺天界，到了开始想方设法借由旁人之眼来窥伺，到了可以公然窥伺的时候……那一切变故都在他眼中看尽，谁又能逃得过算计？
“另外，我了解你们。”楚戈叹了口气：“你们是我的造物，搞到今天这样，实非我所愿，是我的错么？”
佛祖摇了摇头：“立场无对错。谁都想挣脱天命，求得自我，说穿了修仙求道，为的是什么？从人界到天界，所有强者纷纷逆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追求带来的，从一开始就注定。”
“是的。”楚戈点点头：“你如今平和许多，反倒开始有了佛意。”
“既然到了命运的终局，还有什么看不破？”佛祖微微一笑：“此生从来便是虚妄……破不得天，便作为一个符号，散去也罢，何必执着。大悲很好，他既是佛，那也是我。”
楚戈眼眸微动，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是佛，那便是我。
在生命的尽头，佛祖终归回到了佛的本源。
是啊，佛从来不需要一个具体的人物来代表，做到佛之事的，那就是佛，它本不灭。
佛祖的残魂点点消散，虚空之中只余楚戈孤独的身影，低头俯瞰，灵山在下，大悲在上。
佛祖钦封的“未来佛”，那意思就是继任者，在佛祖永恒不灭的背景下，那就是永远的太子，大悲自己都曾腹诽过。
但佛祖死了呢？
他不就该成佛祖了？
大悲有些茫然地被地藏等人簇拥着登上灵山之巅，耳畔传来的零星质疑，仿佛有些悠远不真实：“便是佛祖有法旨，他这点修行，如何能继佛祖？”
地藏正在说：“佛祖看的是修行么？难道不是看菩提？”
“他有何法，敢言菩提？”
“菩提树在此，他敢坐么？”
听到熟悉之物，大悲略略醒神，抬头看向面前的妙树。
树枝竟有些枯萎之感，似乎衬托着佛国此时面临的衰亡。
自家弘法寺里，曾供奉过一截树枝，日夜参悟，满心希望有朝一日能上天界灵山，朝拜本树。却不料第一次见到本树，竟然是这般场景。
树下没有莲台，只是普通草地。
大悲没有搭理旁人的质问，自顾自地慢慢上前，轻抚树干，微微一笑。
菩提树……
哪有什么菩提，哪有什么灵山。
身便是菩提，心便是灵山。
老和尚盘膝坐在树下，手若拈花，面带笑意。
刹那之间，菩提树的枯枝忽然发芽，枯黄的枝叶展开了新绿，满树花开，芳香四溢。
树下的草地径自长出了莲花，绕着大悲形成了一座莲台，莲花十二瓣，将他拱卫其中，莲座升起，居高临下。
大悲睁开了眼睛。
下方佛陀菩萨罗汉们拜倒了一地：“参见佛祖……”
这不是佛祖，什么是佛祖？
大悲抬望眼，白云俱散，仿佛聚合成了一个人脸似的，依稀可见天道的眉眼，微笑隐隐。
大悲回以微笑。
没有什么突兀，没有什么新人。
你若欲渡天下，老衲便在佛国。
我就是佛，佛就是我。
…………
天帝悬浮半空看着这一切，微微皱眉。
这番场面也让他有些意外，旋即想想，好像也不意外。
下界飞升者，必是天道钦定之人，强塞的。天道自然能搞出各种异象，让佛国之众心服这个人选。
但这个人选对于自己的话……好像也必须勉强接受。
湿婆或者地藏之流，过于强大，不可为主。扶一个其他乱七八糟的吧，佛国不服，当即就要生乱，飞升三人组虎视眈眈在这压阵也不是开玩笑的。
看来看去，这大悲居然是各方都能接受的唯一人选？
却见大悲此时目光转向了他，很是平和地微笑：“陛下。”
天帝淡淡道：“佛祖安乐否？”
大悲起身，躬身行礼：“佛国纷乱，实力大减，恐为域外天魔所趁。愿为陛下西部之镇，听陛下调遣。”
天帝也笑了起来，试着道：“朕会派一些人，替佛祖驻守灵山。”
大悲神色不变，依然微笑行礼：“感谢陛下。”
天帝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去，暗道这个结果确实是可接受的。
至于白虎……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楚天歌身上，却见楚天歌变弱了，回到了玄仙中期的模样，而附身的白虎气息已经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天帝叹了口气，白虎只剩真灵，符合穿梭条件，显然被天道收回现世去了，逼楚天歌也没用。
这一次的行动，差不多算是自己与天道平分战果，甚至战果八成都是天道的。
自己能有多少收获，还得看这佛国表面纳入统治之后，是否能使自己一直无法证得的大罗之境有所突破、是否能使自己的意志彻底把旧天帝的意志压下融合。
目前看，好像有效。
之前因为和秋无际的几次神魂烙印之战导致的伤，如今已经感觉恢复了，如果还能借此势把道尊除去……
他念头转过，十分和蔼地拍拍楚天歌的肩膀：“钦天使此番劳苦功高，且回天庭，有大好敕封。”
楚天歌暗道自己还确实是天庭之将，也不知道这身份什么时候才能完事，无奈道：“谢陛下。”
天帝亲自搀着楚天歌的手臂，向东飞去：“我得钦天使，胜过十万天兵！”
那边火鸟化成了青红两只小火苗，极其同步地看着天帝与楚天歌远去的背影。炎千烈蛋疼咂嘴：“这演技略浮夸，和某天道收买人心的鸟样比起来，这万年天帝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秋无际依旧孤悬北方，一言不发。她可没有炎千烈那么摆烂，这小火苗现在是脑子都懒得动了，秋无际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多做一点查缺补漏的小助理工作的。
她觉得天帝好像在故意忽视自己和炎千烈。
某种意义上，新天帝其实是楚戈的合作者，哪怕双方没有一句交流。
就不知道楚戈这步棋，会不会把天帝养得太肥，以致最终玩崩了？
不管怎么说，秋无际还是感觉得到，楚天歌实在还是主角中的主角，后续剧情的核心全在他身上，后续看他的表现便是，自己和小火苗其实已经算是半收线了。
南北之帝实质已立，只要没有大肆扩张，公然去和天帝分庭抗礼，天帝多半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他的下一步目标显然在道尊身上，而不是这两个刚刚飞升就号称鼎立的南北两极。
从佛国的形态可知，玄仙无数，金仙也有好几个，整体实力非常强势，以至于在佛祖陨落的背景下天帝都不敢太过逼迫，生怕得不偿失。自己和小火苗哪来这种势力，再让大家发展个几年还有可能，现在基本只能是蛰伏发展期。
但在层面，楚戈这一波的“群像”应该是比较给力的，秋无际几乎能想象得到读者们书评夸赞的样子。
在把天界现世所有势力尽数算尽，收服朱雀，攻破佛国，夺回白虎，扶持大悲，战略完成得圆满无缺的同时，还能兼顾在读者眼中的看法，秋无际真是觉得老公太了不起了。
回顾初识，恍如一梦。
但秋无际也知道他有多累。
被朱雀烧伤的身躯至今未愈，大家穿进书中执行最后步骤的时候，楚戈还躺在酒店里，靠着床头辛苦地看着笔记本。
秋无际没有心思去管后续佛国内事是个什么处置流程，分魂穿梭，很快就回到了楚戈身边。
楚戈正抱着一只通体纯白的小猫咪在撸：“略略略，卖个萌~”
小猫愤怒伸爪去挠楚戈的脸，楚戈伸出一只手“砰砰啪啪”地跟它打猫猫拳。
秋无际：“……”
哪来的猫？还挺萌。
“你回来啦？”楚戈笑呵呵道：“看咱家小猫萌不萌？”
小猫打打打。
楚戈奋起反抗。
秋无际十分无语：“这是猫吗……不要以为它长得小只，我就认不出来这是白虎。”
没错，这是白虎。
楚戈笑眯眯地抓住猫爪：“别人家里都会养一只什么小九冬瓜的，我们也养一只不好吗……以前家里小，不合适养，现在有别墅了嘛……”
秋无际脑补了一下以后出门了，家里遭贼，看见一只小猫不以为意，结果小猫变成了白虎的样子……
那画面太美。
按这么说，是不是还可以养一只鸟？
秋无际有些无语地道：“白虎怎么变成这么小了？”
楚戈道：“因为只是一缕真灵在此，魂力又对付不了爸爸，被我变得这么小的。它也只能干生气，落地猛虎不如猫嘛。”
白虎大怒：“嗷呜！”
楚戈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香蕉塞进了虎口。
白虎：“呜……”
秋无际目瞪口呆，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既然圣兽白虎可以是一只猫，朱雀就是一只鸟，玄武是不是只小乌龟，天狼星是不是一只哈士奇，这个世界大概可以叫萌天无际了，读者不会造反吗……
说来也对，天道父神都可以是个臭傻逼，白虎变成小猫咪又有什么不可以……几分钟之前秋无际心中对老公的高山仰止之意瞬间崩到了泥巴里。
楚戈正在逗猫：“别凶巴巴的，看看他们仨，虽然对我也有气，现在也都消了，一家人有什么隔夜的气嘛，我这不是殚精竭虑在救你？”
小猫怒而出声：“你解救我们是应该的！犯下的遗弃之罪就这么过了？”
这声音怎么奶里奶气的……说好了白虎锋锐杀伐呢？还遗弃……
秋无际抄起了手臂。
“好好……是爸爸不对。”楚戈撸猫：“下一步我们先去把你的身躯骨骸取回来可好？”
小猫怒道：“我和身躯都失联了，那已经被人完全控制了，我完全感应不到！”
楚戈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已经有思路了……”
小猫：“哼！”
楚戈又不知从哪抓出一个毛绒球塞进猫爪之间：“玩会去，把床让让，我老婆要坐……”
小猫抱球：“与我何干？”
话音未落，后颈一紧，已经被秋无际提了起来：“我现在深度怀疑你化形是一只白毛萝莉，禁止呆在我老公床上，一边去！”
“嗖！”小猫抱着球，被一把丢到了沙发上。
刚触及沙发，小猫又弹了回来，如剑电射。
秋无际并指作剑，直戳过去，小猫凌空刹了车，倒翻而回，奇道：“怎么你也有我的传承……”
秋无际很是别扭地转过脑袋：“楚天歌是我门下弟子，他的传承大半得自于我。虽然他的白虎剑意多半是自己感悟的……反正我这边也有部分。”
“既然你也是我部分传承，那什么表情！”
“没有，没有。”秋无际勉强忽悠：“白虎之意，当然最棒了，助我良多……”
小猫很高兴地抱着球在沙发玩去了。
“……我现在觉得很丢人。”秋无际坐在楚戈床头，附耳低言：“真武那边还颇有格调，怎么轮到本该象征凌厉锋锐的白虎变成这画风了……”
楚戈失笑：“难道不好吗？总强过大家都板着个脸，苦大仇深。事情好歹算是告一段落，就歇会嘛，用脑过度会死人的。”
秋无际其实也觉得挺好，就是画风变化太快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无奈道：“知道你辛苦……身体如何？”
“还好。”楚戈道：“主要精神轻松了，心宽则体胖嘛，感觉之前的烧伤都好了许多。”
“朱雀呢？”
“暂时和炎千烈回了南方沼泽，我在考虑怎么给它弄个身躯，把青焰分离出来。承诺过炎千烈的，这才是眼下更重要的事，不然这厮要造反的。”
秋无际失笑：“炎千烈自己身体都崩了，倒不急？”
“他不在乎，只想要老婆。”楚戈眨巴着眼睛看着秋无际，话里话外有点暗示“我也是我也是快说老公好棒”的样子。
秋无际偷偷瞟了眼窝在沙发上的小猫：“有外人，别乱来啊。可别真当它是猫了。”
“但她真的是一只白毛萝莉啊，怕什么……嘶~嗷~我不是变态不是变态，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秋无际一拳：“不就是想说快给我变吗，你这死福瑞，我还能不懂你！”
“变了就不是福瑞了诶唷卧槽疼疼疼……”
“难道你还想不变直接用！”
“砰砰乓乓！”小猫转头，看见天道父神被女人骑在身上，揍得惨不忍睹。
他们在说什么啊，本座怎么听不懂，什么变不变的……话说父神打不过老婆吗，真丢人。
小猫咪想不到的是，人类夫妻打架可不是真为了打架，尤其在床上的时候。
打着打着，不知何时上下翻转，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父神在上，那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亲在一起了。
小猫咪呆若木鸡地看了一阵子，捂住了眼睛。
人类真恶心。
很快小猫咪就知道自己有多傻。
小俩口压根就没有当场就干柴烈火，此刻楚戈的病都没好呢，也没力气做什么激烈运动。
此刻的激情只是折射了尘埃落定后的喜悦，只不过是因为多了只猫导致的滞后反应而已……要不是有这只猫杵着，秋无际一回来就能和楚戈啃成一团。
哪里真想揍楚戈啊……找个教训死福瑞的借口，明显只不过是想和他贴贴啦，释放一下这些时间压着的情绪。
谁能知道，只不过来印尼逛一圈，竟一股脑儿解决了这么多事情啊，老公好棒。
说实话心疼佩服都来不及，看楚戈病恹恹还在谋算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的病弱俏军师，太能激发保护欲和母爱了。
——其实白虎也不是恶意在卖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