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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窗棂斜斜铺洒进来,照在那盆万年青上,绿得愈发精神。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许子衿默默抿了几口茶之后,情绪终于彻底娴静了下来,侧过脸去,问道:“小七哥,你饿吗?”

“饿。”叶云早已是慵懒地斜躺着,翻着一本这丫头看的生僻如天书的冷门书籍,《雾月牛栏》。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追着迟子建的作品,时光可以打败一个徒有美貌的女人,却无法击败一个有知识和情操做底蕴的女人,同样是恋爱、婚姻、家务,红尘种种的挣扎徘徊,而读书的女人,会比他人生活得更明净。

“那我给你煮点夜宵吧。”许子衿温柔道。

“好啊,不过别煮太多,免得浪费了。”叶云翻着书本,叮嘱道。

许子衿起身,走向厨房,开始淘米洗菜,煮一小锅白米粥,再配上几碟冷菜。

做粥的米是她跑了很多地方后精心挑选出来的,是南岭一带的粳米,冷菜的来源更简单,邮电小区住着不少老人,他们闲来无事,就因地制宜,在小区的几块角落空地里开辟菜园子,种了不少青菜萝卜。而许丫头充分展示她的亲和力,跟老人们混得相当熟,时不时陪着他们跳舞耍剑,使他们在黄昏之年如沐春风,因此大家都当她是亲孙女一样溺爱着,几根青菜当然不在话下。

“丫头,炒一碟萝卜丝,昨天还没吃够。”叶云在厅里喊了一声。

“好嘞。”许子衿在厨房里答道,不用他提醒,她现在都正在炒,往锅里倒了一点麻油,萝卜丝的香气更足,扑鼻而来。

忙活了好一阵子,许子衿端着一碟菜出来,看见他仍然游手好闲,气鼓鼓道:“过来帮忙。”

“哦。”叶云理亏,赶紧起身,帮着拿碗筷,再端出那小锅新鲜滚热辣的白米粥,口水早不知咽了几次。

许子衿除下围裙,坐到他身边,也不吃,只是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他狼吞虎咽。一碗白粥下去,瞧见他嘴角残留着几粒饭米,掩嘴轻笑,嗔视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的粗枝大叶,笑着拿过一张纸巾为他擦干净。叶云则毫不在意,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美食,恨不得一次全歼灭。

她微笑看着叶云转眼间消灭了一碟萝卜丝,忽然记起了什么,轻声道:“哦,对了,小七哥,你等等我。”

“咋了?”叶云不明所以。

许子衿回房,拿出一张制作精美的纯金邀请卡,递给叶云,解释道:“这是今天张宝托我带给你的,他说两个星期之后,鼎湖会馆有一个名流宴会,想让你出席,届时宁州各界的知名人士也会到场的。”

“知道了。”叶云点头含糊道,口里的青菜还在咀嚼中。

这事,张宝在前两天已经跟他通过气了,他很是感动,知道张宝这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来认识更多的人,这对还在蹒跚学步的江山实业未来发展有着莫大帮助。很多创业的人一开始踌躇满志,到最后不了了之,很多时候是因为时运不济,不是做出来的东西空泛过大显得不切实际,就是没有伯乐能够点石成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能在刚上路的时候,就遇到贵人相助,太难得了,比第一桶金更弥足珍贵。

许子衿美眸盯着叶云,带着几分期待,试探问道:“小七哥,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那晚我是去认识一些知名公司的高层,看有没有更好的工作机会的,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瞎参和什么?乖乖留在家里看你的韩剧,你怕闷的话,我让李青鱼过来陪你。”叶云坚定道,那天晚上的宴会,他打算带着苏湄去,这可是让江山实业出名的好机会,不能让许丫头去搅和了。如果让她看到了苏湄,不知会闹出怎样的阵像来。

“我才不要李青鱼来陪我!不带就不带,谁稀罕了?”许子衿不满道。

“送你一瓶cabotine当补偿,成不?”叶云退而求其次。

“这还差不多。”许子衿嘴角终于露出浅浅的弧度,像一艘扬帆起航的乌篷船。

叶云定下心来,把那小锅白米粥消灭得一干二净,擦擦嘴,收拾起碗筷。

许丫头帮着忙,柔声道:“小七哥,过两天你陪我去一趟刻木观小学吧,我想回去看看。”

“好。”叶云爽快答应道。

夜静静流走,那一盏孤灯幽幽亮着,那一对青梅竹马的男女仍然不知疲倦地谈天说地。

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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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告诉叶云:丑角,也许比英雄更知人生的辛酸。

她举了一个例子:卡里尼是意大利最着名的喜剧演员,他的演出经常使到整个那不勒斯城的人们都笑断肚肠,这时候,有一个病人去找城里的一个医生,来治疗他致命的忧郁症。医生劝他到戏院去看卡里尼的演出,病人回答:“我就是卡里尼。”

大悲者常会以笑谑嘲弄命运,以欢容掩饰哀伤。

因此,叶云总是尝试着让自己远离聚光灯,低调前行,而他的生活也的的确确简单到近乎胸无大志,除了书和茶,就是等着许子衿的一日三餐,养养小鱼,种些花草;偶尔与苏湄去斜阳河畔看看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五柳居,然后顺便在河边钓个鱼;或者一边与端木子路下棋,一边探讨着公司发展前景。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两个围棋高手对弈的竟然不是围棋,而是军旗或是斗兽棋这类很孩子气的棋子;又或者,邀上张宝和孔孟两大顽主到郊外森林打打猎,寻个野味解解馋,狍子、黄鹂之类的走兽飞禽就别想了,运气好,能碰上一两只出来找水喝的豪猪。

对于他这种得过且过不理俗世纷争如闭关老僧的生活方式,苏湄颇多怨言,一点也没有那些杰出企业家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创业精神。她劝说了无数遍,往往是水过鸭背,一点用也没有,到最后反而被他说服了,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破罐子破摔,再也不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了。

不过,最近几天叶云好像转了死性,每天都奔波劳碌,争分夺秒,看得苏湄一愣一愣的。

上午,他跟着孔孟到市府办转了一圈,在这位市长公子的撮合下,跟负责发改、工信、科技这几条线的综合二科的人见了个面,东扯西拉地谈了大半个小时,内容当然都是无关痛痒的。不过公关嘛,当然得从边缘化话题开始。到了中午,就叫孔孟约张宝出来,简单吃了个中饭。下午,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新港支行,在行长办公室跟贾伯侯秘谈了一两个钟头,抽了半包烟。出来后,知会了许子衿一声不回去吃饭,就坐公交车去舶来区找端木子路。两人连夜赶出了一份《关于西山区房地产发展可行性报告》,转天这份东西就出现在了贾伯侯的桌面上。

当然,叶云这样不分昼夜地颠簸,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良心发现,只是为了抓住机遇。

J. p. holland有句名言:上帝会给每个鸟食物,但不会把食物投入巢中。

叶云绝不是广撒网好捕鱼的那种人,而是擅长于放长线钓大鱼,他的耐心,世上绝无仅有。

孔孟告诉叶云,省里已经明确表态,支持宁州市政府开发西山区影视基地,并且会提供一切便利条件,包括省里报批手续程序、企业准入审核程序等等,都会大开绿灯。知道这个利好消息时,叶云还躺在屋子的沙发上假寐,当时他兴奋异常,一个鲤鱼打挺而起,吓了在旁边拖地的许子衿一大跳。他二话没说,奔回房里打电话给金爷,平湖苑的购房计划立即被提上议程。

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种,抓住了的机遇就是运气。

眼红的人只知道冷嘲热讽,永远不肯低头走路,一辈子登不上大雅之堂。

庞月明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脸色阴沉,闭门谢客,关在办公室里骂娘骂了半个小时,那只跟了他十多年的茶杯也被摔得粉碎。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运作起了庞大的官僚人脉关系网络,单单跟省委副书记羊落笔打诉苦电话就打了五通。羊落笔曾是庞月明在省会校上课时的老师,两人感情笃深,当然会护犊子,在省委常委碰头会上多次表示宁州的事情应该由市委市府决定,省里不应干涉太多。而曾经的宁州一哥张至清也许是因为刚刚上来,有些拘谨,并没有说出什么令人觉得眼前一亮的东西来,还是打着官腔,偶尔蹦出一句“我们应该相信民主集中制”之类的冠冕堂皇话语,几个常委始终没有形成统一意见。

由此看来,宁州这趟浑水是越来越难澄清了。

清晨。

天阴沉沉的,像一块脏了的抹布。

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飘落无数的雨丝,潇潇,细如愁。

烟雨,宛若一个朦胧梦境,又如一曲轻柔的小令,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溶掉一个身心。

叶云依旧坚持每天的晨跑,他不知道这份闲情逸致还能维持多久,所以很珍惜这段日子。

“外面下雨了,你还要去吗?”许子衿淡雅脱俗地站在厨房门口,皱着眉头道。其实她很早就起床了,穿着一条可爱的宽睡裙,一头青丝扎起,正在煮着早餐。自从住进这里之后,她早已经习惯了跟柴米油盐打交道,瞧见叶云在这种天气还要出门跑步,有些担忧,就放下手中的活走出来,神情柔和地凝视着这个被她守望了十几年的男人。

“没事,这样更好,凉快些。”叶云在门口系着鞋带,这双旧帆布鞋让许丫头洗得崭新。

“我给你熬碗姜汤,回来喝。”许子衿叮咛道,虽然叶云极少生病,但终究不是铁打的。

“成。”叶云微笑道,转身开门,一股微微寒意扑面而来。

“对了,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去百年老店买一笼小笼包吧,我有点馋了。”许子衿柔声道。

“好,你给我拿几个硬币,我不带手机了,带钱又怕会淋湿掉。”叶云淡然道,自从她在,就很少买早餐。

“等等。”许子衿回房,从一个墨黑色的小钱包里拿出几个平时买菜找的硬币,递给他。

叶云放进口袋揣好,跑步出门,雨丝漫天飞舞而来,衣服很快湿透了。t恤沾水很重,他却轻松自若,与平常一样的时间跑到小西湖,没差半秒。兴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纵然今天是周末,晨运的人也没见多少,只有湖边的大榕树下有几个风雨无阻的老人在兴致盎然地打着太极,一招一式毫不马虎,有板有眼。还有五六个学生模样的人坐在湖对岸的小亭子里,右手拿着铅笔,左手捧着画夹,正在给这幅美丽的雨中即景誊描速写。

叶云没有想过夏天的宁州竟也会下起如此细腻的江南之雨来,有些奇货可居的惊喜感。

他放松完后便负手而立,站在湖岸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浑身被细雨侵蚀,也全不在乎。

眼前是一幅淡雅到极致的画卷:烟雨,柔和,缠绵,尤其于江南。

淅淅沥沥,如雾如烟,耐着性子,不急不躁,将整个宁州都揽进怀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浸润。

轻细的雨花,像飘忽的雾,白茫茫的,轻吻着人的脸,微微觉着痒;又轻轻濡湿着衣裳。

小西湖被这无边丝雨笼罩而起,仿佛一个含羞的江南少女,盖起了一层薄纱。湖中一叶轻舟悠悠荡然而至,飘徙于沉默不语的湖面。一个披着藏青雨衣的女人站在船头,擎一楫竹篙,撑破小西湖平静的水波,正细细地打捞起湖中的杂物,还湖面一片干净,悦耳的渔歌伴着微熏的雨香,缓缓而来。

老船坞,旧石桥,长竹篙,小西湖,一同沉睡在江南温软的水床上,泛出柔美的光晕。

有多少故事从湖底弥漫开来,又有多少情节在这淡磨如镜的水面蹁迁?

叶云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