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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家》有句经典台词:?take the piano。Keys begin。Keys end。

翻译过来:拿钢琴来说,琴键有始亦有终。

宁州极为不平静的一夜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有人知道,那股幕后的暗涌还在继续。

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看起来仿佛是巧合,其实你若仔细去想一想,就会发觉那其中一定早已种下了“前因”。

临江新邨,别名“千万楼间”,富人的天堂。

小区里最豪华的一间别墅,非林家莫属,二楼书房内,灯光依然,书香飘溢。

窗边,一株万年青很旺盛,绿得诱人。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静静地坐在一张摇椅上,左手把玩着“冰心道人”紫砂壶,右手正捧着一本普通版本的《道德经》悠悠品读着,神态自若,一种超乎常人的淡定。

他看书,并不是为了长知识,也不是打发时间,只是找寻着历史的足迹。

很多年前,一个女人在弥留之际跟他说过,书中横卧着整个过去的灵魂。

忽然,空寂的房内响起一阵细细的敲门声,声音虽细,却直透人心。

老人眉头微微皱了皱,放下了手中的《道德经》,闭上眼睛,轻声道:“进来。”

吱呀,门开了,一个身着黑色丝绸唐装的瘦削男子走了进来,蓬松的头发有些湿,显然是从外面回来,脚步极其轻盈,生怕打扰老人此刻的静谧,走到他身边,略微兴奋道:“老爷,计划顺利。”

“嗯,知道了。”老人闭着眼睛点头道,语气没有一丝感情。

也许在外面呆得太久,淋雨了,有些冷,瘦削男子搓了搓发凉的双手,呼了口热气。

“狐四,他杀了几个?”老人忽然问道。

“86个,包括刘庆和刘刚两兄弟。”狐四平静道。

老人缓缓睁眼,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手指轻轻摩挲着紫砂壶,雀跃道:“《道德经》云: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最强大的人往往是最不起眼的,让人忽略在一个角落。然则,一旦爆发了潜能,那势必为万人景仰啊。潜龙在渊,乾隆在天,由渊飞天,仅半步之遥。这孩子没有让我失望,宁州不宁矣。”

他端起紫砂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竟然不是茶,而是酒,陈年竹叶青。

狐四也露出一丝笑意,却更显阴森,尊敬道:“老爷,您为了今晚的这场大戏,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可谓是煞费苦心啊。先是通过之前冯琮一事,让他明白,没有实力,是没有说话权利的;然后再通过今晚这个姑娘一事,让他彻底知道,要想保护身边的人,就必须要有实力保证。我想,他势必要成为老爷您心目中的枭雄了。”

老人又是一阵大笑,像极了一只长居白山黑水的雪狐。

狐四望着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黑道巨擘,眼中露出无限敬意,无论何时都弓着腰。

老人呷了一口清酒,稍稍正了正坐姿,淡淡道:“有的人注定是万人之上的,只是他们现在仍将自己束之高阁罢了。他们就像一座大坝,慢慢地蓄起水,积攒能量。如果一朝,大坝闸门打开,万水倾泻奔腾,那会将一切征服于水下。叶云就是一座大坝,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令这座大坝的闸门大开。”

“老爷高瞻远瞩,现在,这座大坝的闸门想不打开都难了。”狐四微笑道。

老人扬起一个蛊惑的笑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姑娘怎样了?”

狐四黯然,轻声道:“死了。”

老人微微皱眉,握紧了手中的紫砂壶,虽然她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不是件多愉快的事,叹了一声,淡淡道:“哎,可惜了,她是一个好女孩。这个局布的不尽美啊,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狐四冷漠道:“她确实是个好女孩,但要铺一条路,必须有一些垫脚石的。”

老人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许是这么多年的收心养性,让他失去了当年的那种“目中无苍生,心中无日月”的不可一世,手指轻轻敲着太阳穴,叮嘱道:“狐四,你借她学校的名义,给她父母送去两百万,当作我对她的补偿吧。”

“是,老爷。”狐四遵令道。

老人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景,咳嗽了两声,忽然问了句:“夏花呢?”

“她正在门外恭候。”狐四躬身道。

“叫她进来吧。”老人阖上双目,轻声道。

“是。”狐四应了声,然后冲着门口喊道,“夏花,进来。”

一个妖艳美丽的女子缓缓走进,向老人深深行了一礼,柔声道:“老爷,夏花来了。”

“辛苦你了。”这是老人的第一句话,侧过头,望了夏花一眼,有些慈祥之意。

“老爷您言重了,我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而已。”夏花态度谦卑,美态漫然。

“你这个绵薄之力是重中之重了,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对于男人而言,风力最大的不是台风,也不是龙卷风,而是枕边风啊。”老人轻轻晃着摇椅,一起一伏,平静道,“要不是你经常在吕彪耳边进言,吕彪也不会向刘刚送去那个姑娘了。你瞒得过吕彪,这是正常之事;但你能骗过叶云,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要知道,叶云的底究竟深到什么程度,连我也没有把握。孩子,你很不错。”

“谢谢老爷夸奖。”夏花柔柔浅笑。

“想喝酒吗?”老人忽然提了这个建议。

“想。”夏花喜不自禁,酒对她的吸引力,绝对要大于男人。

“狐四,拿个杯子过来。”老人来了兴致,有些斑纹的脸上泛着红光,显然心情不错。

须臾,狐四从外面拿进来一只小玻璃杯,晶莹剔透,十分适合盛装白酒,递给了老人。

老人微倾紫砂壶,竹叶青流入杯里,令人想起韩愈的一句诗来:酒味既冷冽,酒气又氤氲。

夏花微笑接过,一杯饮尽。

辛辣,绝对的辛辣,谈不上香醇,一入喉就恨不得烧裂舌头的刺激,大雨天温暖人心。

老人的举动,让一旁的狐四大为吃惊。那壶酒是极品货色,壶嘴用一个木塞堵住,已经捧在老人的手里二十四年了,一直舍不得喝,平时至多是把木塞拿下来,闻闻酒香,但今晚不仅喝了,而且还用来犒赏夏花,看来老人的心情真是好到了极点。

“怎么样?”老人微笑道。

“好酒!”夏花脸色红润如桃,一抹嘴,递出杯子,酣畅道,“再来一杯。”

“不给了,你这丫头片子,贪心。”老人摇头道,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木塞,堵住壶嘴。

“意犹未尽。”夏花撅着小嘴,像小时候那样,向这个严格到近乎苛刻的老人撒娇。

“那也不给,想喝,叫你四哥带你去外面喝去。”老人不吃这套,也像小时候那样。

“真小气。”夏花嗔了一句。

老人笑笑,目光柔和,轻声道:“夏花,去外面玩玩吧。”

夏花一怔,显然明白了此“外面”非彼“外面”,黯然道:“嗯,我知道了。”

老人抚摸着紫砂壶,轻声道:“有空跟芍药联系联系,她一个人在外也够孤单的。”

夏花点点头,又行了一礼,潸然欲泣,哽咽道:“谢谢老爷,矫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姐几个命苦,在婴儿的时候就被狠心的父母抛弃了。但同时我们又命好,被您给捡回来了,又教给我们一身本领,我们一直把您当成我们的父亲看待。现在芍药走了,我又不能陪在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老人点头不语,眸中也没有泪水,好像听了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夏花从狐四的手中接过一张银行卡,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去。

片刻,一辆车子启动,消失在了黑暗中。

夏花走后,老人躺在摇椅上假寐,脸上却似乎多了两条模糊的泪痕。

他确实老了。

人只有在年老时,才会将泪水藏在背后流下来,年轻时,即便有泪水,也忍下去了。

狐四恭敬地站在一旁,将老人的热泪盈眶瞧在眼里,主子的悲伤恐怕只有他最了解。

半晌,老人忽然开口问道:“狐四,吕彪他人在哪?”

“下落不明。”狐四带着几分愧疚道。

老人磨沙着紫砂壶,缓缓道:“看来他背后也有人哪,宁州这潭水是越来越浑喽。”

狐四想不到更深入的事情,他只是个下人,计谋韬略不属于自己的范畴,踟蹰了一阵子,欲说还休道:“老爷,还有一件事我要跟您说,那三个负责拖延叶云时间的地狱天使,全部被他杀害在丹青巷。但蹊跷的是,地狱天使拿的三把落雨社暗杀组的刀不翼而飞。”

老人瞳孔紧缩,波澜不惊的脸庞终于微微变色,他这样设计,原本是想拖拖时间,同时也将这个黑锅甩给了落雨社,却没想到有可能会弄巧成拙,沉默了半晌,忽然抛出一句:“让烈刃尽快撤出落雨社,回到我身边来。”

“是,老爷。”狐四躬身道。

书房恢复平静,只有书香飘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