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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人造天堂 > 第6章 叛逆(穷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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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失色的烛光因朝阳而显得凄凉;因此,啊,——光彩照人的灵魂,你无限的倩影也像不落的太阳一样永葆青春!」

千万年的计划落空,纵然只是执行者,可要说心无波澜也是不可能的。但即便再心怀不甘,他也已实在无力,同时也终于无心再战。

眼下,并非是带着悔恨或是遗憾,也绝非是在反思失败:他终究还是没能根除掉(也许更应该说『摒弃掉』)前世的劣根性。再度觉醒的闪烁般飘渺的意识,让他对『死亡后』一切终于感到厌烦疲倦。离开这场令人生厌战斗,以及所有的斗争,这就是作为一枚将要被弃用的棋子的最后的自我。而身心俱疲地输掉全部,大概也是对他最后的成全。

(够了,夏尔,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剩下的……就重新交给『恶之花』吧。)

“行将就木之人,就别再多给世界添乱了吧。”

周舒宇从空中缓缓降下,故作平静的嗓音却因沙哑而难掩疲惫。针对波德莱尔的最后一战,看上去虽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完全碾压,但也仅表面上如此而已。与时间为敌,即便是凝聚了旧世界诸多精髓的他,在经历了这样『复杂』的战斗后也难免感到不堪重负。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不如就由你来亲手结我如何?”

波德莱尔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身来,并以他最后一句完整的话嘲讽道。

周舒宇眉头一皱,这才看到波德莱尔胸口宛若青烟般徐徐升腾而起的暗金神力。这个人——深知大势已去而不可回转,竟然在最后关头选择自我了断。(真是恶劣的尊严。)再三确认后,周舒宇便转身作离去状。尽管无法亲手手刃他,但波德莱尔体内的神力已经完全枯竭,再无回天之力。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再与尸体纠缠:

“去看看天启他们吧,这里已经没有逗留的必要了。”

没有逗留的必要了……吗?

孙铭辰仍心有余悸,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波德莱尔:空洞的身躯,曲折的四肢,如灰的眼神,像是一棵被烧焦的枯木。后者的模样,确实不像是能够再继续抗争下去了。与周舒宇一同升空后,望着越发渺小波德莱尔的身影,他像是祈祷般地低语道:

“过去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吧?”(并非伤痛,他所珍惜与畏惧之物皆不言而喻。)

“啊,”大概也的确是感到,一切终于落下帷幕,周舒宇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其实也无所谓刻意的新旧之分,换个角度来看,旧日世界也曾有过数不胜数的争斗,而最终,哪怕盛极一时的联合天国,也并没有将自己的王权延续下来。世界有自己的轨迹,人或神大可控制自己的现在,但想要操纵世界的未来却实在天方夜谭。毕竟,与其纠结于区分时间划分下的各个世界,倒不如说,『世界永远都是崭新的』。”

“呀、唉,倒也是呢……”

听他这么说,孙铭辰倒莫名感到一阵安心——是过去的感觉啊。

并非只是他或他们,由于生活在世界的每一刻的自己,总是无法脱离『现实』的束缚,于是也就难免常常充斥着矛盾与纠结,甚至时常需要面对数不胜数的艰难险阻。但过去与未来却不同,无关于现实的生活与奋斗,只有远距离的欣赏与梦。『回到过去那样就好』,『等到未来就好』,这样偶尔的遐想几乎是人皆有之。但如果真正回到过去,或是等到了未来,事实也并不一定就那样美好,因为无趣的『现实』总是如影相随的嘛。

沉溺于遐想固然不可取,但用以片刻的放松却无可厚非。

“还好,依照现存的旧神数量,继续维持现行的『人神秩序』并不难。”

“继续监视人族吗?”闻言孙铭辰果然又感到自己被拉回了现实,“联合天国的档案,的确应该对世界的各个人族有所记录,如果仅凭天启他们还不够的话……果然我们也得顶上去吗?”

“没办法,责任总是伴随着权力而生,『神』的职责就是维护好『世界』的安定,并保护好自己的大后方——”

“所以才说是『人神秩序』嘛,”孙铭辰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虽说是你临时杜撰的,但还真是有够形象的,神隔在人与秩序之间,又恰好是一左一右。”

一左,一右……

那——

“呵,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够巧的,”孙铭辰又说道,“由天启逼出他的潜力,引诱『时间』之力觉醒。在这之后再由我们两个联手解决掉他。但即便如此,如果没有『空』,仅凭早早布下的『空间禁锢』,恐怕还是远不足以战胜他。也难怪先前天启总是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呢。呀,最后的结局,恰好就是由「天人五衰」对付「绝对死亡」,而后再由『空』应对『时间』。分别针对,他根本就没有胜算嘛。”

胜利的确来得侥幸。周舒宇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外祖父恰逢其时的决定性的支援。面对『时间』这般具有绝对支配性的恐怖法则,己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但他却想不通,一切紧密的筹谋与算计,最终只落到一个巧合的胜利。——这样的事情,当真存在吗?

若是从前的他,或许会在进一步的思索后选择相信。如今他却会下意识地怀疑。从结果来看,就连天启的行动都很不正常。就像刚才辰无心说的那样——『由天启逼出他的潜力』。不过,只要有意识地偏袒一下,倒也能说得过去,像「天人五衰」这样仅能施展一次的绝杀底牌,务必得确保十足的把握之后才能使用。以自己的生命消耗波德莱尔,再由拥有空间之力的自己带着孙铭辰一同终结重伤的波德莱尔。这是最初的计划,而最后的变数,也仅仅是由空抵消了时间。于是,意料之中胜利的结局也并没有被更改。

可事实,果真、就是、这样吗?

波德莱尔当然无法得知外祖父具体的能力,可是,难道他就从未考虑过最坏的情况?例如,至少也是——『能够将自己的「绝对死亡」无效化』的能力?但凡具备了这等最基本的警惕,波德莱尔也不至于在面对『空』时那样手足无措。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但偏偏是一个曾在过去仅用谋略就成功斡旋于两个『神之国』之间的、兼具远见与细致的人。他怎么会忽视这样一个显而易见且又至关重要的漏洞?

唯独这次的作战计划,略显草率了些……

如果,周舒宇能够再度从这份阴差阳错的胜利中「看破」,明白战胜波德莱尔的不仅仅是他『为人』时的执念与劣根性,更有这份执念和劣根性、与他『为神』时机械的——只为执行而活着、只为活着而执行的巨大矛盾;「看破」波德莱尔对过去并非遗忘而是埋葬。那么,他就应该明白,并非是波德莱尔不想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而是那个真正的计划者(所谓『恶之花』),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得到这样一个结局而已。

又或,再「看破」另一个谬误:弑神之物,朗基努斯之枪,并非消失,而是被回收。

于是,不可阻挡地,时间这个旁观的顽劣者,一如往常那样,迈出了它悠然的步伐。

“尚未启蒙之辈,看看吧,新世界,新时代,已然降临——”

一股熟悉的心悸再度入侵血脉,这显然是波德莱尔的神力,但却不是属于他的声音。

思路被打断的(后知后觉的)周舒宇不得不张开神力护罩以阻止灾祸的蔓延——足以比肩全盛时期的威压,其范围与威能较之鼎盛时期甚至还要更胜一筹。他这是想要连带着威卡星上的所有旧神一起为他陪葬?但时间与空的决斗并没有悬念,随着一堵新的无形长城拔地而起,上一刻还汹涌的时间浪潮便被悍然拦阻在外。

“负隅的困兽,犹斗……吗?”

周舒宇略带失魂地低语道。他想不明白,在生命力与神力都完全枯竭的情况下,一无所有的波德莱尔究竟还有什么凭依,能够让他施展如此可怖的时间浪潮。尽管孙铭辰在察觉到波德莱尔临死反扑之际,就立即挡在周舒宇身后,但他却忘了,后者的后背从来都不需要他的保护。他还未察觉到真正的危机。他们都还未察觉到真正的危机。(未能「看破」,也就不必陷于无解的绝望之中。)

“尚未启蒙之辈,看看吧,新世界,新时代,已然降临——”

两人仿佛又回到时间被冻结的状态,尽管那清澈而冷淡的声音正在耳边清晰地游荡着,但他们却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纯白的天幕之下,慢慢悠悠的黄沙之上,一道黑影疾驰而过。并没有感到死亡的威胁,也不属于任何伤痛的范畴,有的只是一股清澈的凉意。拥有轮回之眼的周舒宇难得地比孙铭辰的反应还要迟钝几分,唯有炽热的神力使得孙铭辰对温度的变化异常敏感。但即便如此,这股直到自己的背心前一寸才停住的毒蛇般的幽冷。他惊恐地转过身来——朗基努斯之枪。这柄原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暗金长枪,此时却明晃晃地摆在自己眼前。贯穿眼前人的心肺,颤抖着捎带起腐蚀般的浊雾。

灵魂结了霜,宛如透明的月光。

惊恐,疑惑,思索,「看破」。

无可奈何的坦然。最终,从周舒宇布满遗憾的眼眸中,孙铭辰再一次看到了那天的。这双永远倒映着天空一角的夜空的晶莹眼眸中,历经失神、迷茫、以及短暂的痛苦之后,此刻只剩下了遗憾。唯一的遗憾,也正是全部的遗憾。他白皙的脸庞,有一种险峻的美。而他的脸庞,则闪耀着极为生动的『生』的魅力。

他们都明白,现在才发动『空』,恐怕为时已晚。无论是『时间』还是『空幻寂照法』,都已是游离在世界外围的法则。前者是世界之基础,后者更是另辟蹊径地脱离了整个世界的束缚。凭借它们所处的特殊地位,一旦某种力量首先作用于世界内的某人某物,另一种力量似乎就再难有所影响了。

约束它们的,已不再是另一种法则,而是单纯的事实就是如此。闪烁着流动的白光的神力,只能通过影响伤口周围的部分来延缓肉身腐烂的趋势。周舒宇的灵魂已经被『时间』选中,只能静静等待着属于他的时刻来临。即便肉身依然,也不过只是一具空壳。

(纵然有你从中作梗,只可惜『空』终究还是不够成熟的新权能,否则……)

(『谁也逃脱不了时间的算计』,哼,现在还有空说气话吗?留在『黄泉比良坂』的这些年,你的视野也宽阔了不少,自然明白一切之目的。『最后的赌约』一事,无论你的胜出还是我的失败,皆是时间的必然,不过鄙人也算见识到了,这股足以带来转机的力量,竟会率先来自『棋子』。无论过程如何,好歹结局也是能够令人满意的。)

(还真是个奇妙的赌约啊,明明在我消亡后,你这缕仅存的意识也会彻底烟消云散……)

(也罢,互相预料到陷阱,却任由对方算计自己。看来,你对这个世界,也爱得相当病态呢。)

须弥间,周舒宇的皮肤已迅速褪去血色。唯有嘴角结起的暗红的凝血异常显然,犹如一颗凄厉的獠牙。孙铭辰颤抖着握住他的双肩,面前的人同自己一样瞪大了瞳孔。两人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只是神情各异地盯着对方。他们都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自己的动作,仿佛只要一动这件事就会成真。

但毫无疑问,从今以后,阳光再也无法由皮肤渗入他那结实的身体。

而随着他生命的凋零,新生的长城也随即破碎。

后果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