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仲印
芒城整体形状呈长方型。
城内南北最宽处有三百里长，东西方向较窄但也有近两百里，东侧紧贴东古山的一处断崖，其余三面建有二十多米高的城墙。
芒城周边除了边缘连接兽王山脉的几座大山外，并无其他的巨大山脉，就连东古山最高处也只有千米不到。
这片数千里的区域内多是矮山小丘，果木食物较多，非常适宜人类居住，所以人口相对其他塔城比较密集。
在芒城掌控的千里疆域内，各族人口近五百万之多。
仅芒城城内就有近两百万的人口，依城聚集而来的城外人口差不多有数十万，每逢兽潮之时，人口聚集将会更多。
城内两百万的人口，种族不下数十。
其中修者家族足有近万之巨。
当然，大部分都是入阶后从城外迁进来的，说是家族，也就只有一两个初入阶位的修者。
实力微弱的修者家族会相抱成团，组成各个狩猎队或者职业联盟，以获得修行资源。
这些从底层聚集在一起成长起来的联盟，相互间关系紧密且复杂，形成了独立于战塔家族势力之外的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芒城其中一座次塔十盟塔，最早就是由城内十个实力强大的联盟建立。
千年时间里，十盟塔已经隐隐变成了百盟塔，修者众多实力强大，只可惜高层战力较弱，无法真正在芒城形成话语权。
但要说在芒城的影响力，恐怕连曾经的主塔王氏也比不上十盟塔。
十盟塔因为成员庞大，背景繁杂，在芒城之中涉及各个产业，经常会与其他几大家族发生纠纷。
只是在大多数时候，纠纷发生后都是十盟塔主动退出，所以几大家族虽然知道十盟塔修者众多，也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大管事们提供的一百八十多个名单里，其中大半与十盟塔有些关系，在城内经营数代。
剩下的就是一些明面上的与四塔间的矛盾和人物，这些明面上的事仲泽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
仲泽看着领命离去的众多首领、家长，以及两百兵卫，眼神沉凝。
他很清楚这份名单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价值。
这些人说是与他爷爷有仇，实际上就是一些产业上的经营竞争，十盟塔的那些修者都是小门小户，在遇到仲家时即使不主动退出也不可能竞争的过。
虽然只是一门生意，一头蛮兽或者是一株灵药。
对仲家来说无甚要紧，对小门户来说就是生存和未来。
嫡系血脉凋零，经营各族产的管事们，性格稍有乖张跋扈，对于名单上的人来说就是结下了灭族之仇。
“这些人，安逸的太久了！”
郑仙来到仲泽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下一个千年血灾还有百年就来了，若他们如此，想来他们的下一代也不会有什么起色，到时能活下来的人没有几个。”
“嫡系，仅靠他们，恐怕守不住这么庞大的族产。”
“族长在世时就说过很多次，可惜这些管事们相互之间盘根错结，动一个就相当于动了一大片，族里有太多人在虎视眈眈了，族长也很无奈。”
仲泽听到这突然转过身，对郑仙说道：
“产业的事情等族议上再看吧，他们要争就必须放到明面上去争，不然谁也拿不走一块灵石。”
“眼下，泽儿想让你去一趟族律堂将那些亲卫接回来。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特别是亲卫统领段六。”
“另外，先前派出去寻找仲印的兵卫告诉我一个消息，我想天将亮时过去看看。”
郑仙神色有些凝重，说道：
“亲卫们是老祖下令抓的，就这么直接去要人恐怕会惹得老祖不快。”
仲泽冷嗤一声，说：
“老祖从不管族中之中，只要闭关谁也见不到，族律堂说是奉了老祖的命令，实际如何只有高章自己知道。”
“你去的时候就说，要将亲卫们带回来调养一下，用于祭礼。”
“高章自诩公正无比，他在这个时候绝不会无端阻碍祭礼的，更不会与我这个敢在全城抓人，处在疯狂边缘的少主撕破脸。”
郑仙苦笑一声：
“少爷这次恐怕是真的将十盟塔给得罪狠了，一个处理不好怕是要出乱子。”
“呵呵...一坛死水，不搅上一搅，又怎么让一些人露出尾巴来呢。郑爷爷就看好了吧，今夜过后芒城的形势就要变明朗了。”
这时灵灵上前说道：
“少爷，仅以底下外客附庸们的实力，即使有两百兵卫，恐怕也对付不了名单上的那么多人吧？要不要通知大爷一声，他应该愿意出手帮忙的。”
“他们的实力，可不仅仅是你看到的样子。”
仲泽轻笑了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灵灵，起身走向内堂。
此刻堂中的大管事们已经各自离开，回到城中自寻住处，等待祭礼开始，只有胖子周午还在。
周午一看到仲泽，立马伏身跪下，鼻涕眼泪混合着嘴角的血渍和口水，颤颤微地低声哭道：“少主，小奴贪是贪了些，可从没做过对老族长和您不利的事呀，就请饶了小奴吧....”
仲泽脚下不停，一直走到红灵木棺前怔怔地看了会，才坐下来，轻声问道：
“你提供的名单里有大伯仲玉，说说为什么？”
周午的哭声猛然一顿，随即连连磕头，赶忙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小奴是按照少主所交待的，将所有可疑的人都列出来，小奴没有别的心思呀少主。”
仲泽眼神一冷，怒声斥道：
“我让你说的是为何认为大伯仲玉有嫌疑！”
“是是是...小奴明白，小奴明白...”
周午连连应是，理了理思绪回答道：“小的见过大爷仲玉与血塔的总傀长在秘密交易。”
“何时发生的？是什么交易？”
“是在一年前，少主离开芒城前两个月左右，具体交易内容小奴不清楚，可小奴隐隐有听到血脉不显治疗...交易等，这些断断续续的词。”
“小奴知道少主血脉同样不显，刚才突然想起这个事，联想到少主离开，然后血塔出现，老族长出事，所有就...就将大爷仲玉的名字列了出来。”
仲着眉头紧皱，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你是怎么听到的？”
周午神色一紧，哆哆嗦嗦地说道：
“当...当时小...小奴正巧在鲜容楼，看到大爷遮掩身形进了其中一个包厢，在开门瞬间瞥见里面的人装束怪异，就使了些小手段，探听了一些。”
“后来血塔大批人员入城的时候，见到他们的总傀长，才知道那人是血塔的。”
“大伯仲玉修为在二阶破限期已经有数十年了，你一个筑体后期会有什么手段探听到他们的谈话，又能不被察觉？”
大房，从大爷爷到大伯仲玉，大哥仲云无不都是性格温良，心向亲族，与他们嫡系一脉关系亲近无比。
仅凭周午一言他自然不相信大伯会做出谋害他爷爷的事情。
周午听到仲泽质问，立马从怀中摸出一个乌木小匣子，解释道：
“小的实力不济，可因为要打理铺面的生意就得常年混迹在坊市中，为了不被人骗便胡乱学些雕虫小技，发现了这种异虫。”
“小的叫它窃音虫。”
仲泽接过小木匣打开盖子，里面有三只米粒大小，气息微弱，外形如同飞蚁一般的暗色飞虫。
“就是这个小东西，它飞行时无声无息，个头又小，气息连普通飞虫也不如，可却能模拟复述不超过十息的一切听到的声音。”
“只是它们模拟的是所有听到的环境音，所以复述时听起来就很杂乱，只能模糊听到一些需要的信息，用处并非特别大。”
仲泽以神识包裹窃音虫，发现虫子腹下有一圈类似喇叭样的花纹。
他将花纹记下，稍加推演知道周午所言非虚。
或许是因为虫子自身极端弱小的缘故，为了伪装自己才进化出的一种本能能力。
花纹不是灵纹，却有着与灵纹类似的微弱作用。
只要这种虫子不灭绝，说不定在若干年后就会出现入阶的窃音异虫，到时能力也会大为提升。
他将匣子盖上，随手扔回了胖子周午的怀中，凝声说道：
“大房一向对族中争斗没有兴趣，近百年来与我们嫡系一脉，与爷爷关系向来极好，大伯去见血塔的人，应是与侵入王氏主塔有关。”
“谁都可能有嫌疑，唯独大房不会有！”
“这种话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听到，下去吧，等祭礼结束就滚回铺子里。”
“是...是...，小奴以后绝不敢再胡乱说话，小奴告退。”
周午赶忙磕头，哆哆嗦嗦地退出内堂。
仲泽微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站起身来，一脸疲惫之色。
他对周午说的是实话，大房几人在他心里绝不可能会做出对家族不利的事情，可他去血塔治疗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唯一的孙子去其他势力的战塔治疗，仲泽爷爷肯定会将一切调查妥当。
这种事交给外姓的仆人、近侍都不可靠，而与嫡系关系一向亲密，又无争权之心的大房，就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大房并没有害他的理由。
院中的树影已经被黑暗吞噬大半，寒霜在隐约间于落叶的表面慢慢浮现。
仲泽缓缓走出内堂，抬头看着天空中已经消失不见仅剩一点光晕的月牙，将心中思绪放下，身形一动跃出院墙，悄然向城西行去。
在他走后不久，灵灵悄然来到内堂。
她在未找到仲泽后便急忙来到园子北侧隐蔽处，纵身一跃，消失在清晨的黑暗中。
芒城人口密集，散修众多。
需求决定市场，因此除了城中正常经营的各铺各楼外，还有许多暗中交易的坊市。
城西就有一处规模较大的地下鬼坊。
兵卫们查到仲印曾经在两个月前到过这处鬼坊，之后就再找不到线索了。
鬼头掌控着地下坊市，消息灵通。
兵卫们猜测鬼头应该会知道一些消息，只是当他们到鬼坊想将鬼头带回时，鬼头一见到他们就跑了。
这种做地下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五塔中的人。
兵卫们知道他们太冒进了，已经打草惊蛇，所以便将线索禀告了仲泽，另想办法。
城西有一处通往地下石窟的入口，鬼坊就在石窟向内五里左右的地底通道中。
鬼坊一般在天明前最黑的时候开市，天微亮时结束，营业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虽说如此，但因为鬼坊物资应有尽有，又便宜且有多种交易方式，深受散修们的欢迎。
仲泽将锦服换下，随手从纹玉空间里扯出一张兽皮裹在身上，跟着人群往通道深处行去。
鬼坊有着自己的固定规则。
越是这种黑暗的地方，规则就越鲜明。
散修们想要在这里买卖资源，无论是买还是卖都需要先缴纳十滴灵液兑换一块鬼牌，凭鬼牌才能进行交易。
而仲泽要找的鬼头，通常就坐镇在鬼牌兑换的地方。
人流中，仲泽眯眼看着正与一个身形魁梧面部凶恶之人小声交谈的熟悉身影，迅速将兽皮向上拉了拉，遮住半边脸。
身形魁梧之人，与兵卫们交给他的鬼头相貌一样。
“怎么这么巧，仲重也在这时候来找鬼头？”
不等他多想，就见与仲重聊得好好的鬼头突然怒骂一声，随即身形一转，在原地留下一片残影，向通道深处跑去。
仲重明显一愣，但他想追时，周围突然涌现许多人影，将他去路拦住。
仲泽目露谨慎，唤出夜鬼血身远远跟着鬼头，他则闪身避开继续涌来的人群，随后施展咫尺法术跃出一步来到百米外的空处，感知着血身的气息，小心追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仲泽往西一直追了上百里时，鬼头突然停下身影，左右看看见无人跟来后伸手摸向身旁岩壁上的一块石头，用力一按。
随即石头侧方一人高的一块岩壁向内缓缓移动，露出一个通道。
鬼头稍一犹豫就钻入通道当中，在岩壁将要关拢之时，一团微不可见的血气从缝隙中挤了进去。
仲泽从血身中感知到鬼头未在通道口停留后，稍等了十数息时间，学着鬼头用力按在了岩壁上的那块石头上。
见岩壁再次向内移动，他谨慎的退后几步，直到通道完全打开才试探着走了进去。
岩壁内的通道错综复杂，仲泽循着血身的气息走了近一刻钟才再次感知到鬼头的气息。他全力施展匿地法术，将气息遮掩后微微探出脑袋，瞥了一眼，随即一愣。
敞开的石洞中，正与鬼头低声交谈的人猛然转身，看向仲泽所在，厉喝出声：
“谁！”
仲泽双目微凝，想了想后慢慢现出身形，沉声唤道：
“仲统领，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