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向南斜在椅子里，眯着眼睛，睨着找温馨敬酒的一众人等，笑着享受地吞云吐雾。
程子千则淡淡地坐着，既不参与，也不阻止。
或许，他在等，只要她看他一眼，只要一眼，他就会替她解围。
然而，温馨并没有看他，只是好巧不巧，夹起一筷子菜，不小心掉到自己衣服上，然后笑着道了个歉去洗手间清洗。
温馨这一出去就去了很久。
酒又过了一巡，温馨还没有回来，田向南吐了一口烟，冷脸看着宁贵旺道：“宁行长这手下派头不小啊。”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宁贵旺只得苦笑道：“让田董见笑了，这是位姑奶奶，家里啥也不缺，上面又有人，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
宁贵旺看了看程子千，又道：“说起来，温馨还是程总的校友呢，跟程总还挺熟的，大美女嘛，人确实傲气些。”
是程子千说田向南跟美女什么都好谈，他才决定带温馨来的。说得倒是也没错，只是没想到田向南这么直接、这么露骨，温馨虽然比较圆滑，但也是有些脾气的，他就没见谁在她这里占到过便宜。眼看着就要玩脱了，他只得向程子千求救。
“是吗？还有这层关系？”田向南笑着问程子千，语气和神态明显不似刚才对宁贵旺那般倨傲。
“算是吧。”程子千淡淡地答。
“原来是这样，竟然没看出来你俩这么熟！”田向南还是很好脾气地笑着道。在他的世界里，有用的人才算是人。
程子千只是淡淡地笑，没有说话。
“程总和温行长郎才女貌的，年轻时没有发生一点什么故事？”旁的人又起哄道。
程子千还是淡淡的笑。
“不说就是有啰。”一群人心领神会地笑得更大声。
这时，温馨正好回来。
“温行长，听说你跟我们程总关系不一般啊！”
“有这样的事？”温馨装糊涂。
“快说说，你跟我们程总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呢？”温馨这下是真糊涂了，扑闪着眼睛等答案。
“就是你们在大学那段故事嘛！”
原来是这个，温馨有点讶异，询问地看向程子千，这是能说的么？现在有必要说这个事儿么？除了徒增茶余饭后的笑谈，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程子千笑着向温馨摊摊手道：“我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一段故事，我也想听听。”
原来并没有说，只是一群人在瞎起哄，温馨松了一口气。
看到温馨释然的那一下，程子千觉得心口有什么在起伏。
除了温馨和田向南以外，其他人跟程子千都只是工作上的接触，并不熟，他们并不知道程子千能开多大的玩笑。连田向南都能拿捏的人，他么不敢过于造次，也不好再闹程子千，于是又转换了话题。
温馨坐下没多久，接了个电话，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
田向南明显脸色不佳，宁贵旺试图强留温馨。但温馨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也不在乎田向南高兴或不高兴，真要走谁也留不住。
生意场上，这种场合温馨没少遇见，刚工作那阵见得更多，好在现在她已经有了选择的自由。
走出餐厅，温馨看着茫茫夜色，深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
瞧田向南这人品，实在不怎么样，温馨不认为程子千是因为感情或者欣赏跟他合作的。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利益，未尝不能跟梁凤仪和乔琦谈。
温馨走后没多久，程子千也找借口走了。
今天见到温馨，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的手肘不小心碰到她，她立时把椅子往另一边挪了挪；他见她脸通红，轻轻问她“还好吗？”，她以她的工作笑容回答“没事，谢谢！”
她还是一如当年一样，高兴时就亲近他，不高兴了随时都可以轻易地舍弃他，他自始至终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
可是，这一次，他会让她知道，决定权并不在她手里！
走出包房的那一刻，程子千心里的冰冷瞬间镀到了眼底。
推门进来的服务员不小心碰到了迎面出门的程子千，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被他眼里的寒光吓得一激灵。刚刚她还在跟同事们八卦，说今天遇到一个超级大帅哥，不仅帅，还很温柔有礼貌，就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这还是刚才那个人么？
走出餐厅，程子千看到梁惠玲给他发来的信息，还有一张和程子千在住公寓门牌号的合照。梁惠玲说自己又跟何志梅吵架了，吵得很凶，今晚想去他那里住。
程子千在这边定下后，习惯性地在同一栋楼里准备了两间房子，对外，他住在楼下那间；实际，他则住在楼上那间，他每天回家都是先去楼下那间，然后再走消防通道回楼上那间。
梁惠玲竟然自己找去了楼下那间公寓，虽然她迟早都会进来这里，但此时此刻，程子千还是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
程子千不想回梁惠玲的信息，让司机直接驱车回公寓。
见程子千许久都没有回信息，梁惠玲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程子千全都没接，靠在车上想着瑞兴并购的事儿。
待程子千回到楼下的公寓，梁惠玲竟然还没走。
“你终于回来了！”梁惠玲委屈又欣喜地迎上去。
程子千身上散发着酒精、烟草混合了惯用的雪松香水的味道，显是刚刚应酬回来。只冷冷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怎么来了？”
梁惠玲一下子噎住，显见程子千不高兴，只得又委委屈屈道：“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吗？我妈又在家里发疯，我想到你这里暂避一下。”说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程子千不置可否，用指纹按开门锁。
梁惠玲悄悄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屋内很整洁，只有基本的陈设，除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一件西装外套，所有物品都在他们该在的地方。人类生活的气息都不多，更不用谈女人的气息。
门口只摆了一双拖鞋，程子千自己换了鞋进去。梁惠玲只得问道：“子千，你还有拖鞋吗？”
“没有，你直接进来吧。”程子千依旧是面无表情道。
梁惠玲满怀期待的心，顿时灰了大半截。是她太主动、太心急了吗？前几天两人还热情似火的，她以为可以登堂入室了。
可那是算是热情似火么？程子千好像总是淡淡的，就算最激情的时刻，也是淡淡的，没有柔情似水的爱摸，没有亲昵的呼唤，薄唇微张眉头却隐忍地拧着。
梁惠玲跟在程子千身后踩着高跟鞋进门，“笃～笃～”的高跟鞋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让她自己都觉得不该进来。
程子千进去，把卧室的门打得大开，然后去厨房的冰箱拿了一瓶水给梁惠玲。
梁惠玲在门外等了许久，有些尿急，硬是憋到程子千走过来，才轻声问道：“不好意思，可以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
“就在那里。”程子千指着卧室旁的那扇门道。
处理完紧急的事，梁惠玲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打量起整个洗手间。
洗手间里散发着干净的雪松香味，雪白的毛巾叠成豆腐块放在毛巾架上，洗手台上只有一个黑金色的电动剃须刀、一只黑色的电动牙刷，和一个烟灰色竖纹的玻璃杯，简洁而冰冷。
台上还有一面柜子，鬼使神差的，她想打开这扇柜子。她知道自己和程子千之间隔着一扇又一扇的隐形门，她想要走近它们，打开它们，哪怕是潘多拉的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