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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蝉,嘹亮了整个夏天。

也唤起了一株新生剑草。

南枯辽枯坐房顶,长条木匣子横放腿上,当听见第一声蝉鸣响起,便背上木匣子掠下房顶,动作轻柔抱起浩然道果,轻身上树,脚点树叶似一支脱弓箭矢,疾如雷电,划破长空。

随手捉了一只蝉。

径直掠向西山。

被南枯辽抱在怀里的浩然道果紧紧抓着夏蝉,天真道:“南爷爷,大哥哥醒了,他想看夏蝉。”

南枯辽和蔼笑道:“一只蝉,囊括了整个夏天,一株草,要胜天半子!”

浩然道果眨了眨大眼睛,不懂,乖巧的没有多问。

院子里。

顾叶棠凝眸望着远去的南枯辽,幽幽一叹,手掌往下一按,嘱咐两位学生等候寒庐。

顾叶棠负手而立,温文儒雅,书生长衫飘动,他踏云临风而去。

青天白日间,一座完全由黑雾笼罩的西山山腰处,一道青芒直上天阙冲斗牛!

气势磅礴。

转瞬即逝。

紧接着包裹大岳的黑雾飞速涌动,如三江汇聚大海,浩浩荡荡,在云上三尺三凝聚出一株草,风华正茂,压云海!

形似一柄指天剑!

只有三叶,草瓣抖动,坠落两片,垂下数道凌冽剑芒,斩风碎云,所向披靡。

片刻后,黑雾翻涌,从云上落下,归于平静。

“等了十年,新生剑草,破土了!”

见闻广博的南枯辽,难以抑制神色激动,双肩轻颤不已,直到浩然道果的小手掌搭在肩头,才堪堪平复。

被唤作冥地的万坟冢内。

那座十年墓碑轰然倒塌。

新坟拱土。

一口黑色棺椁崭露头角,悬空停留,青色光华流转,凌空三丈浮现万千草影,滴溜溜旋转着锋芒毕露,气象万千。

几个呼吸间,光华内敛,逐渐隐于棺内。

棺盖横飞。

轰然落地。

刚身入西山,浩然道果手里紧握的夏蝉突然绽放出柔和青芒,眨了眨大眼睛:

“放开夏蝉,”

那是大哥哥在呼唤。

夏蝉脱手,轻飘飘落在棺椁上。

随着夏蝉长鸣,棺椁十丈之内的地面,顿时生出满地新草。

氤氲之息萦绕。

生机蓬勃。

“十年养一株草,当初自斩的根基重焕新生,九尺灵台通道龙,妙极!”

棺椁落下,白衣白发的李圣歌从中走出,脸颊如刀削棱角分明,面容冷冽,摊平手掌,棺上夏蝉飞来停留。

南枯辽见状,快步上前,放下浩然道果,跪地不起,“老奴,恭迎少爷。”

浩然道果感知灵敏,皱眉后退几步,怯生生道:“大哥哥,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身上的气息好冷,我怕。”

“小圣歌,别怕,我还是我。”

李圣歌嘴角扯出一抹僵硬弧度,扶起南枯辽,柔声道:“南老头,你本该盖世,随我却辱没了名头,辛苦了。”

南枯辽温和一笑,摇头道:“老奴本是剑,是少爷的最后剑骨,虽断犹荣。”

李圣南深吸一口气,九尺灵台空明,稳定体内紊乱的气息,轻声道:“当年鲜血淋漓挖出十二根剑骨还给老祖宗,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呵呵……我都会讨回来,挨个清算。”

南枯辽身躯一震,后退几步站定,“等少爷出剑,倾覆山河。”

李圣歌微微一笑,上前抱浩然道果进怀,看了眼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顾叶棠,轻轻点了点头,低头问道:“小圣歌,现在呢?”

浩然道果动了动鼻子,欢喜的伸出手臂勾住李圣歌脖子,乐呵呵道:“大哥哥不冷了,和以前一样了。”

李圣歌伸出手指轻点浩然道果眉心,柔声道:“小圣歌,先睡一觉,等你醒了,就能见到我们的家乡,那里……万里长路无人心,举步维艰。”

昏昏欲睡的浩然道果,闭上眼睛时仍是乖巧懂事,“大哥哥,我们意念合一。”

“嗯,我们意念合一。”

李圣歌把见证他新生的夏蝉收入袖内,探出手掌在虚空点了九下,浩然道果平躺空中。

咚咚咚………开体内大穴!

九个满灵的本命大穴呈现梨涡状,可纳玄妙法,化极意自在。

独占魁首!

顾叶棠手指微动,张了张嘴,终是叹息一声,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南枯辽轻步走到少爷身后,小声道:“少爷可安心挪移本命大穴。”

李圣歌张嘴一吸,抽丝剥茧般汲取浩然道果体内九个本命大穴的灵气,丝线百万道,似蚕结茧包逐渐裹住两人。

荒凉的万坟冢内,刮起阵阵悲恸阴风,伴随浓郁死气,冻刺骨!

一个硕大光团,拔地而起!

从地下生出一株剑草,摇曳草瓣,青翠碧绿,玲珑剔透,呈托举姿态。

南枯辽盘膝坐在光团下,安静等候。

中年儒士顾叶棠转身,张口吐出一道儒圣气,浩然如网,顷刻间融入硕大光团,助纪南歌一臂之力。

他踏出一步,脚下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南枯辽身旁,负手而立,风度翩翩,“李圣歌从哪修的歪门邪法,一举一动违背天道,难道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

南枯辽笑道:“少爷怕神,就不会把血肉温养的十二根剑骨还给老祖宗,当中牵扯太多,求一个魔,断后路,才能一往无前!”

“,道法自然,殊途同归,也就是说,只要一心向道,冯管是妖道还是魔道,最终都归于一道。”

浮世三千,万法归一,修道达到极致巅峰,都只能用归道二字可取。

顾叶棠偏头,双手拢袖,平淡道:“人这一生,必须说清楚的实在话不多,得分人!头顶天,脚踏地,开口吃饭,不服就干,直到花开树绿,山河无恙。”

丝毫不在意十年墓碑上的尘土,顾叶棠坐在上面,接着道:“圣歌倒也看得清,这天下本就是大争之世,他求魔,不止要争,而且要争的光芒万丈,大江东去,流不尽的是岁月斩落的天骄血。”

南枯辽看了看自己背着的木匣子,再看看茧包,心理突然五味杂陈:“少爷历经削骨之痛,噬魂之痛的磨难,重换新生,以后便是这大世的天骄之子,就算求魔,亦可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于是他内心某种信仰逐渐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