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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王正阳荣归平阳府 宫善业…

十日后,王正阳自城南卫1带下了官道,在城南卫营门外略做停留。见整座大营已修缮如初,门口站着两个执长枪、穿腰甲的民兵,大门两边墙上插着两杆牙旗,上面缝着“平阳府民兵”几个字。

可看见营房里有1些穿百姓衣裳,却扎着腰甲的人在走动。

心道:莫非边关又起战事?

把门的民兵见1个武官带着十来个军士在门外观瞧,跑过来半跪礼,“大人自何而来?小人这便去禀报。”

王正阳摆手道:“不必。我等只是路过,看1眼便走。这里缘何住进了民兵?”

民兵道:“老爷讲,每年征5百民兵在此操练刀枪阵法,今年是第1年。”

王正阳是因爹娘在此修了两年兵营,来这里与爹娘相聚时,其乐融融,至今难忘,心里有个结,才路过看看。

离了兵营,路过脚店门口,忍不住也进去看了1回。落雪、荒草,麻雀成群地在院里起落。

1年多没人住,房屋、门窗已显出陈旧,就是再翻修1下,玉环姑都没了,谁还来住。

叹了口气,进了南城门,往高老爷府上,外院的伙计见1下进来1群军爷,前面跑了进去报知。

春花半年前生了个男娃,全家自是欢喜。

高老爷已打定主意让这娃顶自己的门户,找了算命先生起名高朋玉。

春花想让王正阳回来起名,却拗不过爹,便给儿子起了大春的小名,整天叫着。大太太、2花、张奶娘、曹2妹你方逗罢她又过来。

大太太这天对高老爷道:“这么多人围着春花的1个娃转,2花也早些嫁了人,早日添些人丁。”

高老爷有些忿忿道:“添也是给别人家添,我招俩女婿进门是找不自在。再说王正阳那狗东西坏了我名声,人家1说是咱家的闺女怕是要笑话。2花过了年才十6,不着急。”

大太太:“都到这种地步,你就不要骂了。关起门来说,正阳除了没家底,哪里都比张家强,再说看他姑父的做派,人家也不缺金银。”

外院的伙计慌张跑进来,“老爷、太太,来了官老爷,还带了军兵。”

高老爷、大太太掀门帘出来,王正阳等人已进了院。见高老爷夫妇愣在台阶上,跪倒磕头。

“老爷、太太,正阳回来了。”

大太太1看王正阳的装扮,知道他做了官,喜不自禁。

“不必大礼,快起来。”

高老爷看出来,王正阳翻身了。1副武官打扮,影壁后面有军士给牵着马,进了院有人接头盔,只是不知是什么官儿。

似笑非笑道:“怎的正阳,来还我金银了?”

王正阳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这时春花、2花和张奶娘在东院,听到动静像是王正阳回来了,忙不迭抢出来。

春花喊了声“正阳”,这小1年的日夜牵挂变成泪如泉涌。

张奶娘道:“正阳,快看看你娃。”

2花把怀里抱着的大春递过来。王正阳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露着白嫩的小脸,满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咧着小嘴儿要哭。

接过来端详,万般柔情涌上心头,觉得眼前的1切都变得暖和了。

儿子哭着,眼睛寻春花,大太太道:

“院里冷,别把娃冻着,快都进屋。2妹,把弟兄们带到厢房里喝茶。”

进了客厅,高老爷犹豫了1下,还是坐到了正中。道:

“你这是衣锦还乡了,去洛阳9个月,你的差都办完了?”

王正阳:“洛阳、杭州、京师往返着奔波,户部尚书刘凤林倒了,大体上办完了。”

高老爷:“他家金银抄了多少?”

王正阳:“不计其数。”

高老爷:“河东盐池也是他家的吧?”

王正阳:“盐池本是朝廷的,他们变成了自家的。”

高老爷若有所思,嘿嘿笑了两声,“看你这阵势,是行5里做官了。什么官?”

王正阳:“回来接任平阳府守备兼兵房主事。”

高老爷心里惊了1下,坐在正中有些局促起来。

若不是王正阳有着他半生不熟的女婿身份,按律他是要跪见的。

突然心里敞亮了。他不必再为闺女被休回家觉得丢脸面。女儿拼死拼活要嫁的是平阳府守备、兵房主事;这是自己闺女有眼光、有造化,传出去是佳话,人们只有羡慕的分。

边上大太太嘴里啧啧着,“尧帝爷,这是大官老爷进门……。”

高老爷睁眼把大太太的话瞪回去,“正阳1走小1年,所操办事情想也不易,千里迢迢而回,先接风洗尘”,扭头向后面高声喊,“张奶娘、2妹,备十几人的宴席,人手不够喊外院伙计帮忙。”

王正阳忙道:“谢老爷了,我还要拜见知府大人,不能失了属下的礼数。”

这时,大太太忍不住了,“正阳如今是官老爷,怎的还叫春花爹老爷,这不颠倒了。我看就此改了口叫爹娘吧,待你这几日忙完,家里给你和春花补办1回喜事。”

说完,看着高老爷,“你说哩?闺女的娃都会坐了,还有啥可生分的哩,眼下就改了口吧。”

高老爷看着白亮亮的窗户,嘿嘿笑了两声,“改就改。”

春花抱着大春1个劲儿给王正阳使眼色。

王正阳没想到这么顺利,有些不知所措。张奶娘1边催道:

“正阳,这便是你的家了,快磕头喊爹娘。”说着,上前帮高老爷、大太太理了理衣裳。

“老爷、太太坐稳当,这便认女婿了。”

王正阳赶紧跪下先喊了爹,磕了3个头;再喊了娘,又磕了3个头,高老爷、大太太高高兴兴地答应着。

王正阳看看外面的天色,“爹,我带的这些弟兄来自洛阳守备府,非我手下,就安顿家里歇息,我自去拜见知府大人。”

高老爷:“你去拜访知府大人,怎不带属下?若有事情分不开身,也好有个人传信。”

王正阳:“那我就带两个过去。”

高老爷:“从马棚里牵两匹马,这样快些。”

王正阳喊了两个军士往外院走,高老爷让伙计备两匹马,问:

“正阳,晚间是否回来吃?”

王正阳:“拜了知府大人,再去守备府看看,见见属下。”

高老爷看了看西斜的日头,“待你从知府衙门出来差不多已天晚了,你再见谁都不方便。”

王正阳:“那我回来吃。”

高老爷:“行,我们等你。这些弟兄晚间睡西院可否?”

王正阳:“都是常年睡兵营的,不挑剔。”

王正阳身上没带帖子,他还没习惯这些。便将身上的公文、官引交给守门的衙役递进去,说新任平阳府守备王正阳请见。

不1会儿被领进去。知府车逢春坐在案后,见王正阳进来先是暗吃了1惊,这个守备太年轻了。十几日前,兵部、吏部的公文先到了他这里,只知此人要来赴任,却还没搞清王正阳的来历,忙从案后转出来。

王正阳道:“新任守备王正阳拜见知府大人”,边说边跪下磕头。

车知府手示意着,“看座。”

王正阳下首落座。这客厅他熟悉,1时有些恍惚,觉得雪儿会自后面端着茶盘过来,却是1个灰衣皀帽的年轻人出来,心思1下回到眼前。

车知府:“王主事年少有为,着实令本府钦佩。吏部的官告我已转了吏房。今日已晚,明日由同知、吏房陪同到守备府,即可履职。”

王正阳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觉得上任后首要是捉拿宫善业,再就是守城、练兵备战。

“属下自洛阳守备府奉调而来,因顺路为潼关押运军饷耽搁了些日程,特来请大人训示。”

车知府看王正阳说话还算得体,想探探这个年轻人究竟有何能为。

“我看王主事脚色出自我平阳刑房,后入了军5,且屡立军功,3年间便敕命从5品。”

王正阳不能不回答,又不能全说出去。爹娘、赵叔、耀祖姑夫、自己与邓大人之间的事无法言说。

答道:“属下昔日受兵部侍郎邓大人之命办过1些差,都是分内职责,却受大人赏识提携,内心不安。而今唯有在知府大人麾下鞠躬尽瘁,不负重托。”

车知府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邓兆恒的人。这棵树虽不及自己内阁大学士的舅舅,却也是得罪不得。

且听闻邓兆恒已得圣上注目和信任,得小心应对眼前这个年轻人。

“王主事,刚接你的官告时我还有些疑惑,我到任不久平阳城连发凶案,而查案线索都与你相关。将刑捕司高指挥唤来询问,原来是河东盐池与单府争利相互残杀。

这两日便让高指挥将案结了,哪有朝廷命官做嫌犯的道理。”

王正阳作揖道:“谢大人体恤。住在单府盐池的领头叫宫善业,是刘凤田的亲信;也是谋害钟大人的主犯,他现在何处?”

车知府:“这等内里事情,府衙上下却是未听说过。河东盐池是潼关驻军去封的,从始至终我平阳府都没让伸手,几十个主犯押往京师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王正阳:“大人,其中可有宫善业手下?”

车知府:“都是些盐池的巡检、守卫、管库之类,听说有些连刘凤田本人都没见过,审1审无事便放回去了。现关着十几个富户,既是富户,想来自盐池得了不少好处,应知些内幕。至于单家的纷乱事体,还未及过问,没想到这里还藏着条大鱼。”

王正阳:“大人,若宫善业还在,立马便拿了。属下这便去刑捕司查问,自守备府调兵捉拿。”

车知府笑了笑:“此事被蒙在鼓里的原是我啊。刘凤田被押到京师都几个月了,依你看这个宫善业还在么?”

王正阳:“属下无论如何得去查。这回拿不到,便接着追查,终归是要拿到送往京师。”

车知府:“王主事雷厉风行,本府赞许,就不拖你后腿了。你且去操办,明日申时各房主事来府衙议事,准时刻来。”

王正阳自知府衙门出来,太阳已经落下,他心急火燎策马奔向刑房衙门,正是散衙时分。

把马缰绳丢给军士,1步跃上台阶,直往里走。

守门衙役要拦,见对方的气势又不敢硬拦,跟着小跑道:

“老爷要见谁?”

王正阳:“你们高指挥何在?”

衙役:“老爷自何处来?”

话没说完,王正阳已闯了进去。老高正受了大户之请,准备去喝酒。见王正阳1身戎装进来,作揖喊他“高叔”。

老高黑黄脸上堆满笑意,“贤侄……不,守备大人,听说你衣锦归来,我高兴得整夜睡不着啊。熬出来了,你爹、你赵叔可以瞑目了。”

王正阳:“高叔,长话日后再叙。眼下宫善业是否还在单府?”

老高直直地看着王正阳,“你是要抓他?”

王正阳:“正是。此人必要拿到。”

老高:“如何不早说。虽自他1到平阳城我便盯着,但他所做之事1无人告;2无官命拿他。

河东盐池1封,没几日他便消失了。我命人将单府贴了封条,待日后有了眉目再做公道处置。”

王正阳:“宫善业去了哪里?”

老高:“我的人说往北去了。若在洪洞我能得着信儿,至少应在霍州以北。”

王正阳:“如此说不好拿他了。”

老高:“正阳,这些事情我压根就毫不知情。我是以防万1才让手下留着心。现在突然要拿他,人已从我手里走掉了。”

老高自任了刑捕司指挥,金银打着滚儿地进来。思来想去,杨伯雄为何落得悲惨下场,就是太张扬,平阳府没人敢惹了。

老高在平阳城没置办大宅,只买了几处小宅院,存放些金银,在乡下不声不响置办些田产。

至于宫善业、单飞虎,赵俭的被杀更让他觉得这两人惹不得,要躲着。

他最没想到的是宫善业把单飞虎杀了,就这么赤裸裸地夺了家产、生意。宫善业有河东盐池做主,盐池背后又是朝廷权贵,弄死自己跟踩死个蚂蚁1样。

眼睁睁看着宫善业带着大笔金银走,但老高是真不敢碰这个大魔头。

眼下王正阳翻身了,盐池的后台倒了,宫善业没了靠山,事情反转过来,自己就要帮着王正阳。

想到这里,“正阳不必着急。平阳各州县都听咱号令,1旦得了有用线索,就顺着往下追,说不定能寻到宫善业的藏身处。”

天色已黑,老高道:“正阳,你爹、你赵叔我们老哥儿仨只剩我1个,你这回高升,我必要代他们为你好好庆贺1番。”

说着招来1个手下,“你去鸿来酒楼知会张员外,就说我有紧急公务,被兵房主事大人临时唤去。今日失约,来日当面赔罪。”

抓捕宫善业的事1时没了着落,王正阳打算回高老爷家去看儿子。

“高叔,晚辈已与家人讲好回去吃饭。高叔若不嫌弃,随我1起回家如何?”

老高1听,以为王正阳已回到了赵俭的宅院。

“也好,你这突然驾到,屁股还没坐热,我们再多叙1会儿。”便骑了马,随着王正阳3人1起往南关走。

半路上却不往西拐,而是1直向南,老高问:“正阳,你眼下家在何处?”

王正阳:“东南高员外家便是。”

老高:“哪个高员外?”

王正阳:“开绸缎铺的高员外。”

老高:“他家如何成了你家?”

王正阳:“高员外家大小姐乃晚辈妻室。”

老高马上抚掌惊讶道:“唉呀贤侄。你这不声不响地做了守备大人;又不声不响地娶了富家小姐。我得给你热闹热闹。”又黯然道:

“还找谁热闹去哩,就剩咱爷儿俩了。记得我赵俭兄弟家的弟妹你叫荷儿姑,她眼下何在?”

王正阳:“在1清静处治病,待我安顿下来便接回。”

高老爷让伙计们都上手,帮着伙房为十来个军士做饭菜,伙计、长工们为了老爷赏的这顿酒肉,自是干了个热闹痛快。

客厅里让曹2妹备了1大桌,却是左等右等,菜都凉透了也不见王正阳回来。

高老爷觉得有些丢脸面,对众人道:“怎这么大排场,让全家人等他。先给我烫酒,我是不等了。”

大太太:“他去见知府大人,哪能说回就回。”

春花:“爹,若正阳不回,定会派人来告知,想是有公事耽搁下了。”

正说着,王正阳、老高和两个军士进了院。厢房、正房、两个跨院都屋檐下挂着灯笼,屋里燃着角灯,亮着烛台,映的院里1片亮堂。

大太太从门里迎出来,王正阳道:“娘,这是我高叔,刑捕司高指挥。”

老高作揖笑道:“嫂嫂,冒昧前来,打扰了。”

高老爷听着衙门里也来人了,便掀帘出来将老高迎进去。

老高1进宅便心道:王正阳寻了个如此银子厚的大户家小姐,这是升官、发财、娶媳妇,好事1样也没落下。

待春花过来喊高叔,老高暗自慨叹,王进福那么个老实人,1辈子连块肉、连杯酒都不敢放开吃喝,到了儿子却成了这般。

看春花怀里抱着娃,老高道:“正阳,这……你娶了媳妇、当了爹,我当叔的1点儿音信也不知,你说该不该怪你?”

王正阳:“高叔,我也是今日后半晌刚见到她们娘儿俩,便去了你那里。”

老高腰包里摸了几回,掏出来的都是银子,终于摸出1锭2两的金元宝。

“必须是黄的,黄的比白的好。爷爷给孙辈的见面礼。”推让1番,春花代儿子收下。

高老爷与老高都是深谙江湖套路的人,2人席间真真假假说得热闹,倒是王正阳坐在1边有些无趣。

老高说起与王进福、赵俭的兄弟情和王正阳小时候,眼圈儿红红的。

老高道:“正阳,宫善业把单飞虎的金银全带走了。早日拿住他,金银也能留住;时日长了,谁知他会糟践到哪里去,我刑捕司全力助你。”

王正阳:“只是当下该往何处去查。”

高老爷听着他2人说,接口道:“但凡富家,女人少不了买绸缎,男人少不了买好酒。只要盯着这两处89不离十。单飞虎的财厚在平阳数得上,若被这厮拿了去,他岂会不花?”

席间,3人又向厢房里的军士们敬了1回酒,再说了会儿话已是深夜。

老高要告辞回家,王正阳道:“高叔,夜黑风高,今日你我与军士们挤1挤,凑合1宿,明日天亮了再回。”

老高笑道:“在平阳城,难道谁还敢动咱们不成?”

见老高执意要走,王正阳便让两个军士骑马护送到家再回。

第2日早上,王正阳跟高老爷道:“我前晌到守备府上任,后晌到知府衙门议事,若回也是晚间了。”

高老爷:“你自管去忙,我们无事。”

王正阳:“还有1事需爹相帮。洛阳守备府柳将军让捎些杏花村回去,我这几日实在顾不上,相烦爹采办2十坛上等杏花儿村,雇了车随军士们送到风陵渡,用多少银两爹先垫上,待忙完这几天,1并还了爹。”

高老爷:“你自我这里拿的5十两金、1百两银都用完了?”

王正阳有些难为情,“本是做两年打算的,哪里用得完。只是在京师1个朋友遇到了急难,全给了他。”

高老爷直咧嘴,心想:你升了官,1分银子没带回,倒是我贴了不少。且看你日后如何,这样下去断是不行。

王正阳看出高老爷心疼,笑笑道:“爹,我有银子,只是还没空去取,取来1并都给你。”

高老爷:“敢情你有银子,就是动不动几百两地送人的?”

王正阳作揖道:“爹,酒的事拜托了。”

高老爷知道在这个女婿面前怕是硬气不起来了,不是说女婿官儿大,当初自己去嫖,哪次不是女婿赶着车在外面等。

“谁让我摊上你哩,去吧。保准给他们打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