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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粗布麻衣,盖着勒紧的裤腰。伏案不知不觉太阳已到了树梢,空旷的家里露进的风携着邻居的嘲笑。唯一的那只老母鸡也别上了草标,母亲看着我没说什么。但难掩她眼神的失望,我别过脸继续背着书本。我也想让家人吃上一顿饱饭,仍未忘丈人来时的不屑,烛灭,我才发觉不知不觉已经入夜。整个世界入一座金字塔,将我们笼罩。有人高高在上,而我只是运转的供料,渐入花甲的秀才,不断地攀爬用尽半载。逐渐体力不支,倒在路边,五花马背,有人感慨若这是庶民的命,我大皓空有无垠的境,却飘摇着寻不到一立足点得以安家的幸。厚厚的文章堆叠,离我的梦又进了一分一毫,当大厦坍塌,坠落的我仿佛听到了祈祷。我是那中了举人的范进,你看我应有几分的欢欣,我是那疯了几分的范进,我的人生有几分的转机。

……

“我是范进,那装了许久的疯子!许多人不认识我,我以为只是我老了,现在想想,大概是举人都老了,当今求的是家室,是背景。美其名曰四书五经,我滚瓜烂熟,可那谁能让鬼推磨?谁呢呀?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那疯了的范进,愿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吧。”

苍老的声音传出,声音形成的气浪像经受折叠挤压,成为尖的细针,隐隐刺来几无痛苦,但想来也是不适。何以想来?因为这声音内容模糊不清,像戴上了面具,高雅诡秘。

那人是范进,此刻已是花甲,刚刚以为中了举,喜极而泣,冥冥中为了梦想,死了。

他身上衣衫褴褛,仍然粘着自己的鲜血。他第一次注视自己的鲜血,正如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及脸庞。地面上躺着死去的自己,脸色瘦弱像个生出不久的孩子,没有血色均是蛋黄,像油纸,一碰就破。他的身体多像个老汉,却没了乡间老汉的壮实活力,没了宫中老汉的悠闲高傲,他是个老汉,一个读书的老汉。无论在哪个年代,读书者乃是老汉,实为少之又少。凡真正大成的老汉,从自身经历得取心得,而无所大成的老汉,大都老太坐于炕头,是否有所得也不多在乎。

他看出书中录目,几分的熟悉却怎也想不出来,大抵忘了,可他肯定,中举之前还是牢记的。如今忘了,于情景而言,谁人会在做人做事上真照了那四书五经一丝不苟了呢?大抵忘了也就忘了,总也有比记了还要多的好处。

范进站着,赤身裸裸。身后鬼混呼喊,前去阴曹。他不知晓自己该去哪,也便跟了去,自随着其去的方向走,跟其的步伐行,总也还是学子的面貌,师之所言则必敬。可若无师而教则当如何?这是个问题,可若无师便可通,则己便为师也说的通去。

范进走着,面前的肥胖臃肿女人占了一排的位子,她的头发发着骚臭,脸上的粉黛可以做成菜肴,但定是不够可口的。那身体通过狭窄的山谷,肥肉触碰这壁岩,堆叠着,又是散去了。在空中颤着,她像是弹簧,似乎在狭窄的时候就收缩了,总也可以在宽的时候舒张起来,可笑的像在表演。

……

【前章补遗】

“我们瓦罗氏接纳了你可就招惹了他,他曾经对我们的报复,是其根本的血统压制,让他放过我族的命脉,你如今让我们再次招惹他,你是想要我们送死吗……大皓皇位之争,与我们无关,曾经勇士的献身,是迫不得已,如今,我是一国之主,我瓦罗的勇士要死在忽大咖的战场,这是作为勇士的毕生追求!”

皓初才微微一笑,侧转过身后那胳膊上隐隐显出印痕,痕迹潦草,好似笔墨涂画,但细看其中勾勾绕绕,却见得一只黑虎,正做向前扑向之状,似是死斗之时所做之动作。虎上点着赤红双目,好似放着焰火,火焰像是焚烧,然后又是蔓延着,烧进了观者心里。

他道:“王,看到了吧,这是黑虎。而赐我黑虎者让我来寻你,你此等作派,当真不怕在他心里留下芥蒂。他可是,天下七霸的为首。你当真可启动全族勇士,为了那飘渺的目标,争夺吗?你可知这大皓,是块良田,寻者极多。即使瓦罗的勇士以一敌十,那又如何?难道王,也不畏亡族吗?”

瓦罗王看着皓初才,目光中带着审视。这样的人大都不是好人,可好人坏人又能证明或代表什么呢?一个人之所以谓之为人,乃是其仍有用处,倘若失了用处,是人,也就不就那么重要了。

他一心一意治理族氏确是真心,但真心可以换得什么呢?我们如何知道,或者说我们不必知道,因为他,定已经心有定夺。他会做出此刻,最好的选择。

他说:“大皇子喝过酒吗?我最爱喝一种酒,这酒是由葡萄酿的,我以为这酒就是葡萄的涩味,但喝起来就美滋滋的,喝了之后就忘不了了,据说是一个女的拿来的酒,让我族医生给她的孩子接生给的。那女的已经死了,是痛死的,那医生在给他麻醉之后强奸了她,因为她漂亮。他连同自己的孩子一起死了!你知道吗,这女的曾经兴冲冲告诉医生,她肚子里的是男孩,神圣的菲鹿儿会给他祈祷。医生冠冕堂皇,然后给了她一针。”

皓初才看着瓦罗王的脸,肌肉的颤抖像谱出了乐章。

那门头之后行出一个缺少门牙的黄脸老汉。

皓初才说:“辛弃疾,大皓的名人!”

那老汉笑着,像是变成一张纸钱。无比单薄。

辛弃疾道:“王,酒是好东西,我老辛最爱喝那酒了!”

瓦罗王一笑,然后点点头,欣慰的笑。

皓初才转过面貌,这老汉是自己的养父,他的一生几乎都是由他陪伴的。

他忽的跪下,道:“父亲!”

辛弃疾看着他,浓重一笑,仿佛长出了门牙,大笑而去。

那一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

青牛,黄衣,布口袋。

白云,薄天,道法然。

范进行进着,一步步感受着周围景物的变化,他清晰的看到了每一个活人。

树林中已窝藏好了匪徒,其中六个人领头的望着天空,明晰了又晦暗的景象流进眼睛,像眼药在眼眶外呆着滴溜溜旋转,旋转三匝之后仿佛穿入瞳孔零零散散的星星成了绝亮的神景。

那领头者高喊,然后呼啸声成为气流,穿入人儿。可惜行走的鬼魂中仿佛只有范进听见了,然后好奇地观望。其他的人似乎毫不在乎,继续低头行走。他们为什么低头行走,可能是他们在走上坡路。

范进迷茫了,他第二次对于现状的迷茫。书中没有教过他如何当好一个鬼魂。顶多的便是《聊斋志异》中的几点故事。

他忙问身旁的赶路人。一个先生,一个好像学生的先生,他的眼睛卜着血丝,像是长久的未睡。他仿佛想要哭泣,但却似乎疲倦使得他无法流出泪水。范进不忍心问,但看着更多人行色匆匆,像是心中已经有了目的。

他对着那疲倦者说:“先生,怎么来的?”

那先生先是抬头,眼睛的血丝流动着,刹那密布了眼睛,一丝一毫之中仿佛将将倒下。

他平淡着,像是厌倦了说话。然后看着范进苍老的身体,那裸露的上体枯黄着,像是死人的身体。即使灵魂死了,可肥胖的身体不会消退,因为这来自人间的馈赠。阎王最讨厌这样的人,总在他面前显出汗液的味道。

他说:“一心报国,国,我无国可报!死了,也是解脱。”

他说出这句话,好像喷出心中的不悦,他似乎精神了,可马上又被疲倦代替。可就是那刹那,那精神成了一种强力的活力,一种青年的气质,一种向上的,阳光的,如太阳般的气息。

范进看着他,像当年刚刚想要中举的自己。

他看见他的影子。这影子仿佛映照着自己,他觉得他如果当年不去中举,也会是那样。

他依旧行色匆匆,跟周围人一样,倒是那先生仿佛挣脱着困顿,他选择着精神,似乎在强有力地前进,往自己所以为的道路上前进。

范进问出自己最后一个问题,他说:“你叫什么?”

他在困倦和精神中转换,似乎留下了虚影。

他下意识的说:“李贺,李长吉!”

李贺,像是个活力的名字。

想如今,大抵已经成了鬼了,诗鬼奇才!

范进笑着,像是接受了大批人的行进。他行色匆匆,似是已对那里不在留恋。

他唯一牵挂的,是举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拿不走举人的名号。举人,所举的大抵是天子统治的天空,却庇护不了死去的地面游荡着的,灵魂!

他开豁了。在死之时。他想起了死时那奇妙的感觉。他想起,自己大抵只是挣扎着,早在死的过程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这开朗,像是来自心灵。

终于,他到了目标的地方。这地方是阴曹,而所有死去的鬼魂有一个高贵的名字,叫来者。

此刻他寻找李贺,这诗鬼,仍在道路上挣扎。他不信死,但他却改变不了死。诗鬼李贺,已经成了鬼。

……

【前章补遗】

“全军复诵,恭迎上将军!我军静候将军发令,在所不辞!”

声声赫然爽朗的响叫仿佛整整齐齐的搏击着天空。搏击而起的隆隆声仿若惊雷般骇人。大多人应当为这声音害怕,那数万人的重复是足以惊人的。但上将军皓浥尘丝毫不惧,他失去了一臂,但仍然挥动着另一只手臂,在空中停滞,而后上下挥舞了三下,那骇人之声停了下来,一切归于了寂静。他面容慈祥,宛若个少年,当今四十多岁的年纪。是像孩子一样,活力中带着张狂,而这张狂不令人厌恶,是一种高傲,一种人们所心甘情愿承受的高傲。

“大家在这里站着,就证明了此刻不会有退缩的人。因为我相信,我皓浥尘带出的兵,没有怕死的种。大家都知道,凡是打此等我们要战的大仗,胜者便必将加官进爵,如果死了,如果输了,定应当被世人所耻骂。耻骂,也许会侮辱家人,也许会家族世代被人瞧不起。有人会去为那家国大义刨那祖坟,那所谓背叛者的祖坟,当然,这应当是最大的耻辱,是作为人当有的唯一精神,便是祖宗灵魂的安宁。但若那大燕的敌寇灭了我大皓,这祖坟大都成了茅厕,我们知道的,北方的蛮夷喜欢在尸骨上动土!那应是更大的耻辱,他们以最为耻辱的方式侮辱了祖先的灵魂!当今也许已经振奋了,但我要的是精神上的冲动,我要每个人手中的武器饥不可耐,我要每个人醉卧沙场,不破不还!军中不让饮酒,今日我来,喝他个酒气冲天。”

将士们呼喊。

皓浥尘挥舞着手臂,回到点将的台前,拿起手中的酒碗。大声喝到:“上酒!”

一个个身姿妖娆地女子端着酒碗,送到每个将士的面前。

皓浥尘看着诸位将士,然后在他们面前喝完了碗中的酒,便大声道:“点……将!”

军队中响起声音。

“副将军,桂澜山,桂湘财到,以性命饮下此酒!”

咕隆隆,他喝完酒就把碗摔在了地上。

皓浥尘见状,然后转身又是拿到一碗酒水,喝完之后道:“此战有幸,桂将军参战,皓某不胜荣幸,请受皓某一拜!”

他端着酒碗拜了下去。

接着一个人上来,道:“飞刀营营长马道山,马才工到,望加入此战,凉我热血!”

咕隆隆喝下酒去。

皓浥尘笑着又喝下一碗,然后磕头一拜。道:“热血无需凉下,男儿至死少年!此战有幸马将军参战,感激不尽!”

皓浥尘又端上一碗酒水。

一个个喊声,似乎单一的喊声比那隆重的糅杂在一起的喊声更令人神武。

皓浥尘喝了几万碗酒,然后磕了几万个头。

他丝毫不惧,然后站起来大声呼喊:“寇可往,我亦可往!”

他迷离着,然后仰天长啸。

“试看将来的全球,我皓浥尘,名震古今!名震古今!”

……

此刻王安石还很渺小,他仿佛看到母亲嘴里的唾沫,构成一个英武的画像。

他觉得,那样的人,是他要辅佐的人。

“我曾看紧炎凉,却不会这放下。国运常挂在我心,然后像是冰块融化一样,一点点一点点地让我痛苦。我也曾探寻内心,可谁又真正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人们叫我鬼才,说我写诗像是鬼。鬼,这字用的好呀,当年我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知道什么是鬼。”

李贺的声音沧桑。酒馆的角落里一张桌子,其上放着橄榄菜一碟,菜旁两杯酒水,上面盘旋这两只苍蝇,嗡嗡之声像是得胜的战鼓。他笑了一下,然后抄起桌上的筷子夹了菜肴。那筷子点到盘子上,忽然间颤抖摇晃,菜肴中的汤水撒了一些,出奇的是,满满的酒碗中一滴酒也没有露出。

他面前同样一个男人。不过脸上都是愁苦之色,像是极度悲凉。他的衣帽在身上摇晃,想要逃离束缚的小兽。他呼出一口气,带着浓浓的酒味。这已经是他们喝酒的第二天了。那酒馆的小二看着这两位客官,脸上的厌恶毫不遮掩。吵吵闹闹羞羞答答,时而高声吼叫时而涕泪衣裳。他不识诗,这并不怪他,因为他是穷苦人。

那李贺呼喊:“小二,上酒!”

李贺对旁的男人一笑,然后像看着弟弟一样温柔。

那小二立时收了情绪,然后浑厚了声音,像是高声鸣叫的犬兽,道:“好嘞,客官稍等!”

酒来,那李贺便直接端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像是无比饥渴了一样灌下,酒水多半溢出,然后浸湿了衣服。

他喝的头昏脑胀,然后拿起坛子,对着太阳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声音凄厉,像是千古绝唱。

他如何爬出死人的阴曹,或是因为那不是他的故乡。

他再次哭哭啼啼,招来小二的厌恶。

面前的男子依旧淡淡的笑。他喜欢听一个人,讲他自己的故事。

他说:“好诗!鬼才!”

四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然后像淹没在茫茫的嘈杂中。午饭的时刻人来人往,小二来不及厌恶,然后匆匆忙忙。

他说:“我想继续……听听你。”

“我,大哥,我是个鬼呀!哈哈哈哈哈!你是第一个,第一个想听我瞎编乱造的人。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丝毫不断,他的动作夸张无比,他的模样可怜至极。

他停下动作,然后睁圆了眼睛。他的目光中像是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仿若被薄薄的一层纱布遮盖,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成功褪去。

他接着看着他,他说:“你要听吗?我李贺的故事,可是让天下人忌惮的。那里面肮脏的东西,可能你这辈子都不曾接触。那曾经是你对丑恶最肮脏的定义,可我所讲的,比那丑恶数百倍!”

男子赫然一笑,像是早就知道此等回答。

“何等肮脏?”

“你……见过满屋堆满尸体,挤的我没有地方下脚吗?”

……

【前章补遗】

“三哥,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把杀人的事交给我吧。如果阻挡着,我定杀无赦!所有的恶徒,会像稻草一样倒去,他们的影子会变成红色,因为他们的身体化为粉末,融汇在了自己的鲜血里。”

皓芳泗看着这第十三弟,像是初次地认识了他一样。他觉得他如此狠毒,像是深入了骨髓。

旷野上吹拂的凉风拂过面前,像刮去脸上所有的尘埃。我觉得恐惧,那来自一个曾经不会惧怕的人内心的独白。

他看着那地上的皓作羹,心中无比复杂。

皓作羹看着哥哥,他道:“三哥,我去那里一定活着回来,不会露出一丝马脚,他们绝对想不出一个什么也不曾参加的人,会像猛兽一样吞噬所有人。”

凉风吹动两人的头发,那明晃晃的发冠在风中颤抖。风吹去燥热,融没了那寺庙的香火,破碎了敲动的钟声。一切归咎于平静,可怕地凝聚了所有。

皓芳泗向前一步,对着弟弟说:“曾经帮你是我的善心,如今你报答我,我很感激,但,你杀不了他们的。”

他像阐述一个道理,口气平淡,好像自身经历过了无数次。

皓作羹注视着哥哥的眼睛,那瞳仁中射出的光芒,像老去的阳光。阳光照耀这翠黄,像怀抱着金字,星星啊,夜来了,你何时才能让亮光超过月亮呀。

“秋分日,神弃之地的膜拜礼。而那里的神主会降来恩惠。应当是无数人聚集之时。秋叶,会遮盖蓝天的!那一天光芒会穿过叶子。”

皓芳泗听着这话语,他想起了一个朋友。

他记得那人说自己叫周瑜,将来要称霸那江东。

他又回想这江东,在浪里的东北,雪花覆盖大地,总也无法消退。他询问这里如何生长青苔?为何询问青苔,因为江东,曾让自己的姐姐饿死此地。而他活下的理由,是石上的青苔。

他想起自己的姐姐,一个苦命的女人。那个父亲,卸去了她的四肢,她只留下脑袋。他带着脑袋横跨大陆,在一个神秘的圣城里她得到医治。而他则献出了自己的灵魂,一个十四岁少年的灵魂,总让中年或老年的贵族垂涎不已。她们争相拍卖,以价高者得之。

他与那里的语言不通,却莫名什么都懂。脑子像是翻译了那种语言。

他后来追寻,在古籍上寻得了名字。

克鲁苏,一个没有意义,却让人莫名向往的名字。

在回去的路上,强盗追杀,他们失去了一切。

她死了,成了他心口的伤痕。

“哥哥,你的枪,难道也杀不了他们吗?”

“可以,但那是时代中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是禁品,一把枪,可以折损一个武林的奇才!”

“那就这么放过他?”

“他,他是谁?”

“十六弟呀!一个可恶的混账,想起他我就来气,他几乎占领了我的土地,那里的人觉得我是怪物,他才是好人。”

“他,是我的儿子呀!”

“您,还觉得那地方和他有关?”

“克鲁苏,我觉得应该错不了。他出生后,我再次见到了那里。”

……

皓御轩又在编织幻想,一个奇妙的国度。蕴含着自己一切的想象。

李贺身处黑暗,隐隐的亮光来自阴曹的鬼火。身旁两个鬼吏昂扬向前。鬼火照不到他们,他们彻底地融入了黑暗。

灰色的白鸽像是外来的生物,鬼火成为太阳,像唯一的明亮。生命中像是沸腾着潮水,涨了又落,反反复复。

他想起那景象,就再次回忆唯一的亮光。事实证明那亮光确实来自太阳,他在生命的最后瞪大着双眼,凝视着上苍。冷清的面容如若冰霜,冻僵了他的身体和面庞。他想起耳边的低语,一个愤怒的弱者抽刀向更弱者的狂语,他吼叫的声音像是天下的第一。此刻他的脑海回荡诗歌,那一些些的句子美若天仙,但却朦胧不清。遗憾的感觉忽然超越了心里的一切,像是占据了思维。他又想起自己如何站起,如何在黑暗中将自己化为火光,如何在阴曹痛饮烈酒,然后扑身进入油锅,如何焦黄酥脆然后分崩离析,如何被老鼠啃咬,然后精神散失。

他对着那少年的目光,如两把钢刀放着银色光芒。光芒的闪烁成了星光,造就了少见的明亮。但又忽然间,那钢刀像插入了活体,拉出长长的血条,血液成为圆点,流经银剑的四处。

那男人说:“经历过生死的眼睛,总是让人为之颤抖。不过真抱歉,我并不惧怕。”

李贺依旧看着,两世的沧桑让他对人这个生物有着很深的了解。一个人如何地讲话,就如同一个人将来会做什么事一样,他的眼睛可以捕捉到的东西,何其之多。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几乎都学会了演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一个标点,都像在攻击。

“我知道……或者说,我应该装作我不知道。毕竟知道我者,或敢于直面我者,都会颤抖。而你不会,你是第三个!”

那男人停顿,然后微微一笑:“十六和四,那两人都有着难以说的经历,是比死人更狠的人!”

李贺看着他,忽然间凄凉下来,仿佛冷静了周围的空气,道:“我可以,信你吗?你……会把我,当成凡人吗?”

空气中散漫酒香。

“我叫李商隐,我的诗,只寻求内心之苦。”

“你曾经也是在乎天下大事的。”

“如今那些事,抵不得家长里短。”

酒香愈发浓郁,他们相互望着,然后像长长的呼气一般,他们平静下来,没有波澜,或者是消退了波澜。

“我还记得,那时燕云十六州刚刚丢的时候,父亲放下手里的镢头,然后趴在了田里。母亲往他腰上扎了一针,是民间的传闻,一针之后流出黑血,黑血中的方形块块给挤了出来,那人就好了。

“母亲扎在父亲腰上,从针孔里流出黄色的血液,血液瞬间撕开口子,越撕越大,然后长成了洞。

“我们吓坏了,吓坏了中,父亲断了气,死了。他留下的皮囊是块干枯的皮囊,母亲下葬他时,被狗叼去了。母亲生平最狠的行为,就是屠宰了那条大狗。狗的叫声是在求饶。

……

【前章补遗】

“皓苏屠,本王何以信你?”

秦王高坐殿堂,庭上华丽无比,文武百官好似雕刻木制,站立不动。空气中充满呼啸的感觉,仿佛那嘴里吐出的,是风。

秦王的身上,盘着一条金色的小龙。龙的身体上闪着鳞片,像磷磷的光芒。那龙仿若象征着,难以侵犯的权威。

皓苏屠却是依然抬头,如盏盏的磷火般深邃的目光,然后道:“吾闻之王与荆轲之事,特有一计,还望大王多加思考,这乃是助这大秦,乃至整个世界,归于您手上的大计。”

秦王的脸色仍然那般,然后像任由骗子撒谎,自己却丝毫不上当的样子,道:“何计?”说的极其轻松,似乎毫不在乎。其实对于秦王,世界和大秦,都将是他的土地。他可以凭靠自身的实力,以武力制服所有不服。但若可以良机辅助,则又何乐而不为。

“大王可知,三生万物?”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那大王可知,这万物生何?”

“生心。”

“那心又生何?”

“生人。”

“人若生之,则世间该是什么?”

“人间。”

“那人间本质为何?”

“万物。”

“错。”

“那便是一。”

“如此便对,但若一生世间,何以生一?”

“一,一生自……一当生自鸿蒙,如若世间源自混沌。”

“大王此想便误入了歧途。一当生自零。零之后,便是一。”

“那何以生零?”

“那请问零为何物?”

“虚无。”

“那便通了!”

“你此何意?”

“大王为一,可这世上有人为零呀!”

“何人?”

“不可明说,但我可以帮衬大王。那人当死于马下。”

“你有什么条件,我要在大秦灭了大皓之时,成为大皇!”

“你如此胆识,就不怕我当今答应了你,此后却背信弃义,难当丈夫?”

皓苏屠一笑,他有些累了。

“我信你。”

秦王笑笑,然后风雨飘摇。

他站起身来,朗声拍手:“来人呀,敌国奸细,想要获取我国密报,应当斩首示众。不过念其胆色惊人,才学颇多,吾怜爱之心作祟,去其双膝,返还归国!”

秦王的声音拍打在皓苏屠的心中。

那声音像是雨水。他又想起了一个夜晚。那夜他成长了许多,因为他失去了所有,两两相望,生死相隔。

他回忆着妹妹哭着要保护妈妈。

他回忆着母亲的遭遇。

想起山崖中的岁月。

“老师,你能教我报仇吗?”

“你要报什么仇?”

“盗窃。”

“谁偷盗了你?”

“一个坏人,他偷走了我的母亲和妹妹!”

“怎样的坏人。”

“一个手上三天人命的坏人。”

“你妹妹,你母亲,还有谁?”

“曾经的我。”

“小伙子知道我是谁吗?”

“鬼谷子。天下布局人!十八方势力的总长。天下的强者!”

“好!如若你这么想报仇,又认得了我,我就教你。但记住,从此以后,我叫你孙膑,你此后只能在这山谷中被叫做孙膑,其他人,都得杀死。”

他虔诚着,深深一扣。

“师父!”

他的故事成为洪水,滔滔不绝地涌出着,然后覆盖了我的脑壳,渐渐的波浪成为流转的曲线,托动了我的头发。迷离的梦幻之感像酒水一样陶醉了我,像坠入不知何处的美丽乡土。

我看见他的口水在接触空气是化为紫色的死光,像来自于幽冥的凝视。粪土的气息充满鼻腔,像一种催吐的药剂。

他的眼睛看在我的身上,如同烙铁的烙印一样,浑然成了一体的模样。那凝视过死人的眼睛,也许只有死人才敢于直面。

这是一个小二的内心独白。

这仅仅是他给他们添酒的刹那所第一的直观感受。但作为一个苟活者,从不应该打问一个给自己财富者的人的任何故事。

而那桌上的李商隐则淡然饮酒,咋舌不断。他看着他的讲述,笑了笑。然后酒杯提起,他深深喝了一口,苍老的声音像孤独一生的老人之间的交谈。他们似乎同样在人生的旅途上步履维艰。

他说:“李兄弟,我也来说说我的故事吧!”

李贺看着他,同样一笑做一回答,代表自己很是乐意。一个患难者和一个初次经历生死者的两人,往往在最为艰难的时刻会成为朋友。

首先,他们呼唤了那里倒酒的小二,招手示意他过来。李商隐身上的衣服微微飘动,而后露出的手上五指中有三个带了饰品。他唤来了小二,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小二似乎露怯,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响亮。或者是早已经习惯次次被人们忽视,从而成为了透明,一去不返。

小二的脸像红色的高粱酒,沉淀着来自土地的气息。

他颤颤地道:“高适,走舌适。”

“字呢?”

“字,小的不识字,也没给自己取过字!”

李商隐看着他,然后笑了笑,大声对着李贺说:“三个人呀三个人。我俩姓李,他姓高。好好,好呀!以后这小子可有好福气呀!”

李贺看着小二,他仿佛看见那骨相,有几分富贵的气色。他的模样仿佛装点着深藏的玄机。

李商隐同时看着两人,微微笑着,道:“玉谿生,这名字是个山水。水叫玉溪水,山叫谷生山。那时还是十八呀,竹林里的竹子砍了就去刺猪,邻里的婆娘打骂了也不敢说,就把伤口在水里洗了。红色的血水流动,从上游流来的血本来是碧蓝碧蓝的,可是越来越红,水温也变得越来越热,水里的鱼虾发了疯的跑动,用力吞噬着血红。

“村子烧起大火,而大火烧起之前所有人都死在了一把快刀之下,地面上的血液吸引一只又一只不怕火焰的老狗往里头钻去,活命者大都叼来尸体的四肢其一。

“屠尽我满村的人最后再一次现身,我把他当做了至亲之人。他教授我计谋,武术,仙术,占卜,祭祀,垂钓,作诗,权谋之计。可我样样不精。我爱上了师父的女儿,却是我生死仇人的后代。他的女儿是个魔鬼,一个不死者,据说是喝了神奇的药水,那东西叫什么生命之灵。

……

【前章补遗】

“五皇子又来看戏了,今个演的可是个贵妃醉酒,名角演的,皇子看看给赏赏脸。”

此地是勾栏,听曲之地。

处处是人,面色上迎着光芒,露着人一般青春的朝气。而身上大都摸着裤兜,盘算如何精心地花费。

而这人群中惊现皇子,应当是人们关心的要事。皇子花心,此事若是口口相传,则毕将有所影响。但五皇子所来听的,是名角唱戏。纵使左右何等污秽肮脏之物,视若不见则便是无存。

皓潋滟为何看戏?

戏,吵吵闹闹的表演者,规规矩矩的死动作,夸张肮脏的花表情。但戏,映照着心。人心,观者人心,演者人心,逝者人心。

戏之吵闹,则是极致的安静。

与此同时,她想起了前几日的朝聚。那宏达局面之下的黑衣是谁。那来去匆匆者,必是有匆匆的目的,此目的应当是某种命令。

若这些黑衣者属于皇子门下,则大抵不会此等地真真切切。因而应当乃朝中位高权重者,丞相,将相,长公主,八礼团,以及那条龙。

戏已经开始,一派莺歌艳艳的景象。

先是一些庸俗的表演。女子的舞蹈如颤抖的衣服,在衣架上晃荡,令人担心其立马掉下来,使得人任需在重新洗涤。

表演结束。戏目开始,锣声鼓声唢呐声好似缠缠绵绵拉出一幅庭院图景。花红柳绿开放。戏子上台缓步行走,站位之后立声而唱。声音连接成丝,流淌进她的眼睛。

她脑海中回荡着一个故事:

一个放羊的人和一个砍柴的人聊了一个下午。而后一个前去钓鱼的人对两人说,他的羊吃饱了,你的柴呢?那砍柴人先是震惊,然后看着钓鱼者,问他你的鱼呢?钓鱼者也是震惊,然后说一鱼也未收获。砍柴着扬扬得意,与钓鱼者相比,他免去了劳役之苦。

忽然,他的身后像是流淌着一条河流,河流中似乎有着言语。

“你相信天可以主持公道吗?”

“天如果可以主持公道的话,那天的罪恶由谁审判?”

“上帝。”

“什么是上帝?”

“你不了解上帝,天啊!你该知道耶稣,他是上帝的儿子。上帝是造物主,无所不能。”

“他能否创造出自己无法搬动的石头?”

“能,他是造物主。”

“可是他搬不动那块石头,他不是无所不能。”

“你这是对上帝的刁难,上帝不会在乎一个桀民的怒吼,就像他不在乎隶圣的评价。”

“谁是隶圣?”

“一个西方人,秦王统治之下的一个人。叫赵高!”

“赵高。那个不安分的叛徒,政不杀他只是因为他还有用。一个足够的坏人可以磨砺出一个强大的太子的。赵高应当是磨砺者。”

“谁是被磨砺者?扶苏,或者胡亥。”

“你漏掉了一个人。”

“谁?”

“也许大皓会有另一个人,以另一种手段夺走你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