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玛尼堆飞上了天
“倒！”
在这一刻，所有的人们都发出怒吼，他们都希望这庞大的泥胎就此滚落凡尘，狼狈不堪。
然后那泥胎果真不负众望，竟真个仰面倒了下去——
轰隆！！
瓜州为之一振，大地也在剧烈的颤抖中撕开无数的口子，灰尘如丝幕扬起，沙石如雨点溅射，那高高在上的家伙终于滚落凡尘。
“万岁！”
人群之中顿时发出欢呼。
一派欢呼之中，阿沛丹增彭措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帮家伙们，震惊于自己竟然真的被打趴下，闹到如此灰头土脸的狼狈。
打到了现在，觉士大人已然彻底疯了，他真的认为自己是什么神，真的认为自己凛然不可侵犯，全然忘记了修行界中的那个传说。
在那个传说里，修行界所有的强者都默认：倘若有人亲眼目睹了生民之怒与亡者旧恨结合、诞生出皇道龙气的全部过程，那么这个人一定很可怜，因为很难会有比这更加糟糕的经历了。
别说是亲自承受皇道龙气的公发，哪怕只是看见，那种与他们完全对立的力量也将对最顶级的强者们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如果还有比上述更加糟糕的，那就是以身与皇道龙气相吻。
阿沛丹增彭措没有记得这个传说，于是他就遭逢了最可怕的大难。
土石构造而成的法身瞬间就被焚烧了大半，他操控着法身，摇摇欲坠地站起，随后轰隆又是一声巨响，法身的上半截沙石身躯整个儿掉落，砸在地上，碎成一片。那些碎片的每一粒尘埃都粘着一点皇道龙气，金黄的龙形气焰犹如附骨之蛆烧断阿沛丹增彭措以永堕光明粘连而起的精神丝线。换句话说，他永远也不可能操纵这法身重新站起来了。
非只如此！
阿沛丹增彭措见站立不成，于是更加卖力地操控着永堕光明……
滋……滋……
觉士大人震惊的发现，包裹着自己的透明元神的永堕光明竟然生出了许多肉眼可见的裂纹。透过那些裂纹，他眼中的世界不再是虚伪的一派单调，终于多出了许多别的景色。
那是废墟、死尸、被高温烧出的一地玻璃渣以及……满天的火烧云！
构成火烧云的，正是他最害怕的万民之怒，而站立于火烧云之上的家伙们个个衣衫褴褛，神态虽愤怒，却难掩其身体真实的孱弱。
最弱小的的农奴们竟然掌控着最可怕的力量……
阿沛丹增彭措突然感觉一阵肝儿颤。
——原来永堕光明就连操控者也会欺骗。
他看向不远处，庞大的神龙已然化作光粒子点点消散，那个穿着一身泥浆衣服、脏得不成样子的家伙朝他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中的一把长剑。
那是一把原本应当被烧毁严重的神剑，但……烧毁只是永堕光明给予所有人的幻觉。
永镇太平非但完好无损，还在先前的攻击中麻利地切开了永堕光明。
毫无疑问，永堕光明的裂纹正是由永镇太平切开，那把神剑切开真正的太阳也只若等闲，何况只是个假的太阳。
阿沛丹增彭措一阵恍惚。
永堕光明竟然连自己也骗？
“你已经倒在地上犹如死狗，居然还缩在这个乌龟壳里不肯出来？”
喻超白冷笑着摇了摇头，左手刀，右手剑，语气说不出的讥讽：“你也许在自我欺骗，自我催眠套在你外面的乌龟壳不是乌龟壳，而是太阳。”
“但……”
“我没见过这样软塌塌瘫在地上的太阳。”
周围的人们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其实这句话本身并不太好笑，但他们乐意笑。
因为直到今夜，他们之前的人生从没有过哪怕一刻如此轻松惬意。
所有人都眉眼带笑，他们哄笑着，品尝着从未体验过的自由的味道。
亲手打败这帮压在头上的混蛋的感觉太棒了。
没有枷锁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看了看欢笑的人群，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拼命喘息的黄笙、赵德柱等人，喻超白耸了耸肩，自言自语地说：“我该用刀砍死你，还是该用剑砍死你？”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阿沛丹增彭措的透明元神忽地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一个扭曲的漩涡吸了进去。
“快退！”
喻超白赶紧出声，其实也不用他出声了，人群早已跑开。
那漩涡吸收了阿沛丹增彭措的元神，忽地再次悬空而起，一轮崭新的太阳再次升空，照耀长夜，大放光明。
金光之中，无穷无尽的万民之怒被聚集起来，一个个熟悉的透明面孔浮现，那是鲁贵、季伯长、刘秀清……
那是今夜所有在场的人！
这些人来自于永堕光明构建的精神世界，在那个世界的他们……同样燃烧起了万民之怒！
“这是……”
“鬼啊！”
“老天……”
刚刚体验了自由的人群生出了畏惧，他们不怕有形的敌人，可这种无形的敌人要如何根除？
他们再次害怕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掌握的力量究竟有着何等伟力，所以他们还是畏惧了。
于是，真正的义军们一步步向后退去，周身的万民之怒渐渐熄灭；虚假的义军们则一步步前进，包裹着的火焰越来越大。
喻超白见状大吃一惊：“这……”
“假的就是假的！”
李明晨沉声说道。
“不错，我们此刻正在此地，这虚假的投影，莫非还能打败真实的我们？”
小谭姑娘站了出来，对着一旁受伤严重的叶寿圣说道：“叶爷爷，还请出手。”
还请出手？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洞箫直接作用在人们的精神世界中！
永堕光明的超绝威力作用于精神，那么就用魔法对抗魔法！
“受律辞元首，
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
共赏太平人！”
所有人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种狂热，然而那种狂热却与先前虔诚的狂热截然不同。
随着唱词的出现，人们顿时生出无穷尽的豪情，一幅幅古老的画面横跨数百年的时光，就在他们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是一只军队。
这支军队左圆右方，前车后卒，队形展开形如簸箕，侧面两翼翕张，作出击状。军队中的士卒气宇轩昂，士气旺盛，战意高昂，显然具备极强的战斗力。
没有人会怀疑这支军队轻易就能攻城拔寨、杀死虚境，事实上，这支军队真的杀死过不止一个虚境。然而如此军队，却诡异的并未个个着甲。
非但不是个个着甲，甚至这支军队都没有一个整齐的军容，士卒与将领穿着各种形象的征袍，看上去五花八门，像是临时拼凑而成。
他们之中，有头戴儒冠的书生，有腰插算盘的小商贾，有两腿洗不净泥的农夫，甚至还有满脸严肃的女子。
这是一支涵盖了所有阶层和性别的军队，他们看上去驳杂而可笑，却偏偏有着令人不可逼视的强横气势！
他们摆开了阵型，宛若一头肋生双翅、勇猛精进的老虎！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那个人龙章凤姿，英伟阳刚，却剑眉倒竖，棱着一双丹凤眼。在他的身后，青鸾火凤上下翻腾，任意地宣泄着不尽的怒火。他手中掣着一根金背驼枪，金色的皇道龙气源源不绝，化作燃料，燃起其身后青鸾火凤翻腾起的无穷怒火，腰间，挂着那把着名的永镇太平！
现实与精神无限重合，人们震惊的发现，除却未曾着甲，那将领的身形与喻超白无限重合，在某一个瞬间，二者合二为一。
就在这个将领的身边，一个看不清相貌的银甲身影，她分明穿戴齐整，银甲也显得臃肿了些，远非现如今长歌城中那种秀出身材的样子货可比，除却体型较小外，根本就看不出是男是女。但诡异的是，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位女子。
因为……这女子周身燃烧着熊熊的青焰！
银甲抖擞中，那女子奋力敲动远比她的身体还要大得多的大鼓！
咚！
那女子放声大叫：“同袍们，杀！”
杀！
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随即他们发现，自己就置身那支军队之中。
他们的周身，燃起熊熊的万民之怒。
他们的精神，兴起战无不胜的高昂战意。
他们的身前，同样站着一支不知死活的贼兵！
将领挥剑长舞，于是金戈铁马转瞬奔腾，在这一瞬间，《秦王破阵乐》的八型十二变终于催生出了完整的变化！
喻超白的手中神剑长鸣，其剑身的振动，代替叶寿圣，演奏出那些他演奏不出的阵势！
“儿郎们，随我——击贼！！”
喻超白大叫着冲锋，身后云集响应。
万民之怒为皇道龙气充能，他的第一剑就斩落下滔天的威势。他的身后，诸儿郎勇猛进精。
这是真实对虚假的战争，亦是凡夫俗子与顶级强者的战争，当无数平凡的人们奋起精神，虚假的贼兵们便成片成片的倒下。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一面倒的态势。
黑压压的两帮人马甫一接触，虚假的一方便丢盔弃甲，模拟出的万民之怒迅速熄灭。
在某个谁也没有刻意注意的时刻，有儿郎攻破了喻超白曾心心念念的知府府邸，怒火很快点燃了这里，整个瓜州所有农奴们的卖身契被怒火焚烧，飞灰片片。
庞大的知府府邸就如巨大的玛尼堆，在这原本用于参拜父王天神的神圣之处，片片飞灰在其顶空不断飞舞。
玛尼堆，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