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校长。”
胡言迈步进入游泳馆。
游泳馆里面的光线非常阴暗，空气中透露着潮湿的气息。入口位置的前台上堆放着钥匙牌和登记簿。前台上没有人，工作的人员可能暂时离开了。胡言在这里简要查看了一下，就向着泳池所在的位置赶去。
泳池的区域非常空旷，空气中带有一股消毒剂挥发出的味道，让人感到一阵不适。胡言环顾四周，在墙角的位置发现了一大包的次氯酸钠。
而在游泳馆边缘处的长椅上，胡言很轻松地找到了游泳老师。
“是由于突然发烧吗，没问题。反正今天的游泳课，只有五个人来参加。”身穿短裤游泳服，皮肤黝黑的游泳老师听完胡言的解释，点了点头，示意他的缺课说明得到了认可。
“只有五个人？”
胡言有些意外。游泳这样的体育课程，怎么也不应该如此无人问津。
老师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其他学校都已经把游泳作为一个必修的课程了，要求学生必须要学习游泳技能。
“但是，星航学院并没有引进这个政策，甚至完全不提倡学生们去参加游泳这样的体育活动。而且由于不同人的天赋与基础不同，游泳课程并没有学分和考核，只是纯粹的兴趣课程。”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老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亮色。
他蹲坐在泳池边的座位上，如同一台即将废弃的老钟表，苍老与颓唐雕刻出他棱角分明的脸颊。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胡言有些愕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着眼前的老师继续说道：
“其实就连这个泳池，都已经很久没有被翻新了。泳池内壁一度很脏，都是我领着几个清洁员工去放水清洁的。游泳馆外面的澡堂，现在都已经免费向学生们开放了。但是，由于宿舍里的澡堂需要付费，我发现有的学生把这里当成了澡堂。他们带着沐浴用品来这里洗澡，然后直接离开，看都不看一眼这个游泳池。”
“以前很多学生都会来到这里参加游泳课，在闲暇时刻也会来到这里。很多深居内陆的学生，没有什么机会去这样接触水，更没有机会去学习游泳。我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够学习这一项技能。”
“很多学生嫌弃这里环境不好，而且在秋季时水温很低，游泳时很容易感冒。我还向校方申请，希望能够给这里添置暖气。”
……
或许是因为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胡言并没有表现出厌烦的神色；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对他这个游泳老师表现出上心的态度，这位老师此刻仿佛拉开了话匣，拉着胡言疯狂倾诉着。
胡言倒也确实在聆听他话语中的信息，并且周期性地通过眼神接触，与微微点头这样的肢体动作，来给予对方鼓励性的正反馈。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他遇到的所有人，要么就是对事情一无所知，要么就是满口谜语，不知所云。他想听人好好说话，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但是，游泳老师所说的话，却真正让胡言意识到，
明明，这所学校里有着名为“许愿”的力量。明明人们可以通过许愿，回到过去去改变自己的遗憾。
明明，这是一所质量非常高，培养出了无数人才的学校。明明所有走入学校的人都在社会上，取得了公认的成功。明明所有学生，都争先恐后地想要进入这所学校。
但是……
以前的泳池，只能够成为小孩子娱乐的场所，而现在，愿意来游泳的人非常少，甚至连报选了游泳课程的人都会这样翘课。
在这样一所高等的、象征着成功的学校里，却完全忽视了体育这方面的教育。
在前任校长，以及现在的校方看来，追求学业上的成就似乎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附属品。相较于体育馆、田径场这样的地方，校方更愿意把大把的基金投给图书馆以及实验楼的建设。
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学生之间并没有产生多么浓厚的学习氛围。校方的这一切良苦用心，并没有真正产生什么效果。
他们没有参加游泳课，并不代表他们把这段时间用于在图书馆中钻研知识的奥秘。
胡言想起了之前在广场上所看到的，那些社团活动花花绿绿的内容，完全没有感觉到钻研学术的氛围，反而像是一堆失去理想和信念的人，聚在一起进行的一场荒诞狂欢。
……这所学校的真相到底有多么扭曲，才会导致这样不合理的情况？
……这算是什么高等学府？
“老师，你就没有试图去寻求什么别的力量吗？”抓住老师在倾诉过程中喘息的机会，胡言询问道。
“别的力量？”
“这所学校里，似乎潜伏着什么东西。”胡言回答道。
按照这个游泳老师的话语，他似乎已经在学校里呆过很多年了。
多年在学校里执教，多年在这个游泳馆里活动，他身上的气息，都已经和整个游泳馆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拥有一具鲜活的肉体，甚至让人怀疑，这位老师就像是游泳馆中的地缚灵。
那么，这么长时间的停留，这么长时间的驻守，这位老师是否在游泳馆中，看到过不同于岁月流逝的变化？看到过那些蛰伏的黑色阴影，看到过这个副本背后的真相？
老师在他的这个问题出口之后，突然陷入了沉默。他低下的脸颊埋没进了漆黑色的阴影中。
“校长。”老师突然说。
“校长？”胡言记得，初任校长死亡之后，学校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任校长。而且，星航学院并没有细分出更多的书院或专业大区，所以也不存在院长、系长之类，可能会产生混淆的概念。
也就是说，这一所大学自始至终只有过一个校长。很显然，老师口里所指的那个人也就是他。
“校长。如果说学校里，真的存在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物的话，那么一定是校长。”
胡言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眼前的男人突然抑制住了倾诉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读书上课，争取能早日从学校里毕业。”
胡言点点头，脑海里却在思考，校长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存在。
在此之前，他对校长这个人物唯一的了解，就是之前在社团里，观看过校长录下的那段视频。
一瞬间他回想起了其中的内容。
如果学校里最诡异的存在，就是校长的话……
……
【“神灵……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用这个词语去描述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神灵就存在于这里。祂似乎处于沉睡的状态，而且没有人知道，祂苏醒之后会发生什么。”
“祂不可被直视，不可被触碰，不可被理解。祂象征着的是一种未知，是一种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东西。我也是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才接触到了祂的存在。”
“千百年来，人类的社会不断发展，知识库在不断扩充，科技也在不断进步。我们不断攀上科学的一座座高峰，这个世界对于我们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但是，在接触到祂的一刹那，我发现人类的一切科学成就，其实都如同儿戏一样可笑。”
“神灵的力量极其恐怖。仅仅只是存在于那里，祂的力量就足以扭曲时间。哪怕仅仅只是和祂接触了一瞬，我就看到了『未来』。”】
作为这所大学的创办者，作为一个在学术领域取得极高成就的人，作为众人眼中羡慕的、伟岸的教育工作者的校长……
……才是第一个接触到神灵的人？
是校长发现了神灵，拥有那干涉时间，实现普通人愿望的可怕力量？
那些无处不在的黑色物质，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乌云，还有那环绕在整个学校周围的黑色高墙，以及那恐怖的、遍布整个副本的寒意……
都是因为校长的作为？
【“我希望这所大学里的学生……在这个接近神秘与未知的地方……能够成长、探索……对人类科学事业有贡献的人才……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光明的未来？
在哪里？校长看到的未来在哪里？
……
怀着沉重的心情，胡言走出了游泳馆。
手机上又传来了消息的提示音，他打开手机一看，在手机消息栏的第一位，看到了凌泽的消息提示。
【凌泽：今天晚上还有社团活动，你要不要考虑来参加一下？】
胡言眉毛一拧，正准备抬起手指把这条消息划走，却见到对方的第二条消息传了过来。
【凌泽：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但是你要知道，人的精神是有限的。如果不排解的话，可能会导致崩溃。】
胡言再次拨走了这一条信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类，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的精神如此软弱。
他正准备继续查看手机上的消息，却发现对方的第三条信息传了过来：
【凌泽：尹志杰说不定会参加今天晚上的社团活动。每个人是可以加入两个社团的，他和你都还有一个社团名额。】
【迁砾：……晚上六点在广场汇合。】
胡言回复完凌泽的消息之后，继续看向接下来的消息。
【辅导员：【防诈小贴士】各位同学，现分享几则近期高校学生被诈骗的案例，以下看似不可能上当的骗术，你或者你身边的同学却屡屡中招。再次提醒大家冷静、慎重、多方核实，长点心吧～！】
什么东西。
胡言有些无语，正准备滑向下一条消息，却看到了辅导员分享的某一个案例。
【辅导员：*月*日，小Y在qq平台上收到来自同学的聊天消息，称其正在医院中接受治疗。对方表示由于父母联系不上，急需治疗费用，并向小Y借钱。小Y一时心急，在未通过电话核实的情况下，向其转账3750元。事后，小Y得知该同学qq号已被盗取。】
“这么简陋的骗局，居然都能够上当？要么这个故事只是编造的，要么那个小Y实际上是个心理幼稚的小孩子。”
他随口吐槽了一句，继续翻看手机里的那些消息。
剩下的消息大多数也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内容，大多数都只是一些学习上的消息，或者一些学校活动的通知。
李骞的通讯录非常冷酷无情，除了必要的联系人之外，一个多余或者可疑的联系人都没有。
被列为置顶消息的“流星”，头像依然是压暗的，显示为离线状态。
他翻看了一下通讯栏，发现消息已经全部浏览完毕。他正准备退出，却无意间触碰到了手机的屏幕。一个头像被他点击到，一系列的消息展现在他的面前：
【你那里天气怎么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冷不冷？】
【你交到要好的朋友了吗？以前你的性格就有些孤僻，和室友有没有处好关系？有没有交到几个朋友？】
……
最近一条消息在两天前，就在胡言进入第二阶段的当天上午。
【你一个人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要不要爸爸妈妈来看看你？】
而让这一切消息戛然而止的，就是手机上显示的，他自己发出了一条信息。
【迁砾：不要来这里看我。】
【迁砾：也不要再发给我这些无聊的信息了。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不需要你们那无孔不入的关注。】
【迁砾：我会有自己的朋友，而这和你们并没有关系。】
胡言看到聊天栏里的消息，就截止在了这一刻。仿佛，李骞发给对方的话语产生了非常明显的效果。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再也没有进行任何的沟通。
但是胡言不相信，父母面对子女这样的话语，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无动于衷，不回复任何消息。他打开设置栏，立即验证了他的猜测。
聊天栏里的对话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对方没有再发过来更多的消息，而是因为，李骞把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
此时此刻，那个黑名单的设置按钮，在胡言的瞳孔中迅速变化，化为了一座恐怖的高墙。
高墙通体漆黑，通天彻地。
……宛如监狱的铁栅栏。
啧啧，我果然还是太菜了，更新迟了一天，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