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琳琅回去之后没怎么休息，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就出去了。
她等不了了。
一路轻车熟路地来到浮骨塔前，这次没了朝瑶剑的加持，钟琳琅到第九层还是有些费劲的。
不过这次比上次好一些，她到第三层就被气流给卷到第九层了。
想来是九辞知道她要来。
这九辞是神仙的执念幻化而成，力量极强，怨念极深，即使自己被噬心阵困住了，也能控制气流来传送人。
到了第九层，钟琳琅发现，插在阵眼里的朝瑶剑，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通向池子的地面，也已经出现了裂痕。
这是结界松动的表现。
钟琳琅皱皱眉头走近九辞。
他还是那副沉睡的样子，青衣飘飘，戴着青玉面具。
本以为他会装死，没想到他居然开口了：“后悔吗？”
空灵的声音，透过层层雾气，虚无缥缈地传了过来。
“后悔？”钟琳琅听得新鲜，“我后悔什么？”
九辞呵呵一笑：“后悔没与我合作，平白无故牺牲了一个小跟班啊。”
他果然知道这件事。
钟琳琅眼眸一冷，“花禾之死，是和你有关吧？是你煽动柳挽衣做的吧？”
“啧，那小丫头可比你聪明多了。”九辞感叹道，“她和我合作得很愉快。不过，你这样说我会难过的，怎么会是我煽动的呢？明明是她和我做的交换。”
“你是看上了她天生灵胎，灵力特殊吧？”钟琳琅毫不留情地拆穿道，“这结界松动了不少啊，少不了她的功劳吧？”
“她是第二人选。”九辞又笑了一声，慢悠悠道，“我的第一人选是你。可是很遗憾，你不仅没帮我，还把噬心阵给加强了，我很失望呢。”
“不过嘛，现在回心转意也不迟。”九辞继续说，“神女，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钟琳琅讽刺一笑：“哦？我想要的？”
“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赐你万年修为，让你成为天宫第一人；我也可以让你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花前月下。”九辞提出了很有诱惑力的条件。
“我不需要什么万年修为，也不需要天宫之主的位置。”钟琳琅眸光微动，“还有你说的什么心爱之人，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九辞讶异：“是我说错了吗？神女，你来魔宫，应该不只是为了加强我的封印吧？你敢说，你对瀛华殿里的那位，没有半分情谊可言？”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钟琳琅不为所动：“没有。”
有也不能说。
“真是嘴硬啊。这个答案真让人难过，不知道瀛华殿里的那位，听了这句话会作何感想呢？”九辞叹了口气，似在遗憾。
“别总拿傅景策说事。”钟琳琅皱起眉头来，“你别劝了，我是不会帮你冲破噬心阵的。虽然结界松动了，但噬心阵不会有松动的这一天的。你作恶多端，被困在阵里，是罪有应得。”
九辞声音慢慢冷了下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样，不知道卿洲尊神会作何感想？”钟琳琅学着他刚刚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
这是九辞的痛处，亦是他的伤疤。
“别提他。”这招果然奏效，九辞冷哼一声，“他不过是个骗子。”
“骗子？”
“他告诉我，神不会死，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九辞说，“他骗我，他死了之后，我也没能复活他。”
复活卿洲，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不过没关系，”九辞又笑了，加重语气，“我会有办法的。”
“是神创造了你。”钟琳琅顿了顿，有些奇道，“你就这么恨天宫吗？”
她话锋转得突然，九辞顺着她的问题说下去，“恨。恨之入骨的恨。这些神仙压根就瞧不起我，不，应该说，他们瞧不起神族以外的人。”
钟琳琅犹豫了一下，“也不能说是全部。”
“你还记得明淇吧？”九辞突然问她，“他可不可怜？”
没等钟琳琅回答，他又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觉得他很可怜。如果他不死，也许我还能对你们神族抱有一丝幻想。”
“可是他死了。”九辞讥讽道，“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情爱。但我觉得，仙妖殊途，简直可笑。这不过是神族为了维持自己尊贵血统的说辞罢了。”
他继续诱惑她：“不过，我愿意相信，神女和他们不一样。”
这人蛊惑人心确实很有一套，也不奇怪柳挽衣会被他迷惑。
钟琳琅凉凉一笑，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你错了。我和那些神仙，是一样的。”
九辞叹了口气。
她没有再和他废话。
钟琳琅隔开自己的手掌，放了几滴血在阵眼里。
血沿着朝瑶剑的剑身徐徐而下，噬心阵周围忽然爆发出一阵血光，只见几道铁链伸了出来，将九辞牢牢绑住。
神女之血，可稳法阵。
九辞嗤笑一声。
他挣扎了两下，发现钟琳琅是来真的，面色立即就沉了下来，“你确定这样做？”
钟琳琅也嗤笑一声。
“你是怕了吗？”
“怕？”九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纵然手腕被铁链锁住，他却还是毫不畏惧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唯一害怕的，大概是卿洲尊神仙逝的那一刻。
卿洲尊神是他灰暗生活里的一束光，亦是给了他温暖的父君大人。
他害怕，自己复活不了尊神。
万年前就没有复活，只有九辞自己知道，现在复活有多难。
可他不怕。
“我做过的事，从来也没有后悔过。”钟琳琅告诉他。
修补好了结界，钟琳琅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浮骨塔。
还好发现得早，不然若是真让九辞出世，不知道会造成什么祸端。虽然刚刚九辞表现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可她知道，那只是他伪装的最好皮囊。
此人城府极深，深得让人看不到边。
现在，她要去让柳挽衣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