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瑟殿门口，钟琳琅莫名有些紧张。
洛婳退了下去。
像是早就知道了她要来，立即有仙侍从里面走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上神，跟我来吧，天神大人已等候您多时。”
等候多时？他难道知道她要来？
压下心底的疑惑，钟琳琅走了进去。
外头阳光正好，明瑟殿里一片明亮。
宁晔穿了身青衣，用羊脂玉簪子束了发，正清清爽爽地站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好久没看到他了，钟琳琅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倒是宁晔，淡定自若地抬起头来，对着她招了招手，“琳琅，过来。”
她没有走过去，只是定定站在这里：“你知道我要来？”
宁晔走过来拉她的手，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温声道：“怎么了？与我生分了不少。”
钟琳琅想将手抽离开来，可他却握得越紧。
“怎么了？”宁晔看着她的眼睛，眉眼弯弯的，“在魔宫待了这么久，都要忘了我了，是不是？”
钟琳琅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怎么会。”
她总觉得，那天宁晔从魔宫回去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起话来莫名让人觉得阴冷。
“天宫里有的人私底下传了你不少谣言。”宁晔腾出只手去摸她的黑发，一下又一下，力度温柔得好像在抚摸一只小猫，“应该是谣言吧？琳琅，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说你坏话了。”
钟琳琅被他摸得心里发毛，侧头想要躲开。
这一个动作似乎让宁晔有些不悦起来，他眼眸暗淡了几分，继续熟视无睹地去摸她的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说你坏话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钟琳琅忍不住皱了下眉。
他的动作有点强硬。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相求。”钟琳琅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
宁晔终于不摸她的头了，“什么事？”
“花禾中了隐毒。”钟琳琅顿了顿，“我需要隐毒的解药。解药虽然难找，可我相信天神大人一定会有。”
花禾好歹是天宫的人，纵然宁晔对自己有怨言，应该也不会见死不救。
男子唇边淡淡的笑意忽然褪去。
他刚刚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喊他什么？天神大人？
什么时候换成这个称呼了？从前，她不是最喜欢阿晔阿晔地唤他么？
全都是那个魔君，是不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宁晔语气淡漠：“琳琅，还是你最了解我。”
他的反应像是一早就知道她会来求他了，钟琳琅本以为他会吃惊，会着急，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表现得如此平静。
花禾中毒，难道他知道？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有解药。”宁晔瞥了她一眼，“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条件？”钟琳琅只觉得有些荒谬，“中毒的是花禾啊，她是天宫的仙子，救她还需要条件吗？”
“琳琅。”宁晔微微笑起来，浅棕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温柔，“做任何事，都需要条件啊。花禾是天宫的人，我不会袖手旁观。”
钟琳琅叹了口气，“什么条件？”
“很简单。”宁晔的瞳孔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整个人看起来神圣到极点，“给你解药，你就回来当你的神女吧。”
钟琳琅怔了下。
“回来之后，你依旧是万人爱戴的神女。”宁晔眼眸半敛，“就像从前那样。”
陪在他身边，他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可以一切如旧。
其实也对，关于傅景策的任务完成了，她的确不应该待在魔宫。
少女忽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好。只需要，给我些时间。”
可脑中却浮现出来傅景策的脸。
宁晔很是满意她的回答。
钟琳琅如愿以偿地拿着解药，回到了魔宫。
花禾的身体已经极其虚弱了。
关雎哭着掀开她的被子，钟琳琅看见花禾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原身的根茎。
喂她吃下解药，钟琳琅忽然觉得很累。
庭院里静悄悄的，她坐在大树底下，看着碧蓝如水洗过的天空。
真远啊。离她真远啊。
不过很快就不远了，她答应了宁晔，要回天宫去。
仰头看了一会，钟琳琅缓缓拿出了往生镜。
镜面布满了裂纹，她轻声念了几句口诀，裂纹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
一会过后，恢复平静。
看来还是没修好，不会真的坏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就要被永远困在这儿了，浮骨塔的第九层，戾气重得超出她的想象。
她不忍心看着花禾这么痛苦，本想着用往生镜穿越到花禾中毒那天，可是看样子是不行了。
她叹了口气，把镜子收好，有些疲惫地将脸埋进臂弯里。
她已经两晚上没睡好了。
困意逐渐袭来，钟琳琅迷迷糊糊打了一会盹儿，突然惊醒。
胳膊有点酸痛，她抬起头，却愣住。
只见傅景策正站在门口，风把他的衣袂吹起来，他的面色平静如水。
钟琳琅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刚刚自己拿出往生镜，有没有被他看见？如果看见了，她该如何解释？
她也站了起来，与他遥遥相望。
两人都没有开口，没有人打破有些窒息的宁静。
钟琳琅想对他笑，可不知怎么的，她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你去了天宫？”傅景策先开了口，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的语气温和得惊人。
她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傅景策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说：“花都开了呢。”
他指的是庭院里开满的芙蕖花，大朵大朵的，很漂亮。
“是啊。”
千言万语都藏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