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邪魔
神殿使者一剑斩落这群朝拜者头领的头颅，她扬起下颌，问跪在地上的朝拜者们，为什么要来圣山。
来圣山当然是为了朝拜神灵。使者问的是废话，答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但是，使者一连问了三遍，还是没有人回答。
跪在地上的羽族人用额头紧紧贴着地面，生怕自己被使者注意到。使者的目光在一群撅起的屁股上看了几圈，她清了清嗓子，咳出一口痰，吐在地上。痰在宣土上砸出一个小坑，附近的几个羽族人惊恐地躲避这一口痰，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给痰让出一个位置。
使者用舌头舔自己的牙齿，努力把牙缝里的早餐残留的肉丝剥离出来。她无聊的目光越过了伏在地上的人群，又越过了装满物资的马车，最后停留在那顶载人马车的轿厢上。
她的顶头上司，那个靠给羽族圣女舔脚而显贵起来的家伙，说这个马车的轿厢里有了不得的人。虽然她非常鄙视这位上司的人品，但她却不能否认他的机智。想起早上和上司的交谈，她又有些忐忑起来。这次交谈使她正式决定改换阵营，加入邪魔麾下。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体会到身为邪魔有什么不好。随心所欲！无法无天！她还记得自己把一杯牛奶泼在上司脸上的快感。如果换做她把牛奶泼在神殿祭祀脸上，那么她一定要挨一顿鞭子，然后流放蛮荒，或者死于牢狱。但邪魔上司却只是吧唧吧唧嘴，说“真香”！
刚刚经历过的早晨，是她记忆中最刺激的一个早晨。在毒杀大祭司后，她觉得自己终于为自己压抑的青春的报了仇。她还记得因为她那违背神殿贞洁信条的爱情而被处死的一张张情人的脸。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错，青春年少的女孩，追求爱情有什么错？现在，对错于她都已经没有意义，身为邪魔，她只要随心所欲。
在神殿使者的目光投向那辆坐着两名异族人的马车时，并不雄伟的圣山上，阳光正透过石缝照射在神殿的古老石阶上，也照射在神女洁白的裙摆上。神女的腿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辉，粗糙坚硬的石阶在她腿上留下深刻的印痕。她一动不动地歪坐在石阶上，上身横卧在一名头戴王冠的男子腿上。男子目视着神殿幽暗的大堂，目视着阳光留下的一地斑驳。他的大手抚摸着神女柔软的肌肤，但神女的肉体并没有抚平他躁动的心。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紧闭的双唇，跳动的眼睑，都在诉说着内心的不甘。
女子仰头望向戴王冠的男子，用她修长的，散发着女性魅力的脖子，蹭着男子的手臂。但男子却不为所动，依然目视前方。
女子继续用爱慕的眼神望着男子，她伸手从自己的双唇间取出一颗樱桃。鲜嫩的樱桃披着一层唾液外衣，她唇齿的味道还留在上面。
“你不喜欢了吗？”女子把樱桃递到男子嘴边。
男子转头躲开女子的手，说:“我们快要死了！”
女子笑着说:“人都是要死的。何况，你恢复法力失败那天，不是就预见到这一刻了吗？”
男子说:“我不甘心！”
女子说:“天已经变了，羽族已经不是四皇的时代了。”
男子不再说话，虽然他有一万个理由反驳女子，但他知道和女性是辩不出道理的。女性是从不接受反驳的。因为他懂得何时闭嘴，所以他向来很受女性欢迎。
男子把目光重新投向幽暗的大殿，大殿门口仍旧一片平静。
女子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大水冲垮了我家后面的石桥。石桥完全看不到了，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但水很清澈。人们为了渡河，就在水里用石块搭了堤坝。石块之间缝隙很大，水就从堤坝的缝隙漫了过去。”
男子的眼神依然望着大殿的门口。
她还在讲述她的梦，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听她说些什么。我的听力，透过了她的嗓音，听到了殿外偶尔出现的爆炸声和劈砍声音。这些声音越来越稀疏，看来我的使者们已经大多战死了。面对邪魔，这些数百年偏安一隅的修行者们，当然不是对手。我这样一个从化神境跌落到元婴境的修士，都可以被你们奉为神，何况是这些嗜杀成性的邪魔！这都是你们无法抗拒的存在。其实我并不介意你们背叛我，成为邪魔也总比死了好。
这个趴在我腿上的女人！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对你的爱给予回应。我知道你注意到了我异样的表情，你一定以为我是愤怒的想去和邪魔拼命。这个爱我的女人，此刻真是讨厌。我不要你在这缠着我，我才不想死。你可别幻想什么陪我一起面对死亡的画面了！你倒是把生死看得很淡，但我不能。算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何必在意你对我的看法。
来了！这群邪魔！这都是什么穿戴！真是无耻！你们还算是人吗？怎么可以把身体最隐私的部位炫耀在外面！怎么可以用人头编织成衣服？怎么可以把尸体当宣泄的对象？真是一群变态的野兽。我真想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这群释放了兽性了人！这群脱离了文明的人！嗯？不过这群家伙好像也分阵营！
打头进来的十几个人都衣不蔽体，外型极尽夸张。而后面又陆续进来的人，衣着打扮则非常考究，他们有的穿着笔挺的羽族礼服，有的穿着大领对襟，宽袍带履的人族服饰，也有的披盔戴甲，显得卓尔不群。可是这群家伙虽然打扮的有模有样，但却举止轻佻，嗓音更是怪腔怪调。高大的男性，却学着女子搔首弄姿，窈窕的女人，又学男人粗着嗓音说话。
很快，几十名怪诞的高阶邪修沿着长长的大殿通道，走到了这对男女面前。他们围成一个半圆形人墙，用千奇百怪的眼神望着台阶上处变不惊的女人和强作镇定的男人。
一个衣着华美但却趴着走路的人，从邪修们的脚下钻出，他用尖厉的笑声打破了大殿内的沉默。他像个壁虎贴着地面行走，绸缎衣服的前襟在粗厉的岩石地面上磨出破洞。他四肢的关节呈现奇异的弯曲，他爬行的速度很快。他的眼睛、鼻子、舌头都在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女神的脚。
他像饥饿许久的豺狼突然找到了猎物，他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其它，他贪婪的张大嘴巴，一口把女神的脚含进嘴里，用他长长的舌头在脚趾间游走，用他的味蕾吸吮着脚底的泥垢和指甲间的异味。他眯上眼睛，写满陶醉的脸因为充血迅速红了起来。
女神没有反抗，她的精神似乎已经彻底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她早已经说服了自己，她的身体即将承受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畜生！”戴王冠的男子怒斥一声，挥手一道罡气斩向地上的怪人。
但罡气却没有击中任何人，因为他的手腕被一条长长的舌头缠住了。舌头上湿滑的粘液顺着他的胳膊缓缓流下。他努力挥动胳膊，想挣脱舌头的束缚，但却只是徒然召开一阵嘲笑。
“真没想到！堂堂的羽族南皇，竟然会成了我们这些小人物的阶下囚！”一个高大的女子走上前来。她的衣着非常奇怪，手脚腿等位置都包裹得严实，但胸臀等隐私位置，却大大方方的裸露在外。她看着愤怒的南皇，继续说:“你不必挣扎了！我知道你已经境界跌落到元婴期，而我们境界却恰好跃升到元婴期！你是战胜不了我们这么多元婴期的！”
南皇睚眦欲裂，直想暴起拼命，但却被女神拦住。女神说:“你我今日注定一死，又何必要做无谓的抗争。只要你我的心还在一起，身体承受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南皇刚要站起，又坐回台阶，他一面单手护着女神不被吞脚怪人全部吞下，一面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强壮女人。
强壮女人一步步走向南皇，直到大腿根抵到了南皇的鼻尖。女人说:“我本来舍不得杀你！但我们邪魔从不接受强者，我们只让弱者变强！而你，从来都不在弱者之列。”
说着话，强壮女子把手伸向南皇的头颅。南皇仍然没有等死，他直视着强壮女子的眼睛，说:“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做到修为跃升的！”
女子巨手一顿，得意的笑了起来，她说:“我们的强大，是因为我们抛弃了世界上所有的条条框框，因为我们自由，因为我们顺从了本心，我们释放了被道德文明压制的原始力量！我们什么都不在乎，我们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我们……”
强壮女子边说边回忆，她幼时的不幸经历重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起了因为自己长得比男人还高大而收到的冷落和歧视。虽然她出身于一个很有底蕴的修炼世家，但她却是父亲眼里最讨厌的那个孩子。在无数的白眼与讥讽中长大的她，无数次想要掩盖自己的缺点，想要像其他女人一样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可是，她的努力最终还是成了男人眼里的扭捏作态，成了一个更丑陋的笑话。直到某一天，她突然想通了，她完全可以不必在意男人们的看法，她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她开始展示自己的丑陋，炫耀这种丑陋，把别人眼里的丑陋，视为自己最美的部分。那一天起，她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她被逐出家门时，她的修为已成了族内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