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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与苗家、范家、田家的累世仇恨,赵半山恰好都知道。

因此,一听说胡斐准备去寻访“金面佛”苗人凤,赵半山脸色就露出一丝古怪、心中就多了许多猜测来。

半晌,他皱眉“哼”了一声:“打遍天下无敌手,这苗人凤名头可是真够响亮的,可是他空自顶着个这么吓人的名头,这些年却行踪飘忽,躲着不见人——不瞒你说,这尊‘金面佛’,连我们红花会众位当家都未曾有缘得见,当年无尘道长听说了他那‘无敌’的名头,心中大是不服,从江南千里迢迢到黑龙江去找他较量,辗转了几个地方都没找着人。”

“啊?还有这事?”——赵半山和胡斐说话时,白告和马春花都在旁听着,这时白告就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在白告的印象里,苗人凤也是慷慨豪迈之辈,算是当得起个大侠之称。这么躲着回避挑战、龟缩不出,着实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那是当然,我老赵还在这事儿上夸大了骗你们不成?”赵半山看着白告,一张圆脸笑吟吟的,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场景,“无尘道长没找到人,好不甘心,憋得心头直痒痒。他当时

本是绿林匪帮的老大,回来后就发动帮中弟子,四处打探那苗人凤的消息。结果终于有个弟兄在长沙城郊见到了苗人凤。”

“据那位弟兄回报说,当时他本想要暗中跟随苗人凤,摸清这‘金面佛’的住所再来回报,谁知没拐几个巷口就被发觉。那兄弟坦承了来意,苗人凤却并不应战,只让他设法回禀无尘道长,说: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某人当年确实曾用过这外号,并非狂妄自大、轻视天下英雄,却是另有苦衷,只是为报父仇、故意激使辽东一位高手前去找他……”

说到这里,赵半山顿了顿。

胡斐何等聪颖的人物,自然明白:那所谓辽东高手还能有谁?当然是当年号称“辽东大侠”,在整个东北都纵横无敌的胡一刀。胡斐从小被平四叔抚养长大,平四叔有意无意地对他讲了许多事,因此他对胡苗范田四家的恩怨也知晓个大概。

而白告本来就通晓个中缘由,自然也知道苗人凤所说的便是胡一刀了,心里不由感慨:看来胡家与苗家的关系并没因这世界脉络的混杂剧变而更改,甚至苗人凤这外号的由来,也都跟“历史”上一模一样。

只有马春花懵懂不知,还真把赵半山的故事听入了迷,忍不住问道:“后来呢?苗人凤真引来了那高手吗?他赢了吧?”

“他与辽东高手的恩怨纠葛、具体情形,我们也不清楚。”赵半山笑了笑,嘴上回答马春花,眼睛却是看着胡斐——“但是苗人凤当时说:这‘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外号狗屁不通,大侠胡一刀的人品武功,就比他高强得多了!”

胡斐心头一凛,不由出声发问:“苗人凤当真说过这句话?”

赵半山哈哈笑道:“我自然没有亲耳听到他这么说,但这一段往事是无尘道长亲口说给我听的,他说起这事时已经是许多年以后,可没必要诓骗我。”

原来无尘道长找苗人凤约架的事情也发生在二十多年前了,那时道长都还没出家,还是江南绿林中人人钦服的一帮之主。

当时苗人凤对那绿林帮众解释了自己外号的由来,说他早已不用这个称号,以后也不会再用,只是这个名头毕竟曾打出去了,却也管不住江湖中人众口悠悠。无尘道长若因这外号不满,大可消消气,若真想切磋较量武功,可以等他办完一件急事之后再行约斗。

无尘道长得到回话,便要动身从江南到长沙,亲自去见识一下苗人凤的能耐,谁料还未成行,却又得到消息:那‘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大侠在长沙栽了个大跟头!

不过苗人凤不是被别人打败,而是不知怎的惹上了神秘莫测的“毒手药王”,被下了一种奇毒,近段时间都在卧床疗养。好在那毒手药王应是手下留了情,苗人凤纵然要吃一番苦头,至少性命无虞。

无尘道长也是豪迈侠义之辈,趁人之危的事情决计不屑去做,便准备本等待苗人凤养好伤,再亲自前去约战。然而天意莫测、命运弄人,不久之后道长身上发生了一些变故。那场变故之后,无尘道长断了一臂,在满腔悲愤郁结之下出了家,后来便淡了跟苗人凤比武的心思。

赵半山讲到这里为止。他没有明言无尘道长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语气里颇为惋惜,听得身旁三人都又是好奇、又不便多问。

凭着断臂、出家两样情状,白告猜测或许是“历史”重演了。毕竟这无尘道长是出家人,却也是金庸先生笔下最出名的痴情人、苦命人——

无尘道长还年轻时,身为江南绿林巨擘,竟然死心塌地爱上了一位官家的千金小姐,甚至为了与那美貌的姑娘幽会,不顾武林高手形象,不惜干出偷鸡摸狗、翻墙入院的勾当。

但其实官家小姐只是受了父亲教唆,对他全无真心,终于有一天骗得无尘道长自断一条手臂,又跟着指挥官差将他活捉关押。

无尘道长手下的兄弟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救出,还将那官家小姐全家人都捉来听其发落,结果他一见那姑娘就心软,不仅放了官家小姐一家,自己也心灰意懒、出家皈道、从此不婚不娶……

只能说,舔狗舔狗、一无所有,无论现代古时、无论地球异世,天地间许多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但而今眼下,再去追究无尘道长身上的往事,已没有任何意义。

赵半山显然也不打算将道长的事说给几个小辈听。

他不等几人再发问,拍拍胡斐肩头,嘱咐道:“苗人凤已经在江湖上隐踪匿迹许多年,你想要找他,那可不太好找。”

胡斐笑着摆摆手道:“无妨,他虽行走低调,但并非真正隐退,这些年时而还能听闻到他的消息。晚辈前些日子正是听说他在广州一带出没,这才从辽东南下,准备前去查探一番。”

赵半山点了点头,再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张口:“不知胡小兄弟千里迢迢去找那苗人凤,究竟所为何事?这苗人凤二十多年前便自封了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显然有其过人之处……”

他终究一颗心善良仁慈,便是恶贯满盈之辈,也不愿轻易见之赴死。而这胡斐年少有为、胸怀侠义,赵半山心里惜才,实在不希望看到这样的英杰少年卷入上一代的恩怨中,枉自送了性命。

他这一开口,聪颖如胡斐,又怎会不明白其话中之意。但他只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点了点头:“晚辈理会得。倘若苗人凤真是有过人之处的英雄豪杰,那我可更要去见识结交一下!”

赵半山知其心意已决,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朵红绒扎成的大红花,说道:“胡小兄弟,今日咱们萍水相逢、甚是投缘,这朵红花你拿着,这是赵某的信物。天下各地许多江湖好汉,一见此花,便知是我红花会赵半山的朋友。你若遇上急需,要人要钱,凭着此花,向各处朋友尽管要就是了。”

胡斐一愣,郑重地接过那朵绒花,语气里已经大是不一样:“是,既是赵三爷相赠,我一定好好收藏着!”

赵半山郑重道:“别,胡小兄弟,你和白小兄弟都是赵某所见的人中龙凤、盖世英才,更难得的是身怀一副侠义心肠,未来必定有一番大成就,赵某可不敢倚老卖老——我看,咱们不如兄弟相称,从今以后,你们叫我三哥就是了。”

这话一出,不仅胡斐,就连白告也愣住了,全没料到这红花会赵三爷竟是如此看得起自己。

三人当即又是一番客套叙话,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这一来,倒是把马春花冷落到旁边了,马春花并不真正懂得红花会赵三爷的威名,只是望着旁边那两座崭新的坟茔发呆。

那两团微微隆起的土堆,无声地立在那大厅废墟前,似乎在嘲笑天底下的武人们。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江湖义气、恩仇情怨呢?

有人因一份爱,甘愿自断一臂、勘破红尘。

有人因一缕仇,竟要不计生死、复仇雪恨。

还有人因着所谓侠义,不过初初见面,就如亲生兄弟。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江湖义气、恩仇情怨呢?马春花不懂。

爹爹因为一个“侠”字,明知前方危险重重也要前行,因此损兵折将、自毁基业也在所不惜。师哥因为一个“武”字,总以为功夫好了、变得更强了,就能赢得女孩子的芳心,因此养成了鲁莽冲动、一根筋的性子。

她从没像现在这般,厌倦江湖、厌恶武功、厌烦侠义……

就在马春花发呆的时候,三个男人终于聊够了江湖义气,胡斐朝着赵半山、白告和马春花三人分别抱拳一礼,然后大踏步地穿过商家堡前厅的废墟,朝着堡外的树林走去。

他在前一晚的雨夜独自而来,抢在荣彩、阎基等盗匪前头,悄悄钻入铁厅里,来得不知不觉。而如今,在这雨停了、火也停了、阳光微微从东方泛起的时刻,他背着柄单刀、揣着一朵红绒花和那封放着两页拳谱的油纸包,走得也默默无闻。

赵半山、白告几人都望着他的背影,知道他这一去往南,再相见时又不知是何年何期。

白告突然有些理解赵半山了。江湖茫茫、天荒地阔,每一次告别或许都是永远,因而每一次相遇都倍加值得珍惜。因而对每一个对脾气的人,都会感到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