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芙蓉楼，叶嬷嬷的随侍丫头常福已在菡萏园候着了。见我和丹阳进来，一番道喜不提。她着叶嬷嬷旨意，待我们一回来便带去千秋馆说话。我和丹阳稍事整理，又马不停蹄赶去向老板汇报。
叶老板明显心情大好，说话也不阴阳怪气了，整个人还透出几分慈祥来，怪渗人的。
闲话了有两盏茶，叶嬷嬷开始说正事。
“我们楼里新馆落成有一旬了，你们二人大事一妥，现下要尽快开新馆才是正事。”
这么快，我大吃一惊。
她看我脸上吃惊的神情虽有些不痛快，但也没像往常一样劈头一顿骂。只接着说：“你俩的阁院，妈妈我亲自给你们打理妥帖了，只差还未起名。叫什么潇湘、彩月的未免俗气，你二人自斟酌定夺。下月初十纳过了，是上吉的好日子，开新馆定在那一天。刻牌匾需要时间，你们兀自要紧些。”
“你们这番出息，是我芙蓉楼近十年来最让我开心的事。我做母亲的很是为你们骄傲。我让千秋馆小厨今晚筵了一桌酒席，我们娘仨合着几个你们前院的姐姐今晚坐在一起好好叙叙。”
我来芙蓉楼一年余，丹阳锦林在芙蓉楼十年多，从来没有和前院的挂牌娘子们交往过。叶嬷嬷向来是不喜前院后园合在一处搞小动作的。大约和七八年前芙蓉楼晋级的两个书寓带着后园几个女孩别抱他馆有关系。
我和丹阳现下即将开馆挂牌匾，和前院保持一定的交往是有必要的。这些前院风月场厮杀过的职场精英，不仅会向新晋菜鸟传授部分工作经验，还会向身边的客人广而告之，为新馆开张造势。
当晚认识了芙蓉楼近五年来爆款的六个小姐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全是花一般的年纪，最大的一个也不过二十三岁而已。六个人中四个是皓月园当红牌，两个是醉星台高级官员争相竞价的顶级牌，绣雯不在其列。他们六个虽各有特色，但有一点却相似，都是女中豪杰酒中仙葩，其中一个我怀疑她有一坛的量。佘国的酒绵甜爽口，度数不算很高，但也超过十五度有余，一坛一般都是四斤左右的样子。
那晚我在瞠目中，看着这个叫妍容的女孩从席前喝到席后，最后搀扶着喝醉的叶嬷嬷安置好，又同其他人喝到近丑时才作罢。席上除了我和妍容，剩下的都东倒西歪，最后她把前院的剩下五个女孩着几个使唤的丫头送回去，优雅地和我道别。
丹阳从来没有这样吃过酒，软得像一根面条一般。青儿年纪小，身量也小，背不动丹阳，一想叫了年纪大的妈妈来肯定会挨骂，哭着说什么也要自己把丹阳弄回菡萏园去。我要背她死活不让，我只得让绢儿同她一左一右扶住丹阳勉强拖了回去。
第二日，张妈妈带我和丹阳去了新馆，新馆整体成一个别院，与其它芙蓉楼园台全部隔开，还颇有情调的在南面临河处修了小渡亭，可以坐船从渡亭拾阶而上，穿门进入馆内。叶嬷嬷改制的决心不小，新馆一路上都是建山造景画廊雕栋，茂竹绿树栽花育香的气派场面，走至一个三叉路口，一径竹林小路，一径香花铺地，一径藤蔓绿荫。穿过竹林小路，白墙青瓦的四抱合院出现在眼前，院落虽不大，但布置精巧一应俱全，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香花铺地那一径进深比竹林小径深一些，路的尽头也是一座四合院落，红墙黑瓦，院中栽着许多奇花异草，比竹林小院更大也更精致些。
丹阳喜欢花草，我喜欢清静，自然她选了红房子，我选了白房子。藤蔓小径的房子还没修葺完成，大概是叶嬷嬷未雨绸缪的打算。
看了房子，丹阳决定给自己的院子起名丹馥阁，我图省事，起名竹间居。名字报了叶嬷嬷通过后，就是选婆子挑丫头。我和丹阳也没什么选择权，全由叶嬷嬷做主。鸡飞狗跳的搬了一天东西，终于到了我和丹阳离开菡萏园的时刻。当晚，我和丹阳求了叶嬷嬷在菡萏园小厨摆了一桌酒菜，交好的一帮后园的女孩大多都来为我和丹阳祝贺。
绣雯依旧没有出现。自从我们那次因为翠墨起了龃龉，她便再也没来过菡萏园。棠梨院的雀儿席间说，绣雯很久没去棠梨院看赵大娘和她，只是偶尔会叫棠梨院的云喜去坐缸院子一起坐缸的时候聊聊天。白日里张妈妈说新纪律的时候，提到日后在新馆不能如在皓月园那般，闲暇时可以偶尔跑去后园转转。初夏绣雯趁叶嬷嬷忙，来回在后园跑，已遭了叶嬷嬷训斥，刘妈妈更是领了罚令，打了绣雯十板子。我听后也吃了一惊，才知原来绣雯不来后园不全是因为和我生气，也可能还因为被叶嬷嬷责罚。
闹到这个地步，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她在前院安好，能求得那个她喜欢的公子的青睐，摆脱芙蓉楼这样的地方。
席间女孩们三五一堆聊着天，玉醒懵懵懂懂只知道和小翠交换对大娘今天做的肘子的意见，她年岁尚幼，平日里只爱好吃和聊八卦，对功课从不上心。她虽然清秀端正，但也不过中人之资再过五年她该何去何从也不得而知，想到这里我心里针扎一样难受。她口水横飞如数家珍地向小翠说着她从杜大娘那里偷学的酱肘子的秘方，看上去一派天真无忧无虑。我的难受转化成一股焦虑的情绪，席间的酒喝起来也淡地没什么滋味。丹阳看我心上郁结着些愁绪，她也开始有些难受，大家聊着聊着，气氛竟愈发伤感起来。连年岁小的几个也受了这气氛的感染唉声叹气。
白日张妈妈在新馆和我们说规矩，总结下来就是，新馆之所以建了独院，就是为了与芙蓉楼其他场馆割裂开，以彰显富贵气派，往日那些女孩是不能再来往了。这也是叶嬷嬷的意思。我虽气郁，但也无法反驳，毕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越喝越伤心，在场有些女孩已经抱头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