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身份似乎非同一般。
当他提出要和楚狐单独谈谈后，护林卫虽然一脸不爽，却也只能告退。
律师雷厉风行，不等护林卫与百翎出门，就开口道：
“你好，楚狐，我是粟律师，也是雄精灵互助协会的雇员。”
“长话短说，我收到消息，有雄精灵受到迫害，所以火速赶来，遵从协会的宗旨来协助你。”
“我将为你讨回公道，请你务必配合我。”
“我？被迫害了？”楚狐听着有些心虚，“可是……我好像才是错的那一方啊，我当着饭店监控把她相机打坏了。还讨回公道……公道就是来制裁我的！”
“协会自有办法。”
粟律师很有自信，应该是见多了大风大浪，不把这种小案子放眼里。
但见惯了坏蛋，楚狐对陌生精灵总是疑神疑鬼的。
——这位律师会有什么问题呢？白白帮我……等等，未必是免费帮助！万一律师费比三万还贵呢？！甚至，她可能和百翎是一伙的，专门给年轻精灵下套赚取高额律师费。
“粟律师，那个……你还没说律师费多少。贵不贵？”
“完全免费。我都说了，我们是雄精灵互助协会。互助啊互助，懂吗？”粟律师蹙眉。
楚狐眯起眼睛：“你这个雄精灵互助协会，不会有什么宽松的进入门槛、虔诚的身心要求，以及严肃的退出束缚吧？”
“完全不是！我们协会就是协会，不是哪门子奇怪教派！我们的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雄精灵团结起来，力所能及地互相帮助。”
“那我接受了这次帮助，下次就轮到我帮你们了？其实也没什么，无论雄精灵还是雌精灵，我力所能及，当然会帮啦……可是，我除了长得漂亮，也没别的长处了，普通的帮忙哪里抵得上三万呢？嗯？！唔……”
楚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大眼睛，审视面前的粟律师。
——这家伙和百翎，不会是枫昭派来的吧！
看到楚狐卸不下的戒心，粟律师不由扶额叹息：
“好吧，好吧。”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世界有自己的洞察，也因此变得谨慎而敏感。”
“你不需要温柔的言辞包装，所以我接下来会说的话，会更势利、更直白一些。”
“先说你最关心的东西——不用赔三万的办法。”
“直接说你是不小心的，对方就会原谅你。”
“先别急着不屑。”
“这是可行的办法，这是必然的结果。”
“甚至，对方会反过来，要求你原谅她、饶过她。”
“协会的能量巨大，如同炽热烈阳，即使没有刻意运作，也能散发催生万物的光热。”
“帮助你，不仅仅不会损耗协会的力量……”
“反而！会让这光芒！因为在更多精灵眼眸之间回荡！而增幅！”
粟律师表情狂热，手舞足蹈地向楚狐展示那股不可见的光芒。
“现在你明白了吗？这就是雄精灵互助协会的万丈光辉。”
楚狐讪笑两声，打心里觉得这个协会大有问题。
“可是粟律师，你说的太笼统啦。协会到底要具体怎么做，对方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的三万损失呢？”
“问得好！”
粟律师两眼一瞪：
“这又涉及到我们协会的第二个核心‘道法’了。”
“对了，你听说过‘道法’吗？那是古代精灵总结的、用于描述万物性质的诸多文字，每个字都凝结着无法穷尽的智慧。”
“我们雄精灵互助协会，首先是雄精灵组成的，但什么是雄精灵？”
“难道是天然分化的凡胎肉体？”
“不，雄精灵的概念，就是我们身份证蕊别那栏所填的，乾坤的‘坤’。”
“天地、阴阳、清浊、上下、优劣、乾坤……”
“在精灵世界，雌精灵是占据优势地位的乾位，雄精灵是占据劣势地位的坤位。”
“但乾坤绝非分明两立，而是可以互相转化。”
“只需要以‘道法：坤’稍加点拨，我们便能占据优势！”
——还说你不是奇怪教派！越说越奇怪了啊……而且我没有文化造诣，听得晕乎乎的。
楚狐连连摇头：“粟律师，你说得太玄奥了，我听不懂啊！说具体的东西，我还能理解一二。”
粟律师叹道：
“唉，道法这件事呢，是要靠自己领悟的。”
“具体行为只是意志观摩道法所投射的阴影，有千变万化。”
“若无悟性，便谈不上随心所欲地运用，强求道法反倒会心智受困。”
“但是嘛，我可以提醒你几句。”
“听好了：我弱，所以我强。你强，所以你弱。无力是力，但力非力。”
“你好好思考思考。”
——思考个头哦，什么鸟绕口令，不文不白，不上不下。
楚狐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细细思索。片刻后，道：
“虽然雄精灵身体娇弱，天生处于弱势地位，但这反而利于获取同情与声援。”
“反过来，雌精灵虽然身材高大，但个体的力量在文明社会，并非真正强大的力量，在海浪般的声势面前，也只能败退。”
好悟性！粟律师眼前一亮，无声鼓励楚狐接着说下去。
楚狐点点头，思绪随心飘扬。
“究其原因，现代的力量不是肌肉，而是喉舌与金钱。”
“开办媒体企业的贵族精灵，以及较雌精灵而言更擅长使用媒体的雄精灵，无疑是更能影响世界的精灵。”
“这是新一轮的力量分配。”
“不同于天生的力量分配——即家庭、身体、土地等力量，这一次要分配的，是虚拟却实在的，世界影响力。”
“这股力量分配的第三档，是没有电脑、手机的群体。”
“她们获取的影响力近乎为零。无论她们主动还是被动，她们被世界抛下了。她们的新力量归于其他精灵，而她们只能接受这一切，甚至意识不到这一切。”
“往上，第二档，平民。她们获取的影响力，寥寥无几，谁也不会互相关心陌生精灵。她们如同一盘散沙，除非凝聚成团。所幸她们数量庞大，如果能价格合适地凝聚起来，也不失为一股力量。”
“虽然第二档可以细分，但没什么意义。”
“在宏观意义上，只不过是一小团沙打击散沙，又或是几团沙子互相对抗。”
“散沙之间的内耗再寻常不过，不然怎么叫散沙呢！”
“再往上，第一档，声名出众的喉舌。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许可以牵动万千精灵。”
“众多散沙团聚于各路旗下，成为她们的力量，让喉舌代自己行使力量。”
“沙漠与海洋何其相像。沙团的碰撞就是海浪。”
“恶水涛涛，却只是每日都会发生的、微不足道的波澜。”
“第一档之上，还有第零档，介质。”
“没有介质，是无法传导声音的。没有媒体，是没法得到新力量的。”
“所以，那些媒体企业，那些贵族，统治着无形之界，掌握着新力量的入场券。”
“若是她们不想给特定精灵入场券，那么，她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削减其力量。”
粟律师长叹一口气：“总算说完了？”
“嗯。”
“这个啊，楚狐，你偏题很远了。我其实很想打断你，但好歹你也算是领悟道法吧，我就犹豫着，不想干扰你的思路。你悟性很好，我也不把你当小朋友看了，我跟你说些交心话，可能不好听，别见怪啊……”
“嗯。”
“不过，你这悟出来的东西，太偏了啊。这不好用。”
“不好用？”
“楚狐，这……哎呀，是不能用！”
“那你那个‘道法：坤’能用？”
“能，而且还有各路支持呢！”
“可是，这是不对的。你是让不那么散的散沙，轰击其他散沙，抢占她们的力量，逼她们让步，好让自己舒服。而且，这也是为什么你们协会有各路支持的原因。”
粟律师摆摆手：
“好了好了，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的。”
“论道就到这吧。协会的‘道法：坤’后续还有好几篇呢，严丝合缝，构造非凡，不是你几分钟想出来能辩过的。”
“不过啊，楚狐，我问你，你想赔这三万吗？！”
“你要不想赔，就按我的来。”
“你要是想给那花花绿绿跟鸟一样的雌精灵送钱……那我也不拦着。”
“真是的，我又不是你父母，到时候心痛得要死的又不是我。”
指点天下的狂想，宛若泡沫。
楚狐被点醒的瞬间，现实的压力越发清晰明了。
他几乎喘不过气。
沉默片刻后，楚狐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不够谨慎……贸然打坏了相机。这就是……冲动的代价。你走吧”
“唉真的是，随便你。”粟律师起身。
“等等。”
粟律师转身，笑道：“怎么？刚自顾自说完好听的，又反悔了？”
“不是，我想问一下，你从哪收到的消息，是冽溪联系你的吗？”
“什么冽溪，喏，给你看，就是这条短信。明明是一个自称【百翎】的小弟弟给我们协会发的，他说自己和朋友在鸡排店吃饭，结果你弄坏相机，被奇怪的陌生阿姨……”
“百……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