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网吧里陆续出现了各种饭香。
“你一般点外卖吗？”楚狐问，同时操控着游戏里的角色种下又一颗果树。
在网管的推荐下，楚狐换了个生存种田类游戏玩。
本来，菌鸦五极力推荐一款打枪游戏，还梨花带雨、信誓旦旦地说，这回一定带他起飞。
但楚狐第一天接触电脑，还未习惯鼠标操控方式，他飘忽的枪法比描边还离谱。
菌鸦五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玩家，技术不上不下。他带着楚狐这样的新手，怎么可能赢得了游戏？
尽管菌鸦五气上心头，不带楚狐赢一把不肯罢休，但楚狐还是拒绝了。
——这些游戏里的刀枪战斗，有现实里的超能力者生死搏斗刺激吗？
楚狐受的刺激足够多了。
他来网吧玩游戏，本意就是想玩玩休闲游戏。
菌鸦五虽然此前从未见过楚狐，但他觉得，和自己双排过、在游戏里帮自己说过话、见过自己被打自闭被打哭的丑态、安慰过自己，这交情足够算朋友了。
楚狐玩休闲游戏，他也想凑个热闹。
对此，楚狐虽不欢迎，却也不抗拒。
两精灵就这样玩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饭点。
此刻，菌鸦五偷偷看了一眼其他精灵拎进来的“丰盛”盒饭，咽了口口水。
“不，我都是吃泡面或八宝粥。”
菌鸦五只是一个目光，还没来得及招手，网管就主动送来了一罐八宝粥。
“这样好像不太健康啊。”楚狐觉得菌鸦五一定是个网瘾少年，为了玩游戏，连回家吃饭都不肯。“为什么不回家吃呢？”
菌鸦五的角色停下了。
屏幕上，炊烟袅袅升起，游戏火堆上野鸭表皮渗出油光，火星像萤火虫一样欢快地跃动。
菌鸦五看着这一切，宛若石雕。
楚狐在另一侧埋头种着果树，没有太过在意菌鸦五为什么不说话。
楚狐还有施肥、浇水、开垦荒地、除草、驱虫、安装陷阱、伐木一堆事情没做呢。
再说了，他又不是舔狗雌精灵，为什么要边玩游戏边小心翼翼地注意雄精灵的一言一行乃至微表情，时刻准备讨好异性玩家？
过了一会儿，菌鸦五惨笑一声，开口了。
“哈，也许你不知道……不是所有精灵都有家的。”
“啊啊啊……这样啊……”楚狐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想了一下，还是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悲伤与同情。
——可是，该怎么表达，才不会显得自己敷衍呢？
“没关系的，一个精灵过也没什么，我习惯了。”菌鸦五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有了！想到了！
楚狐以半是敬佩，半是羡慕的语气道：“那你肯定工作了吧？自己赚钱自己生活，好厉害啊！”
“哈……哈……”菌鸦五笑声凄凉，更像是哭声。
——反应不对……我说错话了？
“我其实也想过，暑假里要不要去打工，赚点钱呢？这样就能买台电脑了。”
菌鸦五默不作声。
楚狐继续道：
“但是啊，我又想了想，如果暑假都用来打工赚钱，买了电脑却没时间享受，那就太难过了。”
“所以，我一直想找个精灵问问情况，哪里打工好一点、轻松一点。”
“如果能有自己的电脑，那就能省下以后假期的网费了。”
“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上班时间少，工资不错。”
“最好是打打零工。我还要上草原道，如果是长期的——”
“你问错精灵了。”菌鸦五突然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你问别的精灵吧。”
“好吧。”楚狐耸耸肩。
又种了一会儿果树，楚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菌鸦五周五不上课，那一定是辍学了！不管是交不起学费还是怎么回事，这一定是他的伤心事。自己不该在他面前说草原道的。
“呃，鸦五，对不起。”楚狐道歉。“如果你原谅我的话，能不能说一下——”
“我说了！我不知道！”菌鸦五厉声道。
——雄精灵脾气真大啊……也可能是我的问题。不该这么直截了当地谈条件的。应该迂回一下，等他原谅之后再套话……
楚狐闭口不言。
发完脾气，菌鸦五似乎有些后悔。
“你……不吃晚饭吗？”他试着说些软话，挽回一下新朋友的情谊。
“不用，等下爸妈接我去吃饭。”楚狐话一说出口，心里顿时一紧。
这话不对啊！又碰到对方伤疤了。
“那个……”楚狐提前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在你面前提父母？”
你这不是又提了一遍吗？！
菌鸦五深呼吸：“没事的，我没那么脆弱暴躁。”
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清脆的铃声简直就在楚狐的耳边。
胸口挂绳微微震动，楚狐低头望去。
“啊，原来是我的手机啊！”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
菌鸦五觉得有趣：“你连手机也是第一天接触吗？”
楚狐点点头：“今天我……呃，才给我买的。”
菌鸦五眉头止不住地跳动。
——你故意不提父母，反而是一种强调啊混蛋！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不是父母的电话。
“喂？”
“是你啊冽溪，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好吧。什么东西通过一下？哦哦，懂了。”
“我在逐雷网吧玩游戏呢，游戏很好玩……不要逛街！我才不要去和你一起买衣服！”
“唉，行吧行吧，等下见。”
挂完电话，楚狐又叹了一口气。
“谁啊？”
菌鸦五凑上来，看到楚狐手机上的画面——好友申请栏上挂着一个姣好的雄精灵头像，他昵称后面还带着一串符号表情“·^_^·”。
“同道，朋友。”楚狐随口解释道。
“雄精灵朋友啊。”菌鸦五若有所思，“你老公？”
楚狐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哦，对了，差点忘了。为了避免其他雌精灵骚扰，自己装成雌精灵到网吧来打游戏。
“咳咳咳，单纯朋友。”
“别害羞，我懂。”菌鸦五不屑摇头，“你是完全没发育的雌精灵，没什么吸引力，正常雄精灵也许会把你当异性闺蜜，但不会喜欢你的。虽然常理是这样，但年轻精灵都是冲动的……如果这小子冲动盲目，你一定要把握住啊。”
“别替我瞎操心。”楚狐翻了个白眼。
“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发育吗？！别自欺了，你越是拖延、不敢出击，你就越是难以找到伴侣。说真的，你虽然俊俏得离奇，但这没用啊！你是雌精灵啊！一般雄精灵看到你的平原，就不会接受你的……”
交浅言深，莫过如此。
明明只是一起打了会儿游戏，却替楚狐伪装的身份考虑起终身幸福来了……唉，真是好心，真是感动。
“我朋友等下就来了。”可惜楚狐承受不起这份热情，他即刻起身，“时间也快到了，不玩了，再见。”
“等下。”菌鸦五掏出手机，“我能和你加个好友吗？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他殷切而胆怯的目光让精灵难以拒绝——不过，楚狐本来也没打算拒绝。
“以后再一起来玩游戏吧！”楚狐挥手，告别新朋友。
“再见。我一般都在这家网吧。”他回以挥手。
楚狐走后，菌鸦五吸溜着罐头里冰冷的八宝粥。
他慢慢地咀嚼五谷、坚果、水果块，像是骡子拖动磨盘一样，只是麻木地例行公事而已。
看着自己手机里的所剩不多的余额，现实与孤独又闯进了菌鸦五的内心。
不管怎么省，又要没有钱了啊……
楚狐说得有道理，要是有自己的电脑就好了……还有房子，不，房间就好，这样就不用在网吧包间的沙发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