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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血雾终散 修德归宁(二)

......

半个时辰后。

修德村中,持续了将近大半个夜晚的喧闹和躁动,终于平息,归于宁静。

一开始弥漫的茫茫血雾,也消散殆尽,村里的一切,好像都没什么改变,又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悬挂在高空的明月,也渐渐沉落,奥兰大陆普通的一晚,即将逝去,黎明前的曙光,将降临这片土地。

虽然浓雾不再,但村中的某处却又冒起层层乌云般的灰烟,还有闪动的火光。

原来,燃烧着的,是那些匪徒的尸体,这是刘默的意思,他和索妮斯将村中的所有匪徒遗骸聚成了数堆,一把火全部烧成灰烬,毕竟就算他们再怎么恶劣,也不好曝尸在外,只能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改善从良吧。

而那些遇害的村民的尸体......

刘默和索妮斯来到村边的一处空地上,远远能望见,之前刘默救出的村民,全都聚在那里,而他们身前的,便是一排一排,整齐排列的石碑,说是石碑,其实是用一些还算完整的石砖代替的,坑坑洼洼的碑面上,刻着不少名字。

刘默和索妮斯对视一眼,索妮斯把头偏了过去。

刘默走上前,拍了拍其中的一个虎背熊腰的人。

“啊,是你。”中年人转过身。

“大叔,节哀。”刘默沉重地说道。

“嗯。”中年人点了下头,“我们很感谢你,和那个女孩,帮我们埋葬了大伙儿。”

“举手之劳。”刘默继续道,“到头来,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你们......”

“说的什么话。”中年人拍拍刘默的颈背,“我们这些人,不是还活得好好的,都是托你的福,你已经为这个村子做了许多了,明明素不相识......”他瞥了一眼,刘默手指上的银纹戒指。

“你,真不愧为他们的一员,我再次代表所有修德村的村民,向你道谢。”

“唔......嗯。”刘默支吾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究竟被当成何种身份,而此时,斯朵拉轻柔的话语仿佛在耳边回响......

“坚持你所走的道路,努力做你正做的事,就是对我的最好报答哦。”

刘默深吸一口气,心中发问道:“这枚戒指,究竟意味着什么,斯朵拉小姐?”

“大叔,你们之后有去处吗?需不需要......”刘默话才说到一半就止住了,他在这个世界连自己的容身之所都没有,哪里还帮得上别人呢。

“我们打算先去金珖镇,有一个和我很熟的人在那里开店,或是天元城,那儿也有安置难民的地方,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大伙儿,去一片新田地,重建修德村。”

“好,请一定要......加油,有需要帮助的,我会尽我所能。”

“不不。”中年人摇摇头,“是我们一定要报答你才是,若你今后有难处,我一定在所不辞,修德村永远欢迎你,哦,还有那个女孩......”

“嗯,呃,我先过去一趟。”刘默绕过中年人,又挨个走过几个村民,他们见到刘默后,也是纷纷俯首致谢,刘默则是连连摆手,道着不必。

刘默来到一个石碑前,一个一身黄衣的男子,正佝偻着腰,跪在那里。

“这位大哥,你还......好吗?”这个石碑,应该是那个之前替黄衣男子挡下致命一刀的瘦高男子,他的姓名刻在石碑上,只有两个字:阿狄

“啊,恩人,是你啊。”黄衣男子见到刘默赶紧站了起来,“我......很好,很好。”

“只是,我觉得对不起他,是我......”他的脸上满是落寞与愧疚。

“你选择反抗,需要勇气,而他挺身救了你,也需要勇气,你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也有殒命的觉悟,如果心中有愧,那请不要辜负那兄弟的这份觉悟。”

“唔!嗯......你说得对,我不能辜负他,我要带着他的那份......一起活下去,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啊,你手臂上有伤,需要我帮着处理一下吗?”

“不用麻烦了,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愈合,请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刘默说完,又和黄衣男子在这一排排石碑前,默默伫立了半晌。

“该走了。”索妮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刘默听到后,赶了过去,他们和中年人来到村庄出口,做着最后的道别。

“大叔,你们真的不用我们护送去城镇吗?”

“不用不用,你们不是还有要忙的事吗?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放心,我们会选择安全的路线的。”

“行......那,我们先告辞了,改日一定再相会。”

“等等,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嗯?”刘默和索妮斯一齐转过头。

“以我多年做猎人的经验,你身边的这位女孩,应该是......”

“嘶——”刘默闻此,倒吸一口气,到底索妮斯的身份,最后还是......

而索妮斯对此面露不善,一言不发。

“没事了,这个给你。”索妮斯的这种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中年人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递给刘默一个皮质的墨绿色小册子,手册封皮上,是用烫银工艺加工的,猎人工会的徽标:一个菱形被分割成左右两半,左边三道爪痕,右边一柄砍斧,品种各不相同的树叶串联在一起,构成菱形的四条边。

“这是我以前当猎人时,所持的猎人执照,如今在我手里已经没用了,就交给你吧,如果你今后有当猎人的意愿,这个东西能帮你省不少事。”

“这......好,我收下了。”

中年人打量着他们,突然又道:“我以前毫不怀疑地认为,人类,是永远也无法和魔物和平共处的,现在看来,我的这种想法,也许不太正确,我再次,对于之前的相助,与今日的救命之恩,表示真挚的谢意。”

中年人说完,向刘默与索妮斯深深地鞠了一躬。

听到中年人这番话,刘默和索妮斯皆是脸色一变,尤其是索妮斯,她刚才表露出的敌意在这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一对水灵灵的橘红色大眼睛在扑闪着。

“哦,还有还有,上了年纪,容易忘事,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的名字,临别前,可否告知我?”

“啊,好像确实,我还没说过,我叫刘默,她是索妮斯。”刘默指了指身旁的白发女孩。

“哼,我可从没认过这个名......”索妮斯抱着胸,撇撇嘴,表情恢复了正常。

“刘默......索妮斯......好,我记住了,今后,修德村的人们,也都会铭记这两个名字。”

“说起来,我见过那位老人孙女的画像,你的名字和那老人的孙女名字,很相似,长相也很相像。”中年人看向索妮斯。

“呃......”其实刘默很想说,这名字就是他照着那老人孙女起的。

“大叔,那位老人的动向,你知道吗?”刘默突然问道。

“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被那些匪徒打晕后,装进了一辆牢车里,然后被一队人押送出了村子,事到如今,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那位老人,极有可能是某个地位崇高的大人物,实力也同样不俗。”

索妮斯点点头,表示肯定。

“但不知为何,这样的人,会如此落魄到我们村,好几次魔物入侵,也都是他出手帮忙解决的,即便已经年老体衰,时日无多......唉,也请你们之后,能多留意一下那老人家的动向吧,他的这份恩情,大伙儿也要回报才是。”

“嗯,我们会的。”这样说来,刘默从谢恩那里拿到的那枚银色徽章,很可能本是那老人的所有之物,不过那徽章,到底代表着什么身份呢?

说完道别的话后,在中年人祈福的目光下,一个人类和一只血魔,再次离开了修德村,当然,他们也许以后不会回到这里了,因为,修德村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在奥兰大陆的另一处地方重建,人们也会重拾希望,以修德村村民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原本只是一名平凡大学生的刘默,在此经历了种种后,心境与思想也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变,至少,对于他所认为的该死之人,他不会再犹豫不决,可以说,从现在开始,他才慢慢地熟悉,融入这个异样又广袤的世界,渐渐认识,悟到,这个世界的独特法则。

也许刘默今后,凭着自身的意志与信念战斗时,还有对他人仁慈的可能,但必定要有几个前提,一是,他要宽恕的“人”心存良知,诚意悔改,不如灰戎帮的盗匪这般恶劣,二是,他那时身旁没有迫切地要保护的对象,譬如修德村的村民这样的无辜生命,最后是......那个“人”,一定也是他想要守护的存在。

不过,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实力,拳头足够硬,谈这些才有意义,若是连身边之人都没有力量去保护,又何谈去饶恕敌人?这次刘默能击败这些匪徒,是依靠斯朵拉之前传授他的“湍流强攻”,与“水缠”为他带来的体质增强,不过,这还远远算不上什么,这个世界,一定还存在着许许多多未知的强大,而自己,还要不断努力提升,变强,才能在其中有生存和发言的资本。

半路上,刘默扭头问索妮斯:“你累了吗?一整夜没休息,是不是需要......”

“不累,倒是你,人类的身体不像血魔,你要是想歇着,就随便找一个地方倒下,我可以等你。”说这话时,索妮斯的声音变小了许多,眼睛瞟向别处,“不过,你可别指望我背着你......“

“呵,怎么会呢,没事,我的状态也还行,那我们接下来,就要回轻语森林,找......”

“我一定会,把他撕碎......”一提起那人,索妮斯的怒意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她握紧双拳,咬着牙,狠巴巴地说道。

天色渐明,地平线上,暗蓝的夜幕隐隐褪去,破晓的霞光取而代之,黎明到来,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可紧接着下一场对决,正于茂林中,静静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