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成全,这也是因为你乃是最好的人选。”
景元帝摆了摆手,轻声道:“西域三十六国彼时派遣人前来,以红鬃龙马与寒意松柏两桩异宝试探我大离未来一代之潜力,以此来评测到底摇摆至何方。
你以一己之力,将两桩异宝悉数慑服,在西域使臣回返之后,你的名声就已然作为大离年轻一代之代表,在西域三十六国流传。
而后入十万大山,平妖佛往事,又被那位不戒古佛敕封为佛子。
在西域三十六国之内,就更加的声名远扬。
身兼这两个身份,在西域三十六国之地,朕的名号,怕是都没有你响亮。”
西域三十六国,在之前本就是受极西佛国统御之地。
之后是极西佛国古佛圆寂,佛主更易,无暇他顾,西域三十六国方才联合起来,趁机独立而出。
可西域三十六国独立而出的时间毕竟尚短,极西佛国对西域三十六国的影响尚在。
尤其是如今不戒古佛归位,同掌世尊权柄。
虽然陆离心知肚明,不戒和尚还要以万妖金丹炼化古佛意志,短时间内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些琐事,掀起一场清算。
纵然是腾出手来,出身西域三十六国的他,也未必就真个会对西域三十六国进行清算。
可陆离知晓,不代表西域三十六国知晓。
于是对西域三十六国而言,陆离的身份就显得很特殊了。
原先不同意脱离极西佛国掌控的守旧派,多是信仰佛法之人,自然会对陆离被古佛敕封的佛子身份尊敬有加。
而对于铁了心要脱离极西佛国掌控,也是如今西域三十六国的掌权派们来说。
在知晓不戒古佛归位,极西佛国可能随时有余力对他们清算之后,势必会更加急切的寻到新的靠山。
适逢如今江玄元剑斩俊辰单于,再加之之前陆离展露出的大离九州未来一代之潜力,西域三十六国才会在此刻彻底决定选择大离。
既然选定了大离,那如今在大离境内,堪称风头最劲,又代表着大离年轻一代的陆离若是出使西域三十六国,也会让这些掌权派们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重视。
就连中间的摇摆骑墙一派,陆离的身份都能派的上用场。
就此看来,大离境内,还真就没有比他更适合这出使西域的人。
“而且,此次出使西域,还有一件非你不能为之事。”
景元帝再度抽出一张堪舆图,将之展开,其上的堪舆地理,不仅有九州之地,还多了西域诸国。
“这次你前往吴地,平定豫章万水倾覆之劫时,敕封太守许敬之为豫章天师。
而后,在前往会稽郡解决神孽之劫时,却是开发出了一项人道神只之权能对吧?”
陆离微微一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景元帝所说的权能指的是什么。
“君上说的,是人道神只可以用相对微小之神力,将兵马挪移至神位辖属之地的任何一处对吧?”
“不错,正是此项权能。”
景元帝点了点头,轻声道:“有了这项权能,若是能够在九州千郡万城之中,悉数敕封神只。
则原本用以守御各地的万军便可以悉数撤回,只保留三五百至多千数的兵卒,用以维护当地治安即可。
一旦发生叛乱,只要城池之内的神只发出信号,通传至邻城神只,要不了半刻钟,则神都之内就能收到消息。
而后只需一道旨意,统筹兵马,名将统兵,各城神只响应。
除去统筹兵马的时间,同样只需要不到半刻时间,就能够使神兵天降,十万,乃至百万,八百万大军,顷刻而至,镇压敌寇。
若是能够做到这一点,则九州大定,藩王之乱,再不足为惧。
不,是任何内乱,都会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乃至于外敌入侵,同样可以化解。
九州兵马近万万之数,聚拢之后,大可抽调千万之数驻守龙城。
便是北匈蛮寻到龙城缺漏,再如何化整为零,在人墙之前,却也再难以杀入我九州腹地。
纵然杀入,有人道神只庇护,也再难掀起大的波澜。
此乃定国之策也,而且,人道神只受限于国运与香火桎梏,便让此策于定国之余,还无有后患之忧。
人道神只的作用愈发重大,是大离日后必行之事。
这样的权柄,执掌在你的手中是正确的。
日后,所有的人道神只,都必须受到你的统率,被你的神位所压制。
吴地人道神只之首不够,九州人道神只之首,亦非你莫属。”
陆离微微颔首,景元帝毕竟是当朝帝王,眼光毒辣的很。
虽然他甚至都不曾亲眼见过许敬之,可却依旧看出了人道神只所能发挥的效用之重大。
“可根据我的推算,如今大离的国运,应当不足以将千郡万城之地悉数敕封人道神只吧。
也正是因此,我才没有直接与君上言明此事。”
陆离轻声道:“若是连九州人道神只都无法悉数册封,便在西域行册封人道神只之事,却有些鞭长莫及了。”
景元帝说到此处,陆离哪里还不明白,其所说非其不能为之的事情是何事。
但景元帝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旋即招手让陆离过来。
“千郡万城,悉数敕封人道神只,是为了能够做到无有缺漏,织就一张人道法网,镇压一切已知未知之事。
可若只是单纯的为了针对一处,那却就简单的很了。”
说话之间,景元帝将手指在堪舆图中的神都之上,而后拖动手指,在堪舆图上划出一道直线,径直划到西域之地的边界之前,方才住手。
看着景元帝在这价值千金的堪舆图之上所画出的白线,陆离先是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不由地抚掌赞叹道:“君上真乃不世之才。
如今大离之国运虽不能囊括一城,进而连同一郡,乃至一州,直至九州之地,织就一张人道法网。
可若只是为了运兵前往一个固定之地点,则便只需开创一条运兵之道即可。”
“不,这不是运兵之道,而是一条商道。”
景元帝摇了摇头,纠正了陆离的错漏之处。
“西域三十六国虽然有些摇摆之嫌,可到底最终还是在大离与北匈蛮之间选择了大离。
如今大离与北匈蛮开战在即,究竟孰胜孰负,谁也不知晓。
在此刻选择下注,虽然不能说是雪中送炭,却也远在锦上添花之上。
既然西域三十六国愿意释放善意,那我们也便要展现大国之风,以免步了极西佛国之后尘。
极西佛国庇护西域三十六国千载岁月,为何西域三十六国依旧会选择在极西佛国危难之际脱离极西佛国之掌控?
此举虽然有落井下石之嫌,可究其根本,是极西佛国压的西域三十六国太紧了。”
景元帝早就把陆离视作了日后的接班人,大离天命之武帝。
如今既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教导一番陆离为君之道。
“你应当也听说过西方大漠的传说,在远古之时,那里本是一方上古王国,后因神只降怒,才使陆地变为大漠,上古王国也被掩埋。
西域三十六国犹如星辰一般散落在西方大漠之中,星罗绿洲之旁。
可绿洲水源只能让他们活下去,真正让他们得以立身的,却是大漠之下,上古王国的宝物与矿脉。
如此,才有了西域三十六国人皆富庶之名
可西域三十六国除去人皆富庶之外,却还有一点,那便是人口稀少。
说是三十六国,其实一国大多也就百万人口,为何?”
景元缓慢开口,为陆离述说着西域三十六国与极西佛国之所以离心离德之根底。
“大漠之中,挖掘宝藏,风沙天灾,神怒诅咒,都是要人命的。
人皆富庶不假,可这是用命换来的。
而在获得宝物,挖掘出矿脉之后,西域三十六国无法自己消化,又要有人前来我大离,去往北匈奴,乃至于十万大山,东海之滨,去进行交易。
在路途之上,又有不知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可极西佛国统属西域三十六国,除去庇佑之外,什么也不做,就要抽取五成的利润。
国土境内,还有不知多少佛寺,不事生产,却要花大量钱财供养。
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拜入佛寺之中,所需钱财之缺口,日益扩大。
换做是你,寻到时机,会不会伺机脱离?”
陆离不由默然,所谓官逼民反,大国与小国之间的博弈,其实也不外如是。
“西域三十六国选择大离,提供大量资粮,并愿意只与我们互市交易。
那朕就要做到将心比心,敕封人道神只,开辟出一条西域直达神都的商道。
调用可战之兵,只是必要之时的最后手段。
最主要的作用,是借助人道神只之威庇护商队安危。
重要的大宗商品,则可以借助人道神只之力,直接传送至神都之中。”
景元帝最后点了点这条白线,缓声道:“这条连同神都与西域的商道,连带那西域大离交界之处要立起的都护府,悉数要归于一尊人道神只所照应。
以西域三十六国之富,与大离全面合作,再加之这条商道小宗生意上的安全,大宗生意上的瞬达,必然会掀起一波互市之狂潮。
这条商道之上,每年所吞吐的金银,将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如此,这尊人道神只的重要性,便可想而知。
是以,这人选,便需要你来亲自挑选。
必须是你极度信任之人,才能在这道圣旨之上,写下他的名字。”
说着,景元帝又从乱糟糟的桌案之中,再度抽出了一张空白圣旨,交予了陆离。
这便是陆离必须亲自出使西域的原因了。
在还没有确定的人选之前,纵然景元帝交出一张空白圣旨,可除了陆离以帝血撰写之外,旁人依旧是无法调用国运之力。
陆离接过这张圣旨,也是不由地再度躬身:“多谢君上。
我会与老....我会与他好好交涉一番的。”
亲自挑选,极度信任之人,再加之陆文炳如今就身在西域三十六国。
陆离哪里还不明白,景元帝这是在给陆文炳铺路。
陆文炳的武道天资确实不算突出,可若是这条商道成型,西域三十六国和大离商贾将会奔走于其上,络绎不绝。
为了感激庇护他们的人道神只,以他们的富庶,每年能够贡献出多少香火。
别看只是一条商道与都护府的庇护之神,可真要算起来,未必就比豫章天师差了。
甚至说不得,在有心人眼中,还要远比豫章天师珍贵抢手的多。
“这又是道的哪门子谢?
怎么,你已经有了心中的人选?”
对陆离的话,景元帝装作并没有听懂的样子,旋即最后嘱咐道:“那陆文炳现身之地,就在大离西出大漠后所到第一个国家楼兰之中。
西域广大,三十六国只是天幕之上散落的群星。
你若是能够顺利寻到那位陆文炳,便只需要记住沿途之光景,敕封出商道神只,而后在楼兰之中递上国书即可。
剩下的三十五国,便由你的亲卫代行便是了。
若不然耽搁了太多时间,怕是赶不回来参加及冠礼了。
反正,除了楼兰之外,其余的西域之国,应当也不会太过难为你的亲卫。”
听到这,陆离却是不由地眉头一挑,缓声问道:“这楼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特别之处倒是有,可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景元帝轻轻叩击桌案,缓声道:“若是只论国力,楼兰在西域三十六国之中,都算不上大国。
人口不过将将百三十万之数,兵马勉强有个三万之数。
但这代的楼兰王,少年之时,遭受过宫变,是逃亡北匈蛮,得了与太祖同处一个时代的冒顿单于之庇佑,才得以存活下来。
甚至于就连之后谋图夺回王朝之权,也是借了冒顿单于的狼骑之兵马。
这位冒顿单于,是北匈蛮最雄才大略的单于,早早的便布局落子。
过往的岁月之中,这位楼兰王始终坚定的倒向北匈蛮,在脱离极西佛国之前,便已然与北匈蛮建立了联系。
脱离极西佛国掌控之后,西域三十六国倒向大离,楼兰曾经激烈反对,虽然最终只能妥协。
可在西域三十六国之中,楼兰怕是少有的对你两个身份都不感冒之人。
不过这样的小国君王,想要奈何你,却是有些想太多了。”
西域三十六国,听起来煊赫。
可实质上,绝大部分的西域之国的最强者也不过只是四境之修持罢了。
只有极少数的西域大国之中,可能有五境巨擘存在。
若不然,西域三十六国联起手来,早就脱离极西佛国了,又何须在大离与北匈蛮之间反复摇摆。
“楼兰吗?
我记住了。”
陆离将此事放在了心上,虽然心中也认为景元帝所言不错,一个楼兰国奈何不了他,可却不能太过自满。
阴沟翻船之事,可绝不少见。
陆离退下之后,立时在演武堂之中再度召集羽林左骑。
身负字灵的羽林右骑们则是眼巴巴的看着陆离,眼中满是渴望。
羽林左骑这次与陆离一同前往豫章郡,可是着实立下了不世之功,跟着陆离与卫长青一同,名动天下。
如今陆离再度出行,说不定又是一桩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可却又是羽林左骑随行,怎能不让他们艳羡。
“好好修行我传于你们的根本法,日后有所成,自然有你们大展身手的舞台。”
陆离看了一眼这些曾被李青莲亲自赐字的羽林右骑门,微微摇头道:“如今,就算是我想带你们出行,你们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听到陆离的话,羽林右骑们只得应下,但心中却是不由地暗自发狠,要好好修行这次陆离带回的根本法门。
比起其余法门,还需要博览群书,这净明忠孝道只需要全了忠孝之道,明悟忠孝之意,就能够进步神速。
而在陆离的授意之下,羽林右骑们的养父母们悉数被接入了神都之中,孝字已然功成。
剩下,便是探寻忠字了。
如今的陆离,难不成配不上明主的称号?
世间明主,何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忠于此君,天经地义也。
看出了众人心中所想,陆离也是不由一笑。
良性竞争,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此番回神都,陆离带回了许敬之的净明忠孝道法门,并交予了陈舒钻研了一番。
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固然不能转修,却可以从自己的亲卫开始,试着推行一番净明忠孝道。
也算是为日后推行这一门与他而言,没有任何坏处,还能让修行此法的修士在入道之初,便基本上不可能站在他对面的功法做准备,打造出一批代言人。
“我离去之后,若是再有人苦苦上门哀求演武堂招收弟子,在确信其有元神之路的天资后,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反正修行完净明忠孝道之后,就算心中有什么小心思,也会逐渐淡化。
若是不能淡化,则修炼进境便一定会受阻,一下就能筛查出来。”
最后离去之前,陆离嘱咐了一番陈舒,对这个小大人,他还是相对放心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羽林右骑的进境。
这些羽林右骑们,曾经都身兼大离国运在身,纵然帝血被抽出,可却依旧前途不可限量。
“你放心,我省得。
演武堂中,自会筛选出新的人来,开始运转东宫的职能。
而现在的羽林右骑们,有这等功法,有寒意松柏,还有着天生的字灵加持,和你提供的玉液助力。”
陈舒认真道:“再给他们一段时间,他们绝不会逊色于羽林左骑!”
“左骑也好,右骑也罢,都是为国羽翼的羽林骑。”
陆离摆了摆手,旋即心念一动,换来红鬃龙马。
“是时候出发了!”
毕竟是前往西域,红鬃龙马这本就来自于西域之地的宝马,却正是轻车熟路。
陆离兀自飞向天穹之上,而羽林左骑则在卫长青的统率之下,结成战阵,施展其疾如风之法,跟在了陆离的身下。
如今的卫长青,可是传承了兵仙韩重言一生兵法造诣,指挥过八百万兵马,主导过千万人规模之战场的存在。
论战绩,当世名将有一个算一个,都不配给卫长青提鞋。
如今施展这基本上可以说是将领入门必学的其疾如风之法,却是再轻松不过。
比之当初从神都出发,前往吴地豫章之中,同样的气血,在如今的卫长青手中,速度却加快了近倍。
一路前行,陆离却也没有忘记,此次前往西域三十六国,却还兼着开辟商道,敕封人道神只之权责。
是以虽然前行之速更快,但陆离却还是时刻分出神魂,将所进过的道路崎岖与山川走势悉数印入脑海之中。
唯有如此,方能够在敕封神只之时,完善其权柄之责。
一路上,陆离绕去了常人不可能通过的奇险之地,探险出了一条并非直线,可却足够安全平坦的道路,却也花费了近十日的功夫,方才探寻到大离的西线。
一跨过那大离的边线,陆离等人就被一片黄色给安静地包围了,苍茫的天地间恒久徘徊的风,像一位老人哼唱着古老的歌谣历数时空沧桑变换。
也正在此时,那被陆离一直随身携带,挂在脖颈之上的骊珠,却忽的闪动。
骊珠之内,骊珠真龙不由感慨道:“当真是物是人非。
人间王朝几度更易也就罢了,就连当年的西王母国,如今都被黄沙掩埋。”
“西王母国?”
陆离却是不由地一愣,轻声道:“您知晓这传说中被神只埋葬于大漠之下的上古王国之名?”
“嘿,那怎能不知晓?”
骊珠真龙摇了摇头:“当初主上之所以能够成事,却也少不了西王母国之主的助力。
当初主上与那位兵主的最后一战,便是祂的侍女传法主上,并造出克敌之神兵,一面夔牛神鼓,方能力克兵主,最终由主上将之斩于帝剑之下。
之后主上飞升天穹,也曾敕封那位西王母国之主为人道神只,不升天庭,却能够在人间称尊,守护九州。
自主上之后,其香火也未曾断绝,享受人间正祀。
就算君上失势之后,其也仍在人间屹立良久。
却不曾想,到底还是被一同清算了。
但以那位西王母的底蕴,纵然被清算,应当也存续着一些意识,沉睡于西王母国之中才对。
若是你能够得到西王母国之主的助力,那才真是大机缘。
那位西王母国之主的手中,有一卷无字天书。
这无字天书看似无字,却能够根据观看之人的需要,衍生出绝学道法,助力观看天书之人度过难关,打败强敌。”
无字天书?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陆离闻言,也是不由地心中一动。
只可惜,这样的宝物,一定掩埋在大漠最深处,西王母国核心之地。
时至如今,从未听闻西域三十六国寻到了古国真正的遗址,探寻出的不过是边角料罢了,就足以供养西域三十六国之大,可想而知,西王母国内蕴藏着多少的宝物。
但西域三十六国这么多年却都未曾寻到西王母国,难道他们是不想吗?
是寻不到啊。
想要寻到这西王母国中都应当是最珍贵一列的无字天书,却绝不是一件易事啊。
摇了摇头,将这些事情从自己的脑中驱散。
陆离驾着红鬃龙马,继续前行。
一入大漠,就代表已然离开了大离的疆域。
而那楼兰国,作为西域三十六国距离大离最近的国度,也是商道之上的第一个国度,以众人之脚力,只需要快马加鞭,很快就能够抵达。
果不其然,沿着商道尽头径直前冲七千二百里,远方那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黄沙尽头之处,便浮现出了一座充满着西域风情的古朴城池。
这应当便是楼兰了。
西域三十六国,说是国,但其实绝大多数的西域之国,其人口与占地,与大离的一座城池,也并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大漠绿洲的稀缺性,也不可能任由西域三十六国到处开辟城池。
是以,除去少数几个大国之外,西域三十六国,基本上便是一城即一国。
放眼望去,这座城池最显眼的,却是城池中央,那千丈之高的佛塔。
这应当就是之前西域三十六国仍归极西佛国统属之时,所建造的建筑了。
陆离看着这座城池,终于降下马头,使红鬃龙马踏足于黄沙之上,向着楼兰古城前行。
离得楼兰古城愈发近了,陆离的眉头却不由地皱起。
如今天穹之上的大日,才将将从中天向着西方落下半程,离日落西山还有一段时间。
纵然楼兰古城身处大漠之中,不会有乡镇之民入城,可也不该这么早就将城门闭合而起吧。
如今还好是大日仍在天穹,若是等到天黑,紧闭着的城门,再加之漆黑的城墙,简直就像是一方不规则的棺材。
陆离心中暗暗留神,而城门之上,也终于有人发现了陆离及其身后的八百羽林左骑。
察觉到羽林左骑们人皆如象的气血和那堪称恐怖的数量,城门之上的将领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高呼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楼兰古城不欢迎不请自来之人!”
“不请自来?”
陆离闻言,却是不由地眉头微挑,向身后一摆手。
卫长青会意,取出背在身后的大旗,以蛮力将之挥动。
看着了如同火焰一般翻动,印着离字的大旗,城门之上的将领这才反应了过来。
“居然是大离的军伍,这个时候前来,难道城内的事情被发现了?”
西域三十六国呈上来的函报,是希望大离在开辟好商道之后,一步到位,定下契约的。
一般而言,这样的事情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解决。
便是再怎么重视,也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够完成。
是以,城门之上的将领一时间却并没有想到陆离前来的原因居然是开辟商道。
心中紧张之下,城门之上的将领不由继续开口道:“不知是大离的哪位将军当面,可否报上名号。
待在下通传之后,方可开启城门。”
“将军?
在下在大离之中,却是没有任何官职称号。”
陆离沉吟了片刻,抬起手来,指向那座佛塔,悠然道:“倒是曾有一位故人曾为我加了一个名号,唤作佛子。
不知算不算的上一个名号?能不能开得了此城门?”
这楼兰古城给陆离的感觉有些奇怪,守城将领的反应,也同样奇怪。
在知晓是大离军伍的情况之下,依旧要刨根问题。
就好像,其内藏着什么东西一般。
是以,陆离在报出名号的同时,却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前来楼兰古城的目的。
“佛子?好大的口气。
除却极西佛国培养的下代世尊之外,哪个僧人敢称佛子,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剃度,不点戒疤的少年郎。”
那城门之上的将领先是一笑,旋即却反应了过来。
不对,今岁倒是真个听说,有一个少年郎被当代古佛并代掌世尊之权的不戒古佛给敕封为当代佛子了。
因为那位不戒古佛出身于西域,是以其所行的每一件事,在西域三十六国之中,都能算得上是如雷贯耳。
其敕封的佛子,自然也会被津津乐道。
尤其是那位佛子,还是折服了西域三十六国年轻一代无人能够折服的寒意松柏,红鬃龙马的大离天骄。
想到此处,城门之上的将领连忙看向陆离身下,在看到那红鬃龙马之身形后,不由地心头一颤。
“错不了,除了我西域之地,旁的地方决计养不出这样的烈马来。
居然真个是那位佛子当面。
这可该如何是好。”
城门之上的将领在认出了陆离的身份之后只思考了几个呼吸,便立即转身下令,让士卒们打开城门,并去将那些守在城门附近,想要逃出楼兰古城的人拦住。
佛子陆离之名代表着什么,城门之上的将领很清楚。
事后会不会被责罚他不清楚,可再如何,也总比如今就得罪这位凶名在外,降服红鬃龙马之时,把仇家脑子都给砸碎了的少年要好的多。
“陆离佛子,还请入城。”
眼见大门洞开,城门之上的将领这才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来,邀陆离先行进城。
陆离微微颔首,拍了拍红鬃龙马的马头,示意其缓步进城。
身后跟随的八百羽林左骑,却被城门之上的将领给拦住了。
“还请陆离佛子见谅。”
城门之上的将领认真道:“放您进城,已然算是我私人僭越,可上头知晓您的身份,好歹会体谅我几分。
可若是让您带着兵马入城,您倒是不怕什么,可小人却怕是要遭殃了。”
陆离瞥了这将领一眼,却也没有自持身份,非要逼着这将领开门放行。
临行之前,景元帝还与他说过,极西佛国庇佑西域三十六国千载,为何西域三十六国依旧选择了脱离?
说到底,不过是傲慢之罪罢了。
“不带兵马入城,可以。
可带一位亲随,却没有什么问题吧?”
陆离指了指身旁的卫长青,那城门之上的将领眼见是一个比之陆离还要年轻,气血内敛的少年,当即满口答应道:“自是可以。
佛子,您请。”
一边说着,那城门之上的将领一个翻身,便下了城门,伸出手来,指引着陆离的前行。
陆离瞥了一眼这将领的手,却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将领分明是一位气血武者,身型魁梧,可伸出来的手,却温润如同白玉一般,修长无比,骨节分明。
这样一双手,出现在这样的身形之上,还真是,相当之突兀。
心中愈发察觉不对的陆离却没有立即点破,只是负手前行,身旁将领亦步亦趋跟在陆离的身旁,低声道:“我已然派人去通报王上,还请佛子慢行,很快便会有仪仗前来迎接了。”
陆离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可目光却微微转动,看向了几个地方。
那些地方,正有人被兵卒押着走向城池深处。
他的双耳隐约之间,似乎听到了求救之声,是在哭喊着让这些人放他们出去。
而一路前行,作为商道的起点,楼兰古城之中的店铺,居然悉数大门紧闭,没有一家在开张。
陆离心中的古怪之意愈发浓厚,却也没有点破,依旧继续前行。
走到半途,果然有仪仗敲打着向陆离走来。
依仗最前首,是一位面相阴柔,身着素白长袍的俊秀男子。
在看到这男子的身影之后,陆离身旁的城门将领不由地面色一白,旋即向陆离解释道:“陆公子,这位乃是我楼兰国国王之子,也是未来的楼兰之主。”
“哦?”
陆离目光转动,那俊秀男子却已然走到了陆离身前,拱手行礼道:“名震天下的陆公子当面,果真是神采不凡。”
这位楼兰国的王孙,倒算是给足了陆离面子。
但陆离却并没有回应其的热情,而是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他的双手之上。
此人的双手,也与城门将领一样,温润如同白玉一般,修长无比,骨节分明。
可比起城门将领的手与身形不匹配,这位王孙有如此一双手,却显得再合理不过。
陆离的沉默,让这位楼兰王孙的笑容都不由地有些尴尬。
正在想说些什么,身旁的民居之中,却有人惊呼出声:“小离,你怎么来这了?”
“老爹?”
陆离听到这声音,却是不由地眼前一亮,看向那从民居之中探出头的身影。
可还不等他说话,陆离身前的楼兰王孙却先行将眉头皱起,斥责出声。
“哪里来的奴才,陆公子之名,也是你能直呼的?”
楼兰王孙的话,让陆文炳不由地一怔,旋即他连忙摇头道:“小离,快离开这个地方,马上就要入夜了。
到时候,你再走就来不及了。”
“聒噪!”
楼兰王孙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手来,正欲对陆文炳出手,可手刚伸到半空,却只觉一股痛楚从手腕之处传来,想要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楼兰王孙抬眼望去,却见陆离正单手捏着他的手腕,目光淡然,缓声开口道:“敢叫他奴才,你又算什么东西。
楼兰王孙?
便是你父亲,都得对我行大礼。
现在,告诉我你准备用这只手,对他做什么?”
楼兰王孙心中一颤,看着陆离那毫无感情的眼睛,原本的怒气瞬间消散,支支吾吾,却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陆文炳已然看得呆住了,这才多久没见,自家小子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
三境圆满的楼兰王孙,随手便将之钳住,好像还没有怎么用力,便让之动弹不得?
至于仪仗中的众人与那位城门将领更是一时呆愣于原地,不知为何陆离突然发难。
陆离却不管众人的反应,他反手将楼兰王孙的手腕倒拧过来,在楼兰王孙的痛苦嘶吼声中,其余士卒正欲上前搭救,却被陆离充满寒意的眼神给逼退。
“让我出出气,他还能活下来。
可你们若是上前,他可就死定了。”
陆离的话,平淡却又坚定,在场众人莫名便觉得,他一定做得出来。
是以,所以人都被威慑在了原地。
唯有楼兰王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痛声问道:“不知到底要如何,才能让陆公子你出这一口气。”
“既然知道我姓陆,那你可知道他姓什么?”
陆离拧着楼兰王孙的手腕,让其被动转身,看向陆文炳,继续缓声道:“我的陆,是来自他的陆姓。
你要想让我出气,那就让他满意。”
我的陆,是来自他的陆姓?
楼兰王孙在痛苦之中也不由地面带惊愕,他看着眼前的陆文炳,终于知道自己犯下了何等过错。
可如今还没有入夜,若是不能让这陆离满意,自己怕是真要身死于此了。
楼兰王孙咬了咬牙,居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还请伯父见谅,在下狗眼看人低,见不得泰山真面目。
求伯父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