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更是不知要如何记录呢。
做君主的,无非就是想求一个青史留名。
可依照现在的情况,若是真把显州放弃了,那父皇可真是要被世人唾骂了。
而且这信件里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沈知远的不满。
主将贸然出击,中了地方的圈套。
沈知远损失能活着回来,恐怕是要领罪了。
想必北地现在是乱作一团,主将杳无音讯,众将士只怕是都乱了阵脚。
云姝脑子里好生混乱,又奇怪沈知远为何会如此轻易中了圈套,又担忧前线的战况。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迟疑地看向黎长归,“父皇……”
黎长归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步伐沉重。
他的声音很是疲惫,却十分坚定,“大裕绝不可放弃显州。”
他不能做这个千古罪人。
北狄人也并没有善待俘虏平民的习惯,若是让出显州,那显州的百姓和案板上的青鱼又有何异?
他作为君主,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子民前去送死呢。
云姝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父皇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并不意外。
可问题在于,国库的存银和粮草的储备,还能支撑大裕打一场长期战争吗?
她想起之前朝中有大臣提议议和,那时前线战况尚可,父皇斥责他还算是有理有据。
可等到明日早朝,这信件一经公开,那请求议和的声音可就难压住了……
云姝担忧地望着黎长归,可转念一想,父皇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么自然也就预料到了即将会发生什么。
她只需要支持父皇就好了。
“父皇天纵英明,我大裕定能渡过难关。”她眼神坚定,也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觉得。
在她心目中,黎长归是无所不能的。
在朝堂上,处理政务勤勉尽责,对待大臣也大都是兼听纳谏。
在朝堂外,他和母后感情深厚,对自己更是极尽宠爱。
自己是幸福的,她为自己是父皇的女儿感到庆幸,也觉得十分自豪。
黎长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她那双漂亮又像极了婉然的眼睛里,装满了对他的担忧,又流露出了无边的信任。
这样的眼神和婉然如出一辙。
黎长归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你是惯会说话哄朕的。”他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慈爱地说道:“待此番事了,朕就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再在京城中找一处宅子,让内务府加以修缮,赐给你做公主府。这样也方便你日后常常进宫来陪朕。”
这也是他思考了许久的决定,云姝虽说已经年过十五,但他本想多留女儿在身边几年。
但人生在世,哪怕他贵为天子,也不能事事如愿。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还能活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要说他这一生有什么放不下的,那自然就是云姝这个他和亡妻唯一的女儿。
他想起一年前,云姝还十分迷恋那个状元程启知。所幸,他的女儿及时醒悟了。
而让沈知远教授她武艺,也是为了让她有些自保的手段。
那时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揣测他会将云姝指给沈知远。
沈知远虽然能力很强,品行也十分端正,但他是一个带兵打仗的武将。
武将是要上战场的,稍不注意,一条命就得搭在前线。
这样的夫君,让他的女儿嫁过去,那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再者,做武将的总是粗犷些,不懂得女儿家那些细腻的心思,若是为他们二人指婚,日子恐怕是无趣至极,云姝也不会幸福。
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自己的私心,总是要为女儿多打算些。
所以他也从未动过把云姝许配给沈知远这个念头。
笼络武将也无需牺牲他最宠爱的女儿。
他让暗卫去搜集资料,看看京中哪家的儿子比较靠谱,只是突然出了显州的事,还是等危机解决了再说罢。
而云姝听了这话就非常吃惊了。
父皇曾说过想多留她几年,她也没有想过嫁人这个问题。
或许是上一世和程启知的日子太过痛苦,重活一世,她丝毫没有再嫁的打算,起码现在没有。
可父皇为什么会改变主意,难道父皇已经为他找好了夫婿?
她不解地望着黎长归,“父皇……?”
黎长归忽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云姝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外的高财听到咳嗽声后就弓着身进来了。
他熟练地端起案上放着的一碗黑糊糊的药,一边给黎长归拍背顺气,一边说道,“皇上可要召内阁大臣前来商议?”
黎长归面不改色的把药喝了下去,这口气突然就顺了,“传吧,总不能让他们明天早朝时才知道这消息。”
云姝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想开口问,结果就被打断了。
“姝儿先回去吧,指婚的事改日再谈。”
这是在开口赶人了,云姝即使还想再问,也不好再开口,只能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走出了养心殿。
见她出来,平绿迎了上来,“公主。”
这寒风突然吹了过来,云姝打了个冷战,看了一眼平绿手上空荡荡的。
是了,出来的太着急,莫说大氅了,连手炉也没带。
平绿也意识到自己疏忽了,刚想开口请罪,高财便拿着大氅和手炉出来了。
他把东西递给平绿,笑着对云姝说:“皇上见殿下来得匆忙,就知道您一定没带御寒的东西,特命奴才送来。”
大氅是墨狐皮做成的,上边还有金线绣成的龙纹,是父皇平日里穿的那件。
云姝有些鼻酸,父皇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当真是关心她。
她挤出笑容来,“多谢父皇。”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问一问父皇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高公公,父皇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可有请太医看过?”
高财面不改色,依旧微微弯着腰,“只是这几日天寒,皇上熬夜看折子看得久了,有些风寒,秦院使已经来开过药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嘱咐要多休息。”
云姝皱起了眉,“还劳烦高公公多提醒父皇,看折子要紧,但还是身体更重要。”
“是,殿下放心,奴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