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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谋钓千疆月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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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列家山庄。

徐先生急冲冲地进了阁楼寝居,看到正对镜梳妆的秦嫣,他躬身一礼:“主人,少主人与楚王原本一同回楚,但是路上得到乌勒辰前往匈奴的消息,少主人……追踪而去,派属下先回来替您与楚王周旋。”

纤纤素手轻抬,乌亮的发间簪上一支碧绿清透的玉钗,秦嫣并未不悦,清婉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梁王的行踪如何?”

“回主人,梁王原本决定就国……但刚刚得到消息,皇帝顶不住‘清君侧’的民意,已经决定让晁错来承担罪名,英水卿受命行动……而梁王现在已经转道前去相救。”

“嗯,危难之际梁王并没有选择与乌勒辰同路,林儿可能觉得自己还是会有机会吧……”

“是……少主人说他想赌赌看……”徐先生脸上愁容愈深,“是属下阻拦不力。”

“这一路走来,其中发生了这么多变局,但是仍然没有破坏林儿的计算,他难免对自己仍是信心十足……不过不必担心,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无论内心情感如何,他最终都会以谋局为重,毕竟……”秦嫣放下双手,端看着镜中的妆容,“在我腹中之时,他已经聪明地选择与我一起战斗了……”

徐先生哀然地点点头,叹道:“主人您与少主人坚忍多年,现在大计终于即将实现……”他看了看镜中的秦嫣,知道现下时辰她应是刚刚服过药,再加上粉黛遮掩,只呈现出娇艳姿态万千,但只有他知道那表相之下的病体已因郁结而被损害多年,“自此您要多多休养,身体为重啊……此次便由属下代主人去招待楚王吧。”

秦嫣淡淡一笑,笑容里有些苦涩:“委屈的何止我和林儿,你又何尝不是,曾经名振江淮的‘裂天鲲’,堂堂的楚太子近身侍卫,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硬生生打断脊骨伪装成驼背……”她叹了一下,“这么多年,我要代太子如何感激你呢……”

“主人莫要放在心上,属下当年深受太子恩泽,只要能帮助少主人夺回楚太子之位,属下万死不辞。”

“好啊……”秦嫣缓缓站起身,“那么你也不要再劝我,立储之事还没有宣旨诏书,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们怎能出差错,就让我们一起忍住这最后一段时日吧……”

徐先生看了看她,深揖道:“诺……”

从帝都往北一处不知名的密林之中,一队黑衣黑骑人马正急速前奔,月色之下在他们的前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这队人马却似乎已经发现目标,甚至放出利箭阻止其前行。

“嗖——”一支飞箭直|插向高耸的茂密树间。

“啪!”但它被一只手立时接住。

射箭之人发现了那只手,也即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要找之人,双目圆睁,急忙策马向前。

而树间之人的前路已经被更密的箭雨封住,身后追兵又与她渐近咫尺……

但就在这时,“嗖嗖嗖嗖——”一阵射向追兵的箭不知从何处袭来,顿时压下了包围的攻势。

树间人就利用这刹那的时机,飞速冲出圈,待几个纵身,她竟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匹无主的黑马,毫不迟疑地,跃上马背,飞缰驰去。

而在她身后,追兵仍被压制,虽然没有被伤害,但却足以让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久之后,逃跑之人便在逃跑的前路上见到了助她一臂之力的人……

天色渐亮,林间的晨曦格外清澈炫然,但是仍没有前方豁然开朗的一川瀑布耀眼夺目。

因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追兵的声音,并骑奔跑了一夜的两人也停了下来。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纵马飞驰了,没想到竟然来到了这么美的地方……”李妟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可能是因为见到好友前来,她的语气十分柔和,还带着些许感激与欣然。

阳光下的列中林顺着她的目光也放眼远望,他淡然一笑:“天下美景何止这一处,何止这一种,”他转头看向李妟,“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就这样,从此纵马飞驰,赏遍天下所有美丽的地方……”

在他的直视下,李妟垂首笑笑,继而不无慨叹地道:“的确,美景可以让人心旷神怡,可以不知不觉间忘记所有不快……”她转头看向列中林,“其实列郎君应该带着令堂多多游玩四处散散心才好啊……”

列中林望着她,瞬间凝住。

本来只是闲聊,任何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可以作为回答,但是列中林的喉间却似被堵住,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他叹了一声,神情落寞地转过头去。

李妟也转回头,刚刚脸上的笑意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秋夜深寒一般的冰霜。

“你迟疑了。”

“是……”

“当你一怔之下再想自然应答,已经来不及。”

“是……”

“因为你想的太多……”

“……是……”列中林的表情变得有些哀伤。

李妟却依然冰冷:“幕后之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事无巨细全盘掌握,他知道此时此刻我不可能随便与人闲聊,他猜到我是在用钓语术钓取怀疑对象的内心,他惊讶我竟然怀疑他、对他用上了钓语术。”

“呵呵,”列中林苦笑了两声,“幕后之人事无巨细皆知的这一特点在钓语术面前却成了弱点。”

“不,他怎么可能有弱点……坑杀匈奴使团、灭迹月明居;指使靳亭陷害李遵诚、指使周盛逼|迫梁王反叛、指使桑冉诬赖梁王私生;勾结吴国、勾结匈奴、勾结赵国……”想起为此付出代价的亲人战友,李妟眸中泪光微凝,唇齿间字字清晰,“但这一切阴狠之下却还有更深邃的算计,他、他们从试探、拉拢梁王不成到挑拨皇帝与梁王,企图破坏梁国对京都所起的屏障之力,甚至他们把这一切做成吴王的势在必行。”

“这一切……为什么不可能正是吴王主使呢?”列中林淡淡地一问,没有否认却似在辩驳。

“因为——吴王没有秘密。”

回答只有短短几个字,但这几个字就像瀑布冲击山涧一样冲击着列中林的大脑。

无论明战还是暗战,对于军中高级将领来说,往往得到一点关键信息即可洞悉深远,何况,李妟所给出的信息如此清晰如此明确。

吴王招募天下亡徒、私自铸钱煮盐从来都不是秘密,而吴国想向汉廷隐瞒的最大秘密恐怕只是他们所发现的金山位置。

月明居暗探的确查得这个秘密,本来以此为理由可以说是吴王为了保住秘密而灭了月明居,但是李妟却说——吴王没有秘密。

看来,李妟对于另一个隐秘是清楚知晓的——东直班也探得了吴国金山之地。

当时东直班在月明居之后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只是先帝刘恒认为公开此事也不可能对吴国进行处罚,反而会让吴王和其他诸侯王更加肆无忌惮,所以汉廷便采取隐而不发的策略。

紫元舫在汉廷安插的暗探必然得知此事,而吴王若是紫元舫君上,他既知东直班已上报此秘密,自己在汉廷面前其实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所以也就根本不可能再如此劳师动众地灭掉月明居!

而月明居在汉廷并没有派遣暗探,他们又如何得知东直班所查?只有一种可能——东直班之所以查得这个秘密,是因为月明居暗中递送了消息!

因为李妟清楚此事,所以她早已判定吴国不可能是灭迹月明居的幕后真凶!

“于是你一次次涉险,一边在迷惑对方,另一边便是在逐一排查之前的情报……”

“是,月明居被灭口,一定是触及到对方最深隐最核心的机密但却没有来得及完全揭示。”

“比如说?”

“比如说——楚国的暗道,月明居发现楚王与情人私会所用的暗道,可是他们再也没有进一步查探的机会,否则,也许他们就会发现,它正是一直以无形的鬼魅之力扰动汉匈两界的紫元舫大本营。”

“但这不是证据,只是你的猜测,而此时再去楚国查探已经来不及……所以你愿意与我逃出来,在这么一个不容易被人打扰的环境里对我试探……”列中林幽幽的声音消散在流水声中。

李妟没有回应,一切谜底已揭晓,虽然紫元舫是多年前由他母亲谋划成立,但是他既然知悉全盘,不可否认,他便是现在的主事之人。

“你这么聪明,”列中林的声音低沉而温婉,仍像老朋友一样,“应该也能猜到事情原委——我,和母亲都是受害者,我们只想夺回被楚王夺走的楚国王位并定正嫡统……一开始我们并不想大动干戈,只是很多人和事并不如我们所愿,才一步步走到今天……你和我有那么相似的经历、那么相似的痛楚,我所遭受的一切和所有的选择,你一定可以最清楚最深刻地理解……”

“可怜可悲的身世,不是作恶多端的理由,”没有为列中林所动,但过往的一切痛苦在心中剧烈激荡却又必须保持冷静,李妟的神情呈现出一种清寒与冷漠,“虽然我们有相似的遭遇和仇恨,但是我们解决的方式却完全不同……你的确是受害者,但是你也成了最自私自利且冷酷无情的施害黑手!”

“不,你可以判定我自私自利,但是不能判定我冷酷无情,”列中林悲伤地道,“在我们相识之初,那时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曾见到你的容颜,只因为你的坚毅牵引了我从未有过的心动,我就愿意为你费尽心思,”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李妟,“就算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对你的感情依然真挚而热烈,从未动摇从未退缩……虽然我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我相信你会分清我的罪过——没有了暗探,瑞宁阏氏对我们不再有威胁,我们之后并没有再针对她……”

“你的意思是母亲的殉葬与你们无关?!这就是你之所以还在争取我的原因吧?!”李妟心潮翻滚,克制了良久才又道,“那么顾朋呢?芸近芳呢?他们是我亦师亦友的亲人,是天下最忠诚的战士、最无私的臣民,他们现在在哪?他们一生忍辱负重,本就多灾多难,但是你却让他们在倍受折磨中离世,他们现在在哪?!

“还有那么多死在你阴狠诡谋下的众多忠士,他们又在哪?!

“你对待你的马前卒可以随意舍弃,你根本不能理解我们相依为命、同仇敌忾的战友袍泽情!

“你没有对我母亲直接下手,但是你毁灭了她所有的战友和亲人,毁灭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活下去的意义,你让世上最坚强的战士痛绝赴死……

“你说你自己并非无情,不,你错了,你只是绝顶聪明,而且绝顶自负——哪怕是现在,你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不是获得我的感情,而是希望获得我的原谅,从而能够完成你内心的救赎,因为你不仅要胜利,你还要心无任何愧疚地胜利!

“但是其实你内心完全清楚,一直以来我们各自选择的路走到尽头,必定狭路相逢!”

被李妟看得如此透彻的列中林,表情哀然而温和,但是两侧脸颊却清晰地呈现出狠狠咬着牙根的棱角。

半晌,他的声音有些冰冷:“那么刘武呢?”他直视李妟,“你认为在他的心中你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吗?明知你北上回匈却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你知道吗,当他得知晁错有危险,已经即刻转去救援——他对你的所谓情义不过如此!”

“知道什么是同心吗?”李妟有些慨叹、有些蔑视地道,“不是两个人时刻相伴,而是无论什么情况下,两颗心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你一直要为我打造一个世外花海,让我远离尘嚣,隐匿在那里;但是梁王却一直坚定地与我直面困难、共克艰险,虽然现在我们各自所奔赴的方向不同,但是我们的心却深植着一个相同的天下太平的向往,相同的为之而奋斗的信念!”

李妟的信任与坚定对列中林来说无疑是最有力的宣判,他的眼中不禁有些朦胧:“呵,这就是你选择的最聪明的鱼吗?你知不知道,他原本可以不必这么辛苦,他原本可以在我们的帮助下轻松夺得天下,坐拥一切!他是多么笨的鱼!”

“不,他最聪明,”李妟从未如此动情地道,“不择手段也许能够得到胜利却永远感受不到幸福,梁王所选虽然艰难,却能获得最纯粹最盈满的幸福……这是你永远不可能获得的。”

列中林面色变得阴郁,但他连连点了点头,道:“既然他如此选择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看到李妟投来警觉的目光,列中林非常满意,他接着道,“众诸侯国百姓提出‘清君侧’的要求,否则天下大乱即为汉室君臣主动挑起,皇帝为了成就自己的圣明打算牺牲晁错,但是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我们偏要晁错活着,偏要坐实汉帝的罪名,偏要众国反叛出师有名……

“而梁王搅进这趟浑水,恐怕是因为他无法理解帝王的心肠,他不想保全什么皇帝的虚名,只想保下晁错。

“那么我们当然要利用这场混战了——你知道,我们一直需要的就是一个废而不死的梁王,替我们占据梁国却毫无抵挡之力……”

“梁王此次就国即是为抵抗叛军,他一定准备充足。”李妟冷冷地盯着列中林,语气森寒。

列中林摇摇头:“我想在大局中稳操胜券,对这么关键的人物怎么可能不事先把他控制在自己手里呢?”

“你……对梁王事先下了毒?!”李妟眸色一凛。

“是啊,到时只要见到梁王,用特制药粉将他体内的剧毒诱发出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