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园内,除了看得见的火焰和狼烟,每一个人心中也翻滚着看不见的战火硝烟。
卫风没有想到,这一帮刺客竟然都是难得的好身手。他们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宫里自由穿行如同鬼魅,他们不仅对王宫的地形、守卫了如指掌,最关键的是,他们并非像军队里训练出的军人那样练得是一招一式的功夫,他们都是修习不同流派,甚至使用不同兵器的江湖练家子!
“卫风!”
张叔的喊声传来,“这里我顶住!你快去帮公子!”
凌小仇虽然也学过剑术,但毕竟力道不如男子,在与这些高手过招之时,难免会处于劣势。幸好她估量着,那最有利的援兵,此时应该已经赶来城下了。
皇甫君祈的亲兵冲进了战火纷飞的香雪园,终于挽回了颓势。
他抽出亲兵的一把佩剑,竟第一个冲进了香雪园。亲兵们一边大声喊着“保护陛下”一边也杀了进去。
中途有亲兵想拦住皇甫君祈以保护他,都被他一脚踹到一边去了。
“不要管朕!”皇甫君祈情急下吼道,“打你们自己的!”
这一幕发生得突如其来又混乱不已,让凌小仇都十分错愕。
想想一年前那小小的人儿,怯懦不敢言语,好羞脸红。今日竟能挥起长剑来救她,其姿态之英勇果决,一点也不输给一个少年将军。
凌小仇都快忘了,那少年,毕竟身体里流淌着王室骁勇好斗的血。
想到这,凌小仇身上的斗志仿佛又被再一次点燃了一样,挥剑狂舞,气势如虹。
“凌小仇!”皇甫君祈赶到凌小仇身边,“你没事吧?那些个贼人有没有伤到你?”
凌小仇温尔一笑,摇摇头道,“多谢陛下拔剑相助,及时解决了小仇的燃眉之急。”
皇甫君祈傻笑天真,用袖子擦了擦脸,道。
“你这是哪里的客气话,你是宋秀女的客人,也是我的客人啊!”
“呃……”凌小仇小声提醒道,“陛下……不该自称为,我。”
“哎呀我知道!”皇甫君祈露出他孩子的心性,“是朕!朕知道了!现在又没有别人,天天朕来朕去的,朕自己都烦了!”
凌小仇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罢了,只要陛下高兴,无人时小仇就不再跟陛下拘泥于此事了。”
“启禀陛下!”一名亲兵进来禀报道,“刺客有一半被剿灭,但另一半已脱身逃去,是否乘胜追击?”
“废话!”皇甫君祈怒道,“去把那些胆大包天的小贼都给朕抓回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陛下。”
凌小仇鞠身行礼,恳求道,“请陛下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名小卒身上了,陛下已经大大挫了对方的势气,想必其幕后主人也不会再敢轻举妄动了。”
皇甫君祈看似有些心有不甘,寻问一句。
“就这样不追了?”
凌小仇舒心笑道,“有陛下坐镇,小仇没什么好担心的。”
皇甫君祈白目了一眼那亲兵,悻悻道。
“既然凌公子说不追了,那你就下去吧。”
凌小仇看了看皇甫君祈的衣冠略显狼藉,便对那正要退下的亲兵道。
“这位勇士,还劳烦您顺便给陛下备一套衣裳,再命我的随从打一盆清水来。”
“是。”
卫风打来了一盆清水,放在桌上。
凌小仇悉心地照顾皇甫君祈清洁颜面,然后请他在铜镜前坐下,为他重新梳好发冠。
卫风默默瞪着凌小仇,看他那副把小皇帝捧在手掌心儿里照顾的样子,卫风越看越觉得心里气得要冒出火来了。
“凌小仇,你这个手艺不错嘛,”皇甫君祈对着镜子里反射出的凌小仇夸赞道,“若是跟朕比起来,应该也不过是不相伯仲。”
凌小仇轻声问道,“陛下还会帮人梳头?”
“是啊!就是跟那个给朕梳头的瑛姑学的,朕觉得有趣,就学了,正好可以孝敬母后,让母后可以不要为了那么多的国事烦心。”
凌小仇停顿了一下,又问道。
“难道陛下都没想过,要帮助太后处理一些朝政之事,真正为太后分忧吗?”
“不是不想,”皇甫君祈叹道,“这一来呢,朕对这些朝堂上的事真是一无所知,所以爱莫能助;二来,母后也从来不让朕管这些事,大臣们都是母后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他们只是表面对朕惟命是从,其实在上朝决议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听朕的。”
听到这,凌小仇意味深长地问,“那陛下,也甘心于这等尴尬的现状?”
皇甫君祈冷笑道,“若是有办法改变,朕早就行动了,还用得着……受着这些奴才的窝囊气吗?”
“好了,请陛下更衣吧。”
凌小仇把备好的新衣端了过来。
皇甫君祈看了看那新衣,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那个……”皇甫君祈忸怩道,“朕,不会自己更衣……”
卫风冷声道,“陛下连梳头都会,竟然不会自己更衣?”
“卫风!”凌小仇瞪了卫风一眼,然后赶紧向皇甫君祈道歉。
“请陛下恕罪!小仇对自己的下人管教不严,才会……”
“朕知道,”皇甫君祈冷眼瞧了一瞧卫风,“从你一进来就板着一张臭脸,想必是觉得,是朕,多番打搅了你们家公子的安生日子。卫风,朕敬你身手不凡又忠心护主,这次不会怪罪于你。”
“啊,我替我家的下人,谢过陛下的恩典。”
凌小仇示意卫风退下,卫风也早就在这房间里待不住了,于是气冲冲地走了。
说来凌小仇和卫风都对方才皇甫君祈的态度十分纳闷,按照这个小皇帝的暴脾气,被卫风这样的无名小卒出言顶撞,后果应该是很严重的。可这一次,皇甫君祈不禁脸上没有怒色,还变相地称赞了卫风。
这确实发人深省。
“你是不是在想,朕为什么轻易放过了卫风?”
皇甫君祈一句话道破了凌小仇所想。
凌小仇故作镇定地继续为皇甫君祈整理衣领衣襟,恭卑道。
“陛下所想,小仇不敢妄自揣测。”
皇甫君祈突然小声对凌小仇说,“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对你的那些下人各个都爱护有加。你平日里总是深藏不露的,但是一到自己人出了事情的时候,你就会抛弃所有的计谋挺身而出。想必,这也是他们敬你、也愿意无条件听从于你的原因。”
凌小仇心情一缓,露出笑容道,“如此说来,陛下方才全是看小仇的面子,才放过了我那口无遮拦的下人?”
“嘿嘿,也并不全是。”皇甫君祈鬼灵一笑,“我见他力气不小,想你批准,让他跟我们一起参加下个月的北麓狩猎。”
“陛下真是抬举了在下了,”凌小仇道,“您是一国之君,这等小事,不过是一纸诏书的功夫。”
皇甫君祈道,“我想让你们一起去,而且,我也不愿意勉强他人的意愿,只想听公子你,亲口答应下来此事。”
“陛下的美意,小仇当然不会拒绝了。”
说着,凌小仇绕到皇甫君祈面前,“衣着已经整理好,现在赶去紫凝宫,应该还来得及向太后请安,见见各位秀女。”
皇甫君祈不情愿地说道,“我人都已经在这了,还去什么紫凝宫啊?还不如你跟我下几盘棋解解闷的好!”
“可是……”
“哎呀你就别可是了!”皇甫君祈走到棋案前盘坐下,“我在这正好,以防那些个小贼半路又折回来害你。有我的亲兵守着,保证一个蚊子也飞不进香雪园!”
瞧皇甫君祈那架势,应该是铁了心不想走了。
凌小仇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只得遂了他的愿,过去与他对弈几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