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诡秘时代
冷漠，无情，感情消失，罗格一步步登上虚无神殿里的王座，坐下，俯视众生。
这一刻起，优柔寡断的罗格死去，脱壳而出的是万人朝拜的虚空吞噬与幻影之神。
“吾乃空间的绝对掌控者，幻影的传播者，诅咒的散布者，罗格·索托斯乃吾之真名。”
罗格·索托斯宣告着他的名讳，在向所有智慧生灵宣布他的存在。虚空神殿里，所有生物莫不遵从伟大的祂的至高意志，他们此刻面对的不再是一道虚无的影，而是影子后面如同星辰遍布的宇宙般浩瀚神秘的至高存在。
无人能在罗格·索托斯的面前思考，无人能在罗格·索托斯的近前言语，无人能够以肉眼窥见罗格·索托斯的容貌。只因罗格·索托斯无形无状，无处不在。他充斥着空间的全部，好让其余的生物宛如空气里漂浮的尘埃。
“我们到底唤醒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怪物？”这是旧日的守护者，鲜血女王莉莉丝尚能独立思考时的最后念头。此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黑暗吞没，充斥容器的，只有不可诠释的神谕。
红龙女王莱莎曼斯，世界最为强大的生物，在无所不在的空间中，好似一条胆小的蜥蜴。她在见识过广袤的宇宙智慧后，决定献上全部的忠诚。这个决定并不源于理性，乃是动物本能。她重新变幻成巨龙，任由黏稠的未知黑暗物质覆盖全身，钻入腹中，从里到外，将原本强大美丽的巨龙身躯，改造成诡异无比的黑暗生物。
至于克里斯娜和艾尔薇两姐妹，楚楚动人的帝国公主。她们原以为爱人所分泌的黏稠液体同样是爱，直到冰冷无情的至高意志包裹她们好似冰块将其冻结。她们于严寒中彻底绝望，又在绝望中成为可怕的怪物。
克里斯娜的背后生长出漆黑的六翼翅膀，其皮肤苍白好似死人，其瞳眸寒冷好似蓝冰，其嘴唇乌紫好似蛞蝓。象征光辉的公主彻底激发内心的黑暗，成为堕落的黑暗之女。她冰冷的语言不再诉说甜言蜜语，而充斥着恶毒的诅咒。诅咒全部的人类都应该被下葬进可怕的地狱。
艾尔薇感受到妹妹的冰冷和痛苦，这股寒意与黑暗结合，让孤高的金发女骑士头发苍白，面容衰老。她的瞳孔因无法承受罗格·索托斯所带来的压力而爆裂，只剩下空洞的眼窝源源不断地流淌出血与泪的混合物。由于无法视物，艾尔薇的耳朵变得狭长好似蝙蝠。而她引以为傲的长剑，与血肉连结，永不入鞘，象征哭泣骑士的残暴和鲜血渴望。
大主教米特的唯一良知，亦在浩瀚的黑暗与智慧中迷失。米特的身躯极度膨胀，被黄色的长毛覆盖尖牙与利爪取代可爱的面容成为她的显着特征。猩红的长舌与瞳眸，充斥着残暴。唯束缚腰部的破烂黄色布裙，佐证地狱狂犬曾经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少女。
唯独有莉迪亚并无变化，在面对罗格·索托斯时，她清澈的瞳眸中未见古神狰狞可怖的倒影，只有她所爱的黑发少年。罗格·索托斯对这个世界仅存的仁慈，体现在莉迪亚的身上。这对莉迪亚并非幸福，相反是负担。她无力地目视着身边的同伴，逐一失去自我，成为沉浸杀戮的怪物。
一滴泪从莉迪亚的脸颊滑落，滴在蠕动的地板上。罗格·索托斯从中品尝出了艰涩，他将永远铭记这个味道，并视之为过去的锚点。
“而未来，黑暗崛起。”
伴随着罗格·索托斯浑厚如钟的命令，整个南境都在沸腾。大地震颤，开裂出可怕的缝隙。黑魂如同泉水从缝隙里溢出，凡是沾染黑魂的生命，皆发生不可逆转的异变。人类成为怪物，或尖牙利爪，或身体扭曲，或摁地爬行，或倒悬于天花板上。动物成为魔物，其原本的特征指数级暴增，狼生出虎齿，蜘蛛长出人眼，而马竟有六蹄，牛像人一样站立。植物亦在诡异发展的侵蚀下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树干上附着老人脸，花芯里是孩童的笑。
最为可怖的还是融合怪，这种极致扭曲的生物纷纷出地缝里钻出，成群结队地在阳光下行走，其存在就是对生命的亵渎。
一些反应过来的人类企图逃离这场可怕的灾难，但罗格·索托斯早已洞察卑鄙者的意图。白雾升腾而起，将整个南境覆盖成为一个可怕的迷宫。怪物们在雾气朦胧里哀嚎嘶吼，喝退任何胆敢向北行走的叛逆之人。为此，幸存的人类只能像老鼠一般躲进地窖或者更深的洞穴里，瑟瑟发抖，期盼着救世主的降临。
然而不可能有救世主，亦或者说罗格·索托斯才是所有人的终极救赎。只不过智慧有限的生灵永远无法理解至高意志的善意，他们被肉眼所见的幻象所束缚，被感官所蒙骗，无法靠理性与神性沟通，因而在面见奇迹时，内心只有可悲的恐惧。
好在罗格·索托斯怜悯着众生，咀嚼恐惧，如同咀嚼信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生灵的体内被抽取，被借用，经过洗练，等到归还时，已蕴藏着神性。
“一切都是为了新时代的到来。为了阻止外神的入侵，为了阻止邪神的诡计，为了终胜之胜，哪怕牺牲所有乃至自我，都是值得的。”
罗格·索托斯在呼唤，呼唤着一场宿命的对决，呼唤着远古秘辛。众生响应着罗格·索托斯的呼唤，雾气不断地向北扩散，呼唤着家人，呼唤着同伴。
“加入我们吧，加入虚空神教，加入这场伟大的战争。无论愿意与否，战争总会发生，新的时代总会降临。”
罗格·索托斯在雾气中低语，他在呢喃着死去之人的姓名，存活之人的姓名，以及将死之人的姓名。这些名字编织成了优美的歌谣，被盘旋于高空的群鸦记住，欢唱。
“死去的是敌人，存活的是弱者，将死的是神明。”
罗格·索托斯向整个北境宣战。
……
“疯了，彻底疯了！”
国王德古拉·路易，作为欧亚帝国贵族最后的精神支柱，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混乱里逐渐清醒。
说来搞笑，他本是一位荒淫无道的堕落暴君，可在面对南境沦陷的恐怖事件里逐渐清醒，甚至回想起了国王的职责与使命。
此既视感就好比罪行累累的强盗遇到真正的地狱君王时，内心也会滋生出正义。比起一下吞噬整个南境，现在看来德古拉当年推行的亚人优选计划，简直是小儿科。
德古拉·路易杀人都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神根本不用。神做祂完全想做的事。
不过神明的疯狂，倒让人类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整个北境的人，无论是受祝者，还是普通人，亦或者亚人，此时都冰释前嫌，抛弃过往的芥蒂，握手言和。
毕竟此刻，他们有了一致的敌人。
“什么，有上百位的代表？可我们的会议大厅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人。见鬼，让他们再推选出十位新的代表，会议不需要如此多的人参与，那样只会导致争吵与混乱。”
今日，在巴罗培即将举行一场联合会议，内容关于如何应对南境邪神。各方势力都希望参与这场会议，其中包括联合教会，帝国之眼，冒险者公会，还有戒律所以及大大小小的贵族势力。
德古拉·路易是这场会议的发起人，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为像样的决策。
一位侍从急匆匆地穿过长廊，来到国王的面前，他没有行礼，一切礼仪在战争期间都被废除了。
“陛下，他们来了。”侍从附耳，窃窃私语。
德古拉·路易当然知道他们指的是谁。
神音会，唯一不在邀请名单之内的势力。原因是首席们各自成神。如今，神究竟是人类的敌人还是朋友，尚且无法定论。德古拉·路易在等，如果前首席们主动参与这次议会，那证明了神与神之间，亦有不同。
当然如果他们没有参加，那么这场会议也没有举行下去的必要。毕竟全部神明都是敌人的话，那么全部神明就都不是敌人。
人类甚至没有资格成为敌人。
“既然他们来了，就通知各方势力各派一个代表旁听就好。其余的交给我。毕竟说起来，亚瑟夫·路易是我的先祖。”
德古拉·路易翻查过族谱，虽然没有找到亚瑟夫·路易的名字，但他有理由怀疑，亚瑟夫·路易乃是艾姬多娜和第一任国王的孩子。也就是不被记录在册的亚瑟夫·路易王子。
一位存活千年的路易，基本上和路易家族的历史一样悠久，他见识过那段辉煌的历史，经历过最为残酷的战争，并存活至今，登上神阶，这可以说是德古拉·路易寄托全部希望的底牌了。
“我将在先祖之力的庇护下，恢复路易家族的荣耀。让雄狮的咆哮，驱散南境的雾霭，让后人永生永世歌颂与我有关的英雄史诗。一位凡人，与神携手，击碎黑暗。”
议会很快开始。除了国王主持入席，其余就坐的皆是神明。
除去确认死亡的生命神希琪·比奇，命运神洛斯维奇以及爱欲神伊莎贝拉。
到场的有混沌神安娜贝莱，死神索尼娅，戒律神伊顿，金钱神瓦莱恩，月光神庞贝，雷电神索卡拉，梦境神达利亚，双子神多恩多姆，以及全场的唯一焦点，亦敌亦友的强大存在，时间神亚瑟夫·路易。
九位神明外貌皆如凡人，可其散发的威压却让在场的其余人类涩涩发抖。来自生命层次的恐惧，宛如兔子见狮，鼹鼠遇鹰。
这场面，也就疯子般的德古拉·路易能够镇得住，年轻的国王豁出性命后无所畏惧，他哈哈大笑，敞开双臂：“终于，我们又一次见面了！左右整个帝国命运的神音会，原本的聆听者，反倒成了诉说者。让我听听你们关于这场战争的宝贵意见吧？”
无人理会德古拉·路易，又或者说神明根本不屑于蝼蚁的叫嚣。
死神索尼娅空洞的白骨眼窝折射出锐利的气场，刺向眉目慈善的亚瑟夫·路易，沙哑声音好似从地狱飘来：“亚瑟夫·路易，难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哦哦哦，最先发言的是索尼娅，尽管她已经成为了一堆白骨，但那优美的声线，依旧是我认识的索尼娅无疑。”德古拉·路易接过话茬，“那么索尼娅，死亡需要时间给出什么解释？”
“我需要解释，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亚瑟夫·路易甚至没有抬眼。
“嗯，时间不需要对死亡负责。”德古拉·路易分析道。
“所以，今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吗？如果会，那么我想不如各自为战。”索尼娅的语气冰冷。
亚瑟夫·路易沉默，没有回答。德古拉·路易皱眉：“各自为战，这可不妥……”
“你这该死的小丑能不能闭上嘴！”戒律神伊顿忍无可忍，象征戒律的束缚之环出现在德古拉·路易的头顶，好似黑色的天使光圈，作势就要往国王的脑袋去套。
出人意料，亚瑟夫·路易抬手，戒律之环瞬间凝固，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原本紧张万分的德古拉·路易见状，当即兴奋起来：“好你个伊顿，竟敢对时间神的后裔动手。难道你不知道，亚瑟夫·路易乃是路易家的先祖吗？”
此话一出，整个议会室瞬间冰冷下来。这次不是伊顿导致的，而是亚瑟夫·路易身上散发的强烈杀气，笼罩了整个议会室。
从这份凝固时间的杀意里，其余的神明感知到自身与对方的巨大差距。也明白为何亚瑟夫·路易不屑回答索尼娅的问题。
强者，根本无需回应弱者。这条法则同样适用于神明。
“你说，你是谁的后裔？”
德古拉·路易笑得猖獗，全然不知危险将至：“当然是您了，我亲爱的先祖大人。”
“你怎么知道的？”
“哦，我推理出来。如果我猜测不错，您应该是艾姬多娜的长子，也就是……”
急速的衰老，让德古拉·路易无法继续说下去。他从一个壮年，瞬间变成了目光呆滞的老年，然后死去。
突如其来的死亡，震慑住了参与会议的每一位人类。德古拉·路易的死亡让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在神明眼中，人类就是路边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