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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次辗转,玛祥仲巴杰的急书幸运地、在未遭遇陇右的风骑军的阻截,传至河州。

扈屈律悉蒙阅信后,与麾下将领们稍一商议,决定立即按照玛祥仲巴杰信中方法驱逐敌军骑兵。

而玛祥仲巴杰退敌方法中的第一步——“坚壁”,其实已经开始执行。

而第二步——“探敌”,也正在紧张地进行中。

另一方面,郝玭在察觉到夏水易渡的地方皆已有敌军斥候把守探察,知道再渡河骚扰,将有可能被吐蕃军堵在夏水之南,果断地放弃再袭西乡的打算。

吐蕃军始终坚守不出,也让郝玭有些无可奈何。

而且增援的洮州援军中,有千余轻骑,对风骑军也已构成很大威胁。

与慕容复及各屯军司马仔细商议后,郝玭决定领军奔袭灵岩寺,再调吐蕃军出城救援。

吐谷浑,百谷城。

吐蕃大军的逼压之下,战争阴云笼罩全城。

城中百姓也兴不起外出的念头,街市之上冷冷清清,除却巡逻的兵卒外,难见行人。

经年累月的征伐,已让百姓对杀戮、流血感到麻木。

百谷城,议事厅中。

“可汗,据细作回报,洮州方面有较大规模兵马调动……”

“什么?”还未等拓跋悔禀报完毕,慕容瑾面现惊恐之色,急声打断说道,“难道玛祥仲巴杰还要增兵?”

树墩城、大莫门城方面屡有不利战报,百谷城方面又被吐蕃大军重兵弹压,令慕容瑾已成惊弓之鸟。

“可汗别担心,洮州兵马并非向我们这里调动……”拓跋悔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多日来,拓跋悔既要为战事操劳,又要提防玛祥仲巴杰的阴谋渗透,甚至还要应付慕容彦卿等人不识时务的内斗,精力消耗极大,额间的皱纹比月前已增加了两道。

慕容瑾放下了心,长出口气问道,“军师,那洮州兵马究竟向何处调动?”

“北上河州!而且似乎还是洮州刺史亲自领军。”

如今洮州虽归吐蕃治下,吐谷浑的影响力还是难以消除的,要获得洮州方面的情报对拓跋悔而言,并非难事。

“难道……杨错已攻进河州?”慕容彦卿微捋颔下清须,接口说道。

“应当如此,而且河州吐蕃军恐怕已岌岌可危,故而玛祥仲巴杰才不得不急调洮州增援……”根据已有的部分情报,拓跋悔敏锐地分析出了河州的战况。

“果真如此?”慕容瑾乍惊还喜地说道,“这么说来,玛祥仲巴杰岂不是将要撤军?”

“这倒未必!还需看杨错究竟是徉攻,还是实取河州。若是实取,玛祥仲巴杰就不得不撤军。但以我之见,却是佯攻的可能性居多!”拓跋悔摇头说道。

“无论如何,杨错骚扰不停,玛祥仲巴杰就绝不敢稍有懈怠,象雄王已应邀出兵日喀则。可汗!只要我等能够坚守两、三月。玛祥仲巴杰久而无功,必然自退!”

到了这里,拓跋悔不忘以此来鼓励慕容瑾的抗战之心。

“军师所言在理,我誓与吐蕃死战到底!”慕容瑾的胆气也被鼓动起来,慨然说道。

“可汗,我仍有一事禀报!”拓跋悔乘热打铁,“而今无论树墩城、大莫门城,还是百谷城,若仅是据守,守卫兵力已足,根本勿需再行增援。况且党项人需要抗击吐蕃军。鲜卑人也临大唐剑南道的威胁。以我之见,不如令他们暂停增援!”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拓跋悔没有说出口。

拓跋悔深知,无论由谁领军增援,在野战中都不可能是吐蕃军的对手。

而玛祥仲巴杰却极有可能以树墩城、大莫门城为饵,施“围点打援”之策。

“军师之言,我不敢芶同!”慕容彦卿反驳说道,“若无援军,岂能坚定我军将士抗击之志?”

慕容彦卿话尚未说完,就被厅外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报!树墩城急报!”

拓跋悔眉头一皱,心里忽地产生很不妙地感觉,沉声说道:“快些进来禀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进到厅中,单膝跪地,掏出一封锦囊双手奉上:“可汗,拓跋鸿将军急报!”

亲兵急从锦囊取出一封绢书,交予慕容瑾。

看不片刻,慕容瑾面色剧变,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座位上,绢书也从手中轻轻滑落。

“可汗,究竟何事?”拓跋悔情知事有不谐,急出声问道。

但慕容瑾却几如木偶般,在位上动也不动。

拓跋悔自行从桌案上取过绢书,迅速阅览起来。

片刻后。连拓跋悔自己也不禁面色大变。

拓跋鸿书中禀报——七日前,玛祥仲巴杰一面命人盯防树墩城,一面亲自领军对党项人援军发起突袭。

在吐蕃军猛烈的进攻之下,党项人难以抵抗,只得向南退却。

在半路又遭遇吐蕃突然截击,遂由退变溃。

最大的噩梦还在后面,狼奔豕突的党项人将至贵南时,吐蕃骑军出现,发起了最致命的一击。

最后,数万党项人非死即降,逃出者察寥。

拓跋鸿从溃逃出党项人那里得到情报后,曾意图挽救,为吐蕃军所阻,尽管小胜吐蕃军,已无力回天。

最后,拓跋鸿奏请慕容瑾,暂且停止鲜卑人向树墩城、大莫门城地增援,以免为吐蕃军个个击破。

党项人危矣!

拓跋悔心如刀绞,无声叹息。

吐谷浑境内的党项人,人口本就稀少,征募兵员颇难。

这四万援军的损失,对于党项人而言影响不言而喻。

“不行!”慕容瑾突然全身颤抖起来,歇斯底里地说道,“我要离开百谷城,我要去泽库。传令,即刻迁治所至泽库!”

再一次的大败,已近彻底摧毁慕容瑾的信心。

对玛祥仲巴杰的恐惧,已让慕容瑾刚刚才被拓跋悔鼓动起的胆气消失无踪。

“可汗,不可!”拓跋悔将绢书递于下首的慕容熙轮,急声劝道,“我军初逢败绩,正是鼓舞将士士气之时。可汗此刻若是迁往泽库,则百谷城、乃至整个北部都将不保,请可汗三思!”

“莫非你想让我死于此处不成?党项人已败,一旦吐蕃大论移师百谷城,与吐蕃军汇合,我如何抵挡?”恐惧已让慕容瑾听不进任何劝阻,“我意已决,即刻下去准备,明日就动身!”

拓跋悔痛心疾首地看向慕容瑾,沉吟片刻后,决然请命说道:“请可汗准许属下领军据守百谷城!”

“军师你……”正待离开的慕容瑾蓦然回首,愕然地说道。

“请可汗赐两万兵马,属下愿死守百谷城!”拓跋悔沉声请求道,“可汗纵要退往泽库,需要有人守城断后,我愿领此重任。”

慕容瑾犹豫了片刻,怅然说道:“就依军师……”

随即,慕容瑾迅速举步离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愧于继续面对拓跋悔。

慕容瑾近乎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让议事厅中一片寂然。

小半晌后,了解情况后的众文武相继离开,各自心情复杂异常。

“彦卿留步!”拓跋悔将慕容彦卿叫住,“可否移步一谈!”

慕容彦卿惊异地看向拓跋悔,稍一犹豫,点了点头。

二人也不知自什么时候开始相互争斗,一斗就是数年,连“亲切”互称名字,恐怕已是数年前的事。

走至可汗牙帐,外面亭中。

拓跋悔挥退附近的守卫士卒,叹了口气说道:“彦卿,你我二人虽多番相争,也仅是为私利,但效忠可汗之事,你我却是一般无二。而今,多年相争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百谷城之得失,事关整个北部地区、乃至吐谷浑,我已决定死守百谷城。城存我生,城失我亡!日后为可汗筹谋划策的重任。就尽托于你了。请彦卿与熙轮协力辅佐大可汗,勿再内争!”

“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拓跋悔仰天长叹说道。

慕容彦卿神色阴晴不定,最后叹气说道:“退一步,或可海阔天空!”

“于我而言,退,便是死局!固守,或有一线生机。我便要搏这一线生机!”拓跋悔向慕容彦卿长身一拜,以做最后嘱托,随后缓步离去。

慕容彦卿望着拓跋悔的背影,久久不语。

翌日,慕容瑾留兵马三万于拓跋悔,自领另外三万兵马退往泽库。

一连几日,不停有斥候进出河州,将各式各样地情报传回予扈屈律悉蒙。

在重赏地蛊惑下,终有百姓向吐蕃军透露出了陇右风骑军的一些动向。

与此同时,扈屈律悉蒙也与大夏县重新取得联系,获取那里的情报。

斥候回报——灵岩寺再次遭遇杨错骑军奔袭。

扈屈律悉蒙与部下仔细商议之后,决定由河州刺史领军驻守河州。

他在当日傍晚领军出城。

洮州刺史随行。

大湾村西南十余里,一处树林。

斥候将吐蕃军兵出河州的消息传回,郝玭便领风骑军驰离大夏,出人意料地赶至东乡治内。

按照郝玭的计划,一旦吐蕃军驰援,只会以为风骑军仍在灵岩寺方向防备,却绝料不到风骑军已经在半路恭候。

届时正好可在侧后发起突袭,一举破敌。

数千风骑军将士都下马在林中休息,有人在擦拭战刀,有人在梳理战马鬃毛,也有部分人在闭目养神,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积聚精力。

这一带是山地为主,骑军都不像平原上发动集团冲锋。

只能步骑结合,充分利用山地与平地,把山地作战与集团冲锋相结合。

郝玭与各曲、屯的都尉、军司马聚在一起商议作战之事。

“算起来吐蕃军也该经过这里,怎么还没消息?”慕容复有些不解地说道。

“或许就快到了吧……”有将领道。

郝玭没有搭话,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嗯?有斥候回来了!”慕容复忽然看向西南方向,高兴地说道,“看来是有消息了!”

不多时,一骑快马来到郝玭等人身旁,行礼后迅速禀报说道,“统领,吐蕃军没有往这边方向来,而是径直向西。现已越过东谷,正朝大夏县进军!”

“什么?”风骑营一众将官尽皆惊讶不已,同时又有些莫名。

“不好!”郝玭蓦地起身,沉声说道,“吐蕃军一定是识破我的计策,同时也看穿我们的步军仅是疑兵,准备赶往大夏县先击步兵。”

慕容复等人面面相觑,知道如果郝玭说的是真的,那问题就严重了留在大夏县南的步兵虽号称万人,其实只有四千。

而且只有一千为真正士兵,其余三千仅是民夫。

一旦遭遇吐蕃军攻击,必败无疑。

“传令,即刻动身赶往大夏县南与步兵汇合!”郝玭果断下令说道

此时,郝玭已知在吐蕃军诸城皆实行“坚壁”的情况下,风骑军在河州的袭扰已难见效果。

“集结,上马!”

“准备出发了……”

很短的时间内,风骑军尽数集结完毕,郝玭一声令下。

全军向西南大夏县方向疾驰而去。

两个多时辰的疾驰之后,风骑军终赶至东谷县边境。

东谷县东北五十里,矮山丘陵连绵起伏。

两群连绵的丘陵之间,有十数丈宽的平原地带,经此可直通向大夏县。

“统领,有些不对劲!”慕容复策马赶到郝玭身旁,提醒说道。

“怎么回事?”郝玭俊眉微挑。

“前方的丘陵里似乎有危险……”慕容复的语气中有着异样地肯定。

慕容复是吐谷浑人,曾在这一带度过十数载,长期地生活让其培养出一种奇特的才能,能够如狼般感应到危险的存在。

而且这种感觉在十之七八地情况下,都是正确的。

郝玭早知慕容复有这种能力,立即便警觉起来,喝止了风骑军的前进。

“统领,怎么回事?”众将驰行至郝玭身旁,疑惑地问道。

“前面有危险!”一直跟在郝玭身旁的慕容复回道。

“危险?”众将也颇了解慕容复的特殊能力,急忙举目朝前方看去。

“原来如此!”

郝玭收回前望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两边连绵的丘陵。沉声说道:“吐蕃军定然是埋伏在了丘陵之中,而在前方出口处恐怕也有吐蕃军。他们是想以攻击我步兵为饵,引诱我军回援,而后在此处来个三面埋伏。”

“幸好慕容将军感觉出了危险,否则咱们的损失就大了!”郝玭向慕容复点头致意,接着沉声说道,“想不到,吐蕃军中有如此能人,也不知是谁设了这条计策?”

“统领,该怎么办?”大感庆幸之余,慕容复询问道。

“绕过去!”郝玭沉声说道,“也不知吐蕃军有无其他兵马继续袭向步兵,没工夫在这里纠缠太多!”

郝玭知道识破敌人诡计之后,本可以将计就计。

但这次的对手非比寻常,郝玭也没信心一定能够设计成功。

郝玭耗得起时间,步兵那里耗不起。

万一他们遭遇攻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绕过丘陵带,虽然要多走上数十里,却可以躲过吐蕃军埋伏。

“走!”郝玭一声令下,风骑军迅速转向,折向北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