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能眼看着上朝的文官越来越少,约莫着差不多了,便下旨让文臣武将不用继续练了,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就行,毕竟各自手中还有政务,身体搞垮了也不成。而且这次也够这帮老臣休息的,等他们缓过来了,姜榆和残阳也差不多回来了。
总之,他的耳根子清净了。
“一箭双雕。”萧景渊慢悠悠道,“主要是想将强身健体之风传入民间。”
“还是你懂我。”恒元帝点点头,道,“这样一来既能让许多人摆脱疾病困扰,又能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我朝虽有数百万军队护佑山河,保护百姓,可万一若真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日,无论最后我还是不是皇帝,能不能活着,我都希望我的子民能保护好自己,努力活下去。”
朝堂局势波澜诡谲,边关那位虎视眈眈,番邦各部心怀不轨,天下表面平稳的局势不知还能维持多久。若战事四起,受苦的还是百姓。而他身为一国之君,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减少对百姓的伤害。
萧景渊端起茶杯,严肃道:“乱说什么,三哥这皇位可是要长长久久的坐下去的。”
恒元帝喝茶,笑而不语。
过了会儿,又问:“你怎不问我为何突然开始重视全民运动?”
“阿九。”
恒元帝意外:“你怎么知道?”
这是当初他与姜榆闲聊时偶然提及到的,当时姜榆说的并不多,只说了些自己的看法,并着重强调了“全民运动”四个字。后来他又把姜榆的话告诉了梁老帝师,帝时表示十分赞同,这才有了后面的计划。
“如此奇特的想法,也就她能想得出来。”萧景渊淡淡一笑,“不过倒是奇怪,帝师竟这般赞同于她。”
“是啊,他……”
“啊!救命,救命啊!老师您别追了!”
“你站住别跑!”
“傻子才不跑,老师您……嗷!疼,您别打啊,疼,嗷!!”
“不疼老夫还不打呢。小兔崽子,你给老夫站住,看老夫今天打不打死你!”
…
恒元帝话还未说完,就听对面一阵吵嚷,转头一看,就见在前面疯狂惨叫逃窜的自家傻老八和身后提着长棍满脸怒气紧追不舍的老帝师。
他与萧景渊对视一眼,齐齐不解:什么情况这是?
萧景烨看见树荫下的皇帝一行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两眼冒光,仗着身高腿长几步就窜了过来,躲到慕叶蓁椅子后面蹲着,只露出个脑袋,气喘吁吁道:“三嫂救我!”
慕叶蓁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梁老帝师走过来,捋了捋被气到飞起的胡子,整理好仪容,恭敬行礼:“见过陛下,皇后娘娘,渊王殿下。”
“老师免礼,”恒元帝看了看椅子后的脑袋,又看看面前怒气难消的丞相,明白了,“八弟又做了何事令老师这般动怒?”
梁老帝师将手中长棍往地上一插,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卷纸放到桌上,道:“老臣今日在家中给诸位世子王爷讲学,授课结束后还剩了些时间,便出了几道小题让他们作答。这是烨王殿下的卷纸,皇上看了便知老臣生气的缘由。”
恒元帝摊开卷纸。
梁老帝师虽为皇帝之师,但平日里闲暇之时偶尔也会给皇室宗亲家的子弟讲课。有如此名师传道授业,王侯勋爵自然乐意,屁颠屁颠的把自家崽子送过去,并言明,只要崽子不听话,打骂随意,不用在乎其他,给留条命就行。
今日的考题是几道诗词默写与做文章,看着挺简单的。
他这弟弟答了什么?
卷纸上内容如下。
诗词默写。
两个黄鹂鸣翠柳,葡萄树下喝美酒。
乱花渐欲迷人眼,能看一眼是一眼。
君问归期未有期,火锅串串钵钵鸡。
无边落木萧萧下,其实也可以不下。
孤山寺北贾亭西,真的好想吃炸鸡。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月落乌啼霜满天,必须整点小海鲜。
春风不度玉门关,我佛不渡铁憨憨。
欲饮琵琶马上催,催催催催你就知道催。
醉里挑灯看剑,小心别划伤了手。
文章。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善。
答:看不懂。
最后那三个黑乎乎占了半篇纸的大字几乎要闪瞎他们的眼!
恒元帝:“……”
慕叶蓁;“……”
萧景渊:“……”
这边建议帝师直接把人拖走打死谢谢!
恒元帝抬头看天,默念数遍不生气后,深呼吸,看椅子后那人:“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椅子后一道弱弱的声音:“我就实事求是,记得什么写什么了……”
“实事求是?!”恒元帝气笑了,血气噌噌上涌,“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这乱七八糟的怪话谁教你的?!”
“等一下,”慕叶蓁拦住马上要爆发揍人的皇帝,道,“陛下与老四还有事要谈,教育老八的事交给臣妾就好了。”
言罢,她起身活动活动身体,操起身边的棍子,朝萧景烨微微一笑:“走吧。”
萧景烨:“!!!”
从前在三哥和四哥两人之间,他最怕四哥,因为只要他做错事或者不好好读书,四哥一不说话就表示他要被罚,而且惩罚特重。
如今在三哥三嫂和四哥之间,他最怕三嫂。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温柔的三嫂会打人了,还能打的外表不见伤内里全是伤,修养半个月不见好的那种。
还没等他找个理由开脱,耳朵猛地一疼,人已经被扯着耳朵不受控制地跟着走了。
萧景烨:“救命!”
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不断传来嗷嗷的惨叫声,恒元帝和萧景渊只当没听见。恒元帝道:“老师勿怪,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用功读书,不再惹您生气。”
梁老帝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年轻人贪玩情有可原,下次注意便是。”
“老师教训的是。”
闲聊了一阵,梁老帝师道:“老臣今日前来,除烨王之事外,还有一事要向皇上与渊王殿下禀报。”
“老师请说。”
“关于黄州怪事,老臣查到了些蹊跷的线索。”
——
回去的路上,寒风凛凛。
姜榆还在想萧川的话。
少年与她说了很多,不过好在声音好听,她没有不耐烦。
“腐骨蟾,生于西域北部赤焰泥沼,因长年不见日光,且受四周毒植株影响,全身无不带毒。所到之处,百花凋落,百草枯萎,皆被腐蚀。以其血液为引,可制得一无色无味毒剂,名唤牵苓。”
“牵苓属慢性毒药类,极易蒸发混入空气之中。人若吸入,短期之内不会被察觉,待到一定时期,毒性爆发,可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死亡。”
“倘若能在尸体中检验出牵苓的存在,即可证明百姓之死确非鬼怪作祟,而是人为投毒,且蓄谋已久。”
“接下来就是调查百姓如何中毒,大致方向有三。一是调查他们平时常去之所,像戏院,茶馆等,二是他们的家。依在下看前两者没有必要,因为矿工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山上。所以只剩最后一处——矿山。”
“矿山必然是要再去一趟的,不过在此之前,需尽快研制出能抵御牵苓的解毒剂。在下不才,在制毒解毒方面还有些研究,愿试上一试,只不过需要些时日。”
“黄州不比陵城,山高皇帝远,稍有不慎就会险入危险之中。在下知大人本领高强,可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总是方便些。更何况在下家中与张常海有生意上的往来,接触起来也更容易。”
“若是大人信得过,在下愿为大人效全马之劳。”
信得过吗?
当然不。
姜榆谁都不信。
但他的分析不无道理。
有条有据,思路清晰,与她之前所想不谋而合。甚至还解决了她一直不明的问题——毒药。
天降一个愿意帮她的残疾美少年,究竟是福是祸,姜榆暂时不得而知。
至于他说的合作,也还有待商榷。
毕竟,姜榆还不清楚他的身份背景,得先叫人去查查。
刺史府。
残阳和呼延卓尔在门口等姜榆。
隔着老远看见她,残阳蹭蹭蹭跑过去,晃晃手里的钱袋子:“师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