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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蓝莹莹的眼睛里氤氲着银色的幽光。

“你是此镜造好之后第一个能够来到此处的人,所以此镜可以属于你。但此镜是我也不是我,我顺势而来、应时而去,你只看现在即可。”

林九点点头表示原来如此 ,并道:“原来第一个能够进来的人就能拥有此镜,可我能进来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我同属一宗,是同类。”大黑龙倒是有问必答。

林九心道:这倒也是说得通,它是蛟龙,我是狐狸,外面那些人类则算是异族,没法得它的青眼也正常。

于是她放下大半的心,道:“好,那代价我同意了,我现在就要开始想我最想要的东西了。”

“如你所愿。”黑龙的声音变得悠远又低沉。

随着它话音的落下,七彩的流光从天花板倾泻到地面,巨大的龙头隐入黑暗,只剩下两只眼睛发着蓝幽幽的光。

“要闭眼吗?”林九想到什么忽然问道。

然而没有声音回应她。

林九怕这功能还有时效,所以即便没有听到回应也闭上眼睛想啊想。

她想:落玄啊落玄,我想看到能够解开我身上契约的宝物现在都在哪里,你赶快告诉我吧。

然后她想要睁开眼睛。

但她不过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便发觉外面有一道很强烈的光芒,于是她又下意识的闭上眼。

那强光大概是有穿透人眼皮的能力,这回林九即便没有睁眼却也看到一些东西。

那是个站在云端的侧影,虽然面目模糊不清,但她直觉那就是奉载玉。

“怎么是这个?”林九来不及细想,只着急的在心里喊道:“这个我虽然很想要,但我说的是东西!东西!能解除我身上契约的东西!”

于是场景又开始变换,有藏在玉色宫殿里的菱形石块、有埋在陵墓里的黑色宝剑、有沉于水中的绿色明珠、有置于高塔塔尖上的金色细针,还有随着流沙一起浮浮沉沉的白色液体。

五个场景变换完毕,强光逐渐黯淡,林九慢慢睁开眼睛。

虽然这光同刚才相比已经算是暗了许多,但她依然需要以手遮眼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

刚才倾泻下来的七彩华光从地面反升上天花板,一道道银色的光线从那两个人头一样大的龙眼中直直射出,并且在逐渐变淡。

原来她刚才直面的强光就来自于龙目。

“蛟龙原来有这么多本事。”林九一边回想刚才所看见的场景一边暗自嘟囔。

大黑龙似乎听到了她的嘟囔,张开巨大的龙嘴道:“这只是我的本事。”

言下之意便是并非所有蛟龙都有这样的本领。

林九撇撇嘴,心想“这条龙还挺自负的,不过一会儿你就属于我了”。

黑龙却道:“我只属于主人,你不过是世间一个碎片,一个浮影,所以你只能拥有我的一瞬。”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林九被这黑龙的话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

“有关我的,我都可以知道。”黑龙的语气平淡。

林九无语半晌,最后道:“算了,随便你会什么,该看的我已经看完了,我想出去了。”

黑龙则道:“从这里出去需要你的鲜血,你准备好了吗?”

“我的鲜血?你等等。”林九听罢退后半步,抬手作阻止状,“你要多少?要哪儿的?你别是想诳我送命吧,你……你口粮里是不是还有狐狸啊?”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上当了,这左一个代价右一个条件的,她一个赤条条的狐狸,可是没太多东西能给人的。

黑龙的声音毫无起伏:“你低头,只要用鲜血注满地上的一个符咒,就可以出去。”

听了它的话,林九低头看向地面。

地面上的符咒有很多,有的大有的小,但最小的符咒横纵也有一尺多。她伸进手去,发现最浅的地方也有她三个指节那么深,也不知道她这一身血够不够用。

她咬了咬后槽牙,然后抬起脸来问黑龙:”你说的可是真的?只要我的血能装满这个符咒,我就能够出去?”

“落玄从不说假话。”巨大的龙目眯了起来,两条粗粗的灰色龙须在空中轻摆,似是在不满她的质疑。

林九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抓向那龙须。

然而却扑了个空。

黑龙则桀桀地笑了起来,对她道:“别白费力气了,你伤不了我,你现在看到的我不过是我一缕元神的虚影,真正的我并不在此处。”

“什么?”林九深感受骗。

可眼前的巨龙如此真实,甚至连吐出的龙息她都能够感觉的到,说元神她还能够接受,又怎么会是个虚影呢?

“主人的威能无处不在,我是蛟也不是,我是龙也不是,我是落玄也不是。而你也是。

我们之间不该有猜疑,不过有些讨厌的人类在这里施加了禁锢,倘若你想出去,该对付的不是我,只是这些符咒。”黑龙贴心地解释道。

林九听了只能咬牙。

但她真的十分着急出去,同时也知道自己倘若在这儿呆的久了不摄入水份,体力和血液都会越来越少,是以也只能横下心从储物的荷包里拿出碧英。

摸着光滑乳白色的扇骨,林九在心里默默道:我要争气,你这小玩意也要争气啊,别让我太疼。

灵力注入,林九将碧英对准小臂,雪白的肌肤上面瞬间就是一道血痕,疼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疼,于是她赶紧将伤口对准最小的那个符咒。

鲜血沥沥拉拉地流进凹槽里面,但那伤口没一会儿就不出血了,林九只能在伤口周围挤了又挤,整个人疼的简直想要滋哩哇啦的叫出声,可那血还没注满其中的一道笔画。

她有些傻眼,但心里却知道等这血液凝固了就显得更少了,是以只能再划一道口子出来。

两道伤口在她的又捏又挤之下终于装满了最长的这一笔凹槽,疼的额头上都冒了汗珠,但她不能停。

又是一道,鲜血填满了一个点。

再来两道,填上一个竖。

大腿上来一道,如注的血流满上了一道捺。

小腿上来两道,这就是两个撇。

经过了几个时辰,城主府的下人又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奉载玉站在一处偏僻院落的最正中建筑的房顶上俯瞰四周,前面则是十来个伤得根本站不直身子的修士,有人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打又不打、杀又不杀,把我们圈禁在这里,就是为了看我们城主府的笑话吗?”

这些人不过是些小鱼小虾,奉载玉根本懒得拿眼睛瞧,只伸出神识不断地搜索着四周。

奉载玉已经探明这座城主府中有四处结界,可那些修士不肯心甘情愿地配合解除结界,于是被他打了一顿。

打这一顿果然有些用处,几个人受他搜魂的胁迫,不情不愿地运起功法助他接触结界封印。

但也许是这些人太过无用,也许是这镜城城主留有后手,四个结界中有三个都无法彻底解除封印。虽然他也想过强行破解,但若其中真是有什么明国秘辛或是人间至宝,恐怕强行突破的结果会是玉石俱焚,他唯恐伤到林九,是以只能想些其他法子。

他也想过一两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比如直接把这镜城城主找来,逼他将封印解除。

只是这镜城城主并不在他的这所府邸之中,即便是看到自己的这座塔已经被烧成了废墟,这会儿大概也只躲在这城中的某个地方静观其变。

虽然可以用对方的家人来威胁,但他如今尚有一丝理智,被衡谨一劝,勉强压下了这个念头,但一种无处安放的焦虑却越来越盛。

天色暗淡,高塔的废墟周围燃起了火把,纷乱旳人流在此汇聚,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在不停地向其他人比划着什么。凑近了瞧,他们各个神色慌张,甚至可以说是六神无主。

衡谨混在人群里手指轻动,几个管事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他们像是忘记了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向四周走开去。

等待他们说话的下人们见此情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这非常时期,大家都不敢多话,是以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衡谨飞到一处建筑物上,看着几个管事四散分开,陆陆续续地向自己背后主人的所居之处走去。

既然圣子需要找到那个女子才肯回到瀚海神功,他便也不得不遵从。毕竟打也打不过,只能是先帮他完成此事。

虽然他嘴上是劝了对方不要用那种极端的法子,以免坏了修为,但他内心里深知若是别无他法,这种手段也是不得不用的。

毕竟神宫重要,而他作为神宫中的大祭祀,一切都要以神宫诸事为先。

城主府中此时还在的只有二公子卫安和少城主卫旷。本来是还有城主府人以及他们最小的妹妹卫姗姗的,但那高塔崩塌之前,他们就让下人和兵丁护着母亲和妹妹出府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主持大局。

城主夫人本来还想带走卫安,但卫安不忍弟弟一个人留在这府中,坚持要留下,城主夫人也心疼小儿子,索性就依了他。

这会儿两人正在正厅之中团团转圈。

之前爆炸引起的大地颤动让他们每个人都以为是地动了,后来高塔起了蓝绿色的火焰又让每个人都忙着逃命,待高塔上大火被人用水浇灭,他们想收拾残局时才发现父亲留下的人手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后来他们让手底下还可用的管事们找了一圈,却发现有好几个地方他们都是进不去的。

卫旷作为少城主,还是知道一些父亲的布置的,见状便立刻让管事们撤了回来,吩咐他们先去处理高塔废墟下的碎砖烂瓦,还有被堵住的水渠。

但他心里却清楚,这府里的有些东西恐怕是要被这一场大火暴露了。

卫安急急道:“父亲去了东郊的矿场,这会儿怎么还不见回来,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二哥少安毋躁吧,父亲身边的亲卫不少,而且他也不会对这府里的事置之不理的。”卫旷语气不佳。

卫安听了却责备他道:“我只是担心父亲安慰,毕竟世事无常,而你既然已经是少城主,就需要担起自己的责任来,那几个地方下人们进不去,难道你也进不去?为何你不亲自去看一看?”

“二哥!”卫旷闻言更是不悦,“我不去自然有不去的道理,如今城主府是我当家,我难道不想让这局面更稳妥些?你看看平时巴结地勤快的那几家人,咱们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居然只是让管家来看了看,也不见有正主上门,这时我若不再保全自身,这府中还不是得更乱套了!”

“怎么没有正主上门?那易家、钱家和何家不都来人了,是你不见罢了,怎么又推到人家头上?”卫安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易家的心思,我若是今日迎了他家人进门,只怕改日就得迎他家的姑娘进门了,我虽无所谓娶谁,但却会让父亲难做。钱家,咱们家同他们不过生意来往,有甚私交?况且他们家做些无足轻重的绸缎生意,哪里有盐铁粮食这等东西重要?何家,大哥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我迎他们做甚?还不如赶紧让大哥回来看看。”他这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倒是把卫安的话都堵回去了。

其实卫安此人并不如外人传的那般善良无争。他虽然体弱,但男子谁没有一番雄心抱负?是以他这腔抱负时不时的就要发作一回,尤其这种没有父亲在场的时刻,正好让他过一过做哥哥的瘾。

卫安知道弟弟一向比自己知道的多,是以很多事情虽然都听他解释过了,但他也并不完全相信,故而又问道,“那父亲的人到底去哪儿了?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

“今天蹊跷的事情何止这一件,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又怎么烧到了塔上,那灭火的人是不是成叔,咱们都没法确定。所以这天都黑成这般,我若亲自去那几个地方去瞧,还是不妥。”

他们这儿正说着话,外面就有管事进门了。

这两人大概三十多岁,身量都是差不多高,这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还真的有几分相似。卫旷和卫安见有人进来,立刻止住了话头,卫旷道:“何事,怎么进来也不差人禀报一声?”

这两人木木呆呆地同时跪下,然后一人道:“那边还缺人手,还请主子示下。”

衡谨操纵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因为懒得了解这城主府中的各种事项,所以给这两人身上安的话也简单。

“缺人手?怎么还缺人手?百十来号人还不够吗?又没让你们今天夜里都弄完。”卫旷生气道。

另一人道:”我另有事情禀报,少主可否让我近些同您讲?“

卫旷听了来回扫了对方两眼,然后不耐道:“上来上来。“眼睛却是看向卫安的。

卫安知道这是让他回避的意思,故而嘴角往下拉了拉,转身走远了些。

但那人走到卫旷跟前却并不说话,两只眼睛直直地看向卫安。

卫安被他没有情绪地目光看得发毛,但又碍于卫旷在此,不好发作,所以”哼“了一声,走到了隔壁的小厅去了。

见卫安离开,这管事才转过身去一副要同卫旷说悄悄话的模样。

卫旷从没见过这个管事如此模样,直觉有点异样,所以在他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但那管事却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在他正欲呼喊地当口捂住了他的嘴,接着衡谨一个指诀,卫旷的眼神也变得木木呆呆的。

卫安虽然在偏厅有意识的不去听正厅里的声音,但一时也觉得正厅里安静的太过,正当他想要回到正厅中的时候,却见卫旷与那管事两人肩并肩的出门去了。

另一个管事还在地上跪着,卫安看到他一动不动,心里自然是觉得奇怪,于是冲那管事道:“起来吧,人都走了,要不然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那管事似乎是听见了,又似乎是没听见,动了一下脖子,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卫安终于感到了眼前人的诡异,他摸着墙,想要从大厅里摸出去,但地上的人却慢慢抬起头。卫安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想喊,但面对着那样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又实在喊不出来。

不过地上的人却没有让他过多的犹豫,直接冲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衡谨又是一个指诀,卫安的眼神便同卫旷毫无二致了。

做完了这一切,衡谨站在屋顶上轻轻摇头,这些人的心神如此松懈,即便是他这样的祭祀都能轻易掌握,可圣子却不肯去用。

想到圣子,他觉得对方可能是他这一生所遇到过的最难以琢磨的人了——残酷又温柔、桀骜又谦谨,明明事事上心,却又事事漠不关心。

但那个女子却是个例外。

他之前甚至从没想到过圣子有一日会爱上一个女子。

奉国什么模样的美女才女没有,三千流云从者中,哪个女子不是才貌双全,可圣子看她们都如土石瓦砾。

所以即便是收到了流云从者们的消息,他也一度以为那不过是个借口,是个障眼法。

所以他亲自来了。

然后亲眼见到了圣子是如何同那女子出双入对,如何照顾有加,如今又是如何愤怒。

这哪里还是哪个云心月性的神宫圣主,根本就是个普通的凡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