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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细窄的剑身快速穿过林九的身体后就犹如失去了支撑一般,“当啷”一声落了地,林九捂着腹部倒了下去。

奉载玉七岁时面对设计陷害不曾惶恐,十岁时亲手杀人也不曾害怕,在外征战也做过酷刑逼迫之事,甚至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也敢血溅五步。

没人知道他其实并不在乎什么生灵涂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觉得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这样,他只是做了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

回望已有的人生,里面没有真正的害怕,也没有真正的犹豫,更没有进退失据。

但当他看见林九丹田处被破开一个大洞仰面倒下的时候,他清晰地知道从此以后这些他都会有了。

恐惧如同滔天的巨浪将他狠狠地击到了水底,整个人只剩了绝望的窒息,那犹豫的一瞬是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方式去陪她。

与此同时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眸中燃起了熊熊的暗金色,脸上尽是冷酷,他的动作看起来甚至比平时还要灵活,先是快速地封住了林九胸腹周围的几处穴位,然后抬起手,那优美的五指轻轻一张,月烬就被他被抓到了手上,然后在他双掌之间被揉成了团废铁。

这回轮到他低下头去看林九。

林九还没死,但利剑从丹田处穿过的时候已经将周围的皮肉都搅碎了,刚才瞬间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地板,奉载玉将她染血的手拉开,那惨烈的伤处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窒息感和昏眩感,他几乎是在凭借着本能去做事。

首先是察看她的内丹是否已经碎裂的无法修复。

但他竟然没找到。

丹田处没有,血泊中没有,他将手贴在她的伤处,闭上眼用神识搜索。

可还没有。

奉载玉真的感觉自己要疯了——没有内丹,他怀里的这个人就会很快死去,再也救不回来了,可内丹呢?内丹呢?

“你在看什么?”忽然间,他听见了林九的声音,继而一只带血的小手摸上他的脸。

奉载玉没去想这一幕是多么的不合理,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林九的丹田处,听到她的问话,下意识道:“你的内丹呢?我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碎片都没有?为什么我都找不到?”

“我没有内丹。”林九半合着眼睛轻声道。

“你……”奉载玉瞬间将眼睛睁开,不可置信地看着林九,“你没有内丹?!”

“没有,”林九虚弱道,“我从来没有过内丹,那应该是你们人类才会有的。”

说罢,她就变回了狐形。

奉载玉懵了。

世上生灵修炼过程中丹田处会形成内丹,而修成人形的灵物定会有内丹,世间所有的修士都认同这件事。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天道定下的规矩。

可林九她却说自己根本就没有。

奉载玉一方面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另一方面他知道林九一定没有骗他,也许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都要她活着。

没关系,有他奉载玉在,气脉可以重续,血肉可以再生,如果非要内丹不可,他也可以跟她共享自己的金丹。

奉载玉在炼器台上猛按了几下,炼器台侧面机关开启,一个玉盒被吐了出来。那玉盒上面虽然有锁,但他想也不想地便用暴力将盒子拆开了,然后取出了其中的东西,接着又用碎玉在自己的小臂上画出一道一指长的口子。

从盒子里取出的东西是一株通体雪白的兰花,奉载玉将那整株花都浸到小臂伤口处的血液里,那兰花也是神奇,遇到人血就像一只嗜血的动物被唤醒了一般,迅速地吸收着伤处的血液。等到那兰花的五片花瓣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他便将那花头掐下来,送到林九的唇边。

林九的意识虽然已经模糊了,但勉强还能知道嘴边处被人怼了个东西,她大概也知道那是救命的东西,顺从地将嘴张开。

那兰花进入口中后很快就被小狐狸身体的温度融成了一股水,一直流向喉咙深处。

奉载玉看她顺利吃下了兰花后,才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想要呕吐的感觉,但他还是抱着林九勉强站了起来。玄色的衣服混合着强烈的血腥气湿哒哒的垂在地上,他一步一步缓慢地往楼下走,一直走到二楼,把怀里的小狐狸放到了床榻之上。

地下室的吴鱼早就听到了楼上巨大的声响,但没有奉载玉的召唤,他也不敢擅自到楼上去,只能是同前几日一样将院中一草一木都打理整齐。

瀑布一样的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莲塘里的残荷完全被雨水打趴下了,吴鱼只能搭了木板进去,将破破烂烂的荷叶和莲蓬剪断后捞上岸。

忽然,他听见了楼中响起了莲心铃的声音,想必是他爹娘从镜城回来了。

吴鱼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父母,但他知道院中结界是完全封闭的状态,思来想去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敲了照月楼的大门。不过他知道斋主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是以也没抱多大希望,可门却应声而开了。

吴鱼走进楼中,里面很安静,然而楼梯上滴滴答答的往下趟着水,一股不同寻常的风从高处吹下来。纸张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这儿两页、那儿两页,吴鱼走过去把那些纸张捡起来收好,又找出清扫的工具,擦了擦地上的水渍。只是楼梯上的水滴答个没完,让他有些苦恼。

从某些方面来看,吴鱼是个颇具智慧的人,比如他明明知道楼上不对劲儿,但还是按着以往的规矩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在他思索着用什么可以不上楼就把滴水的问题解决,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很轻的男声道:“吴鱼,上来!”

奉载玉在楼上向他发出了召唤。

吴鱼从没上到楼上过,是以听到了这个指令还犹豫了一下,但也不过是一下罢了,他很快就踩着水渍到了二楼。

二楼被水浸湿的地方更多,吴鱼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榻边的奉载玉。

“你是?”吴鱼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吃惊地发出了疑问。

“吴鱼,我听到了你的敲门,是什么事?”奉载玉并不直接回答,对于他来说,这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

随着幻术的消失,他的声音和秦悯也有了区别。相比起来,秦悯的声音像罩在一个罩子里,而他原本的声音要更加清越、更加富有质感。

但眼前之人实在是俊美到耀眼,湿漉漉的长发增加了他的性感,乱七八糟散在地上的玄色内衫都看起来那样的落拓不羁,吴鱼实在是很难和之前那个温和澹然的男子联系在一起,所以他仍然试着叫了一声“斋主?”

“还请你弄些热水来,有些事情以后再同你解释。”他握着小狐狸微凉的爪子,也是实在没什么精神和兴趣再说话了。

吴鱼也看到了床上的林九。

随着那朵冰兰开始修复她丹田处的破损,她的身体保护机制开启,整只狐完全陷入到了昏睡之中,奉载玉不得不隔一小会儿就用神识探查一下她的身体。

只是他灵力空竭,便是这样小小的耗费都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程度损伤,是以当吴鱼端了水来的时候,发现了他耳朵里渗出了一点嫣红。

“斋主,你的耳朵?”见他似乎还没有发现,吴鱼不禁叫了起来。

“我没事,你再去拿一块干净的布巾来。”男子连头都未抬。

林九其实并非一无所知,她现在不仅头脑很清晰,甚至还能“看”到周围的一切。尤其看到奉载玉的耳朵里渗出血来,她都要心疼死了。

这个骗子,明明发誓说会好好保重自己的,结果就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

还有这个出窈,简直气死她了!她肯定是看到了自己亲奉载玉,所以故意给她来了个对穿。

什么破草,恩将仇报,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唉……

林九“看”着男子一点一点给她擦去身上的血渍和污痕,将结成缕的毛毛一点一点的梳顺内疚极了。她也是色令智昏,忘了出窈这么个坏东西还在一边,说亲“吧唧”就亲上去了,搞得现在哪哪儿都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才能恢复原样。

吴鱼做完了奉载玉吩咐之事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事要问的,于是他去而复返,同奉载玉道:“斋主,我爹娘应是回来,不知可否能够打开结界,让我同他们见上一面。”

他说的也不过是打开结界的一个生门,好让父母能够透过结界看到他罢了,但奉载玉却是干脆拒绝道:“如你所见,恐怕我这几日都不能随意改变结界。“

吴鱼将话说出口后就觉得自己冒失了,他也是刚刚看清那布巾上明显的血迹,听他如此说,便真情实意道:“斋主和小九可要保重身体,若是有事需要我,叫我一声就是了。”

奉载玉只回了一个字:“好。“

吴鱼不想再打扰他们,匆匆地下了楼。

林九以为自己的意识会一直清醒着,但也不过几个时辰后,她就和外面的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再醒来就是五日后了。

那冰兰似乎当真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疗效,她一起来就发现丹田处完好如初,和没受伤时一样。但也许是修复伤处消耗了她大量的能量和血液,她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踩在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身体也觉得很冷。虽然经脉没什么问题,可是里面空空荡荡的,没半丝灵力,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变不成人形。

奉载玉不知道去哪儿,并不在屋里,林九跳下床榻准备出去找他。

只是她当真还是太虚弱了,一跳便如喝醉了酒一般失了准头,半个身子撞在了柱子上,发出了十分清晰的“咚”的一声响,整只狐狸都晕乎乎的。

随着这声响动,奉载玉如一阵风般瞬间出现在楼梯口,他快速抄起林九,将她带进了怀里。

林九这一撞简直像是把自己撞坏了,不仅四肢绵软无力的感觉愈发明显,头晕也久久不散,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却也只能闭着眼任由对方动作。

奉载玉给她裹上了一个小毯子,然后又给她喂了一点不知由什么做成的液体。那液体黏黏的、香香的,闻着有一点竹子的味道,吃到嘴里有种淡淡的奶香味,而且很快就让她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这是什么?”林九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碗里的东西是乳白色的,有一些褐色的点点混在其中。

“灵泉羹。”

奉载玉一开口,林九就听出来了他嗓子的不对劲儿,她想站起来看看他,却忘了自己浑身上下被毯子裹着,差点一头杵进了碗里,幸好奉载玉及时把碗拿开了。

不过这回林九才真切地感受到她没死。

她还活着。

林九和奉载玉两人这在楼上你侬我侬,楼下之人却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圣子忽然就离开了。

这二人身着白袍,腰系玉带,侧面别一棕色笛子,发上一根霜色玉簪,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模样。此刻他们匍匐在地,不敢起身,只是互相看着对方,目光里满是不解。

他们来自于瀚海,经过了近百日的寻找,终于是在此处找到了圣子,只是内心的欢喜还没完全消化掉,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因为他们的圣子已经完全拒绝了回到神宫的请求。

“怎么办?圣子又拒绝!”一人用眼神示意。

“你问我,我又问谁?”另一人翻个白眼。

“你这表情如此嚣张,小心被圣子察觉!”一人用眼神警告道。

“咱这位圣子才不会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另一人撇撇嘴。

“也许这就是大祭司找圣子回去的原因?”

“那倒不是,若说原因,那原因可太多了。”

“那要一会儿圣子下来还不答应咱们怎么办?撤?”

“撤个屁!当然是在这儿等到同意。”

“你觉得能等到?我说要能等到早就等到了。”

“那也没关系,我发了信号,相信剩下的人过几日就能到了。”

“那要圣子跑了呢?”

“啊……不能吧?”

“怎么不能?这位谁还能留住不成?”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怎么办?”

“等!死等!”

“这有用吗?”

“没用,除非你能把这位绑回去。”

“那算了,还是等吧。”

这二人用眼神打了半天机锋,终于又等来了奉载玉的身影。

他走到这二人面前,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道:“不必多言,你们都回去吧,相信大祭司很快就能找到新任的圣主,我想你们应该也不希望被我亲自送出去吧。”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实力,巨大的威压压下来,地板上的两个人把头埋地更低。

只是他们似乎也是铁了心,一人口中道:“我们到此是受了王宫和神宫的双重命令,一日不将您找到,我们也就没法回去,所以哪怕您要将我们亲自踢出去,我们自己也不会离开的。”

但男子听了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道:“你们年轻,大概是没人同你们说我当年离宫时的情景……所以这等话太愚蠢,再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虽然一句话里没几个字,但他话语中的桀骜与睥睨让这二人感受到了久违的胆寒。

只是瀚海已经等了太久,神宫中人也已经等了太久,他们实在是无法轻易地就自己迈开双腿走出大门,于是另一人转圜了余地道:“奉国国君给大祭司去信道国中危急,希望您能回去收拾局面,我、我出身奉国,也不愿看国民遭难,是以、是以……”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用磕三个响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又是这一套。奉载玉在心里摇头道:真是百十来年毫无长进。

他问这人道:“奉国如何了?简单说来。”

奉国就是宁国,奉载玉的父亲在临近去世之际,力排众议,将“宁”变成了瀚海神宫第三十四代圣女奉烬兰的“奉”。

这人听他询问,心中一喜,言简意赅地同他道出了奉国与周围国家的龃龉以及去年蝗灾肆虐导致饥荒民怨之事。

与周围国家的龃龉这已是积年的旧事了,从奉国开国之时就有,到他辅佐的小国君兵祸后最盛,此后一直绵延。蝗灾也是老黄历,只要提前防治,再号召百姓饲养家禽,无论如何也不会到饿殍遍地的地步。

于是奉载玉又问:“依你之见,现在奉国国中急需解决的是饥荒还是兵祸?”

灾荒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饥民也死的差不多了,那首要解决的自然是兵祸了,此人便道:“是兵祸。”

“那周边的三国中,你觉得应该先解决同哪一国之间的龃龉?”

“这……”

尽管奉载玉的身世并没有公开,但他们这些接了寻人命令的流云从者是知道他过去的双重身份的,而此回话人出身奉国,更是对他心存敬畏,因此并不敢在他面前置喙国事。奉载玉也清楚这一点,是以道:“无妨,说来便是。”

此人再次叩首道:“依愚之见,是云国。”

“云国?”奉载玉嗤笑一声。

此人这才想到云国如今距离建国还不到三十年,圣子离开神宫之时,云国的绝大多数疆域还属于桑国,他便补充道:“也就是原来的桑国。”

却听男子冷冷道:“那你们为何不去跪云国国君,跪我做什么?”

这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