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烈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眼中满是阴鸷:“我派去的死士,腰间明明挂的是真令牌!还有他穿的夜行衣,是用东齐平城特有的黑沙绒织成的,不细看看不出什么,可若是在日光下看,便会看出不同。”
“你的意思是,不只令牌被换了,夜行衣也被换了?”乌力吉脸色愈发凝重。若换令牌,还可以说贺兰临漳早有预谋,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没有机会给刺客从头到脚都换一遍。“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就算刺客身上的问题同他们无关,可刺客出现在这里,却一定是他们做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半路上截胡,调换了死士的令牌和夜行衣?可这怎么可能?我们派去的死士是部落里最顶尖的好手,轻功卓绝,且沿途都安排了暗哨接应,怎么会被人悄无声息地调换了行头?”
“舅舅还没明白吗?不是有人换了死士身上的东西,而是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贺兰烈砸了酒杯,“最坏的结果就是有人把手伸进了西漠的死士营。”
“不可能!”乌力吉站了起来,“不行,尸体不能放到巴特尔那里,我去要回来!”
贺兰烈拦住他,“恐怕已经晚了,舅舅现在过去,看到一定是我们派去的刺客的尸体,而且是除了令牌外,夜行衣已经换回东齐布料的尸体。”
乌力吉很自信,“死士营不可能有内鬼,若真出问题,只能说明有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老七一回来,各方人马都开始动了。”贺兰烈狠厉地道,“立刻让人给老三和老五找些麻烦,天亮后,我可不想独自去向父王请罪。”
“会不会太明显?”乌力吉担心会惹怒大王。
贺兰烈冷笑,“盯着你我,发现死士的动作不难,可若将其身上的东西都换了,乌拉塔拉草原上除了父王还有谁能做到?”
乌力吉浑身一震,眼若铜铃,“什么?”
贺兰烈搓了下手指,“我怀疑他活不长了。”
“那我立刻准备兵马……”
“不。先把老三和老五拉下水,其他的,等我明日见了父王和老七之后再说。”
“你担心大王让贺兰临漳那个杂种继承王位?”
“我担心老七有法子医好父王,给他延命!”贺兰烈看向乌力吉,“舅舅,老三和老五那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乌力吉点头,“人都是安排好的,就算大王心知肚明,也会很愿意看到混乱的局面。”
帐篷外的风裹挟着草原的寒意,卷得帐帘猎猎作响。
贺兰烈独自站在帐中,眼神阴鸷得能滴出墨来。
舅舅不信死士营有内鬼,他更不信仅凭贺兰临漳和洛夕瑶能布下这么大的局。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调换死士、换上行头,还精准地将尸体丢到他帐外,这背后必然有更可怕的势力在推动。
而那个势力,除了病重的父王,再无第二人。
“长生……”贺兰烈低声呢喃,这个荒谬的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
他想起小时候偶然撞见祖父在密室中祭拜的诡异图腾,想起那些年圣教频繁献上的续命丹药,想起祖父日渐枯槁却愈发锐利的眼神……这些,对父王怎么会毫无影响?
尤其是化兽出现了。
乌力吉在众目睽睽之下质疑贺兰临漳的身份和目的时,贺兰临漳抬出了化兽的尸体,说了化兽的来历。
那个叫桑亚的人黑巫能把人的魂魄抽出来塞进野兽的体内,那他是不是也能将这个人的魂魄塞到那个人的体内?
魂魄不灭,哪怕换了身体,是不是也是一种长生?
若父王真的相信桑亚的化兽之术能让人长生,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个念头让贺兰烈浑身发冷。
若父王真的痴迷于此,那漠北的所有混乱,都可能是父王故意纵容的结果。他需要桑亚的化兽之术,需要洛夕瑶的蛊术,甚至需要东齐的势力,来帮他完成这个疯狂的计划。
而他们这些子女,不过是父王计划中的棋子,是父王备选的躯壳!
与此同时,王帐之内,漠北王正枯坐在榻上。
大巫医跪在榻前,手中捧着一个青铜鼎,鼎中燃烧着暗红色的香灰,散发出诡异的气味。
“桑亚的化兽,查得如何了?”漠北王的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喉咙。
“回大王,桑亚的化兽术,确实是抽取活人的魂魄,注入兽尸而成。”大巫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些化兽之所以能听从桑亚的指挥,是因为魂魄中残留着一丝生前的执念,被桑亚用巫咒操控。不过,这种术法极为阴邪,抽取魂魄时,被抽者会承受极大的痛苦,而且注入兽身后,魂魄会逐渐被兽性吞噬,最终彻底沦为凶兽。”
“兽性吞噬……”漠北王喃喃自语,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若是注入人身呢?若是将我的魂魄,注入一个健康的躯体,是不是就能保住神智,实现长生?”
大巫医垂下眼,敛去疯狂之色,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劝慰着漠北王,“大王!万万不可!魂移人身乃是逆天之举,自古以来,从未有人成功过。而且,强行移魂,不仅会导致魂魄溃散,还会引来天谴,祸及整个漠北!”
“天谴?”漠北王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先王死的时候,也没见什么天谴。何况此术又不是你我去用,不过是那些卑鄙无耻的外来者祸害草原,我们都是受害者罢了!真有天谴,也是谴他们,而不是我们!”
他猛地抓住大巫医的肩膀,“桑亚的术法不够完善,但洛夕瑶的蛊术或许可以弥补。她能操控蛊虫,身边又有黑僵,必然是桑氏族人。还有大国师,他既然能让贺兰临漳归来,必然想利用他……”
“大王!”大巫医还想劝阻,却被漠北王凶狠的眼神打断。
“这是王命!”漠北王冷硬地道,“若是此事能成,待我一统天下,你就是大国师;若是不成,不过是我魂飞魄散,同你也没有干系!”
大巫医脸色惨白,只能垂首应道:“谨遵王命。”
漠北王忍不住仰头笑,错过了大巫医勾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