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宫云烟缭绕，喊杀声震天。
含章提剑，三光聚于身侧，二气听其号令，与崔无方并肩立在云端，身后是仙庭中含章一系的仙人与无竟山弟子，俯瞰宫殿里慌乱的仙帝一众。
“真是大胆！崔无方你是要带着弟子来叛乱吗？”
燕同正故作严厉，以此掩盖自己的害怕。
含章之前低调的很，渡上神劫时几乎没告诉任何人，渡劫成功天地震颤时燕同正才发现此事，否则他绝对会出手干预她的渡劫。
但此时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含章已经带着他手底下小半部分的人造了反，靠无竟山的科技混炼器成果轰开了仙宫的门，几乎收编了他的大部分势力，现在看样子是准备来夺他的权柄了。
“不，这是一场革命。”
崔无方落在他身前，神色平淡，语调温和。
燕行看见她，露出悲伤的神色来：“无方…你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
崔无方差点没吐了。
果然，油腻这种东西才是最大的杀器。
她微一抬手，沉默间，天地之气相和，震荡出一道雷霆，剑光一般击向燕同正。
燕同正条件反射地调动灵气，猛退几步，拽过燕行挡在身前。
之前燕行作为燕同正唯一有望突破上神继承他位置的儿子，被他宝贝的跟心肝一样，但这也只是为他的权欲做配角，如果不是他寿元将近，也不会培养接班人。
因此面对着生死，他还是拽过了燕行替他挡下这一招。
“你没有发现，这道剑诀根本没办法置上神于死地吗？”
崔无方笑了，她准备让含章杀这二人，这样夺权柄才夺的名正言顺。
但修行到后面，一个小境界差的就很大，含章的剑道偏温和，又初入上神境，打起来比仙帝这个做了几千年上神的肯定不如，因此崔无方才出招对付燕同正，用术法准备让他跌落境界。
也正是因为如此，燕行才保住了一命，但修为却如被戳了一下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从上仙愣是跌成凡躯。
“师父不必帮我，我有把握。”
含章微微颔首，接着雪亮的剑光映明天宇。
“有天地，万物生，盈天地，物始蒙。”
这一招，名为“万物春”，是含章在仙界学剑时悟的第一缕剑意。
她未入师门前，是蒙昧未开凡间部落的一个首领，去求仙也是为了让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野人子民过得更好。
她确实学到了道，她教百姓采集，取火，狩猎，炼体，人族从危机无处不在的洪荒活了下来，成为了世间最大的族群。
圣人垂衣裳而天下治，但她不等天下大治，就因劳累去世，死后功德随身，因此飞升成仙，在无竟山遇见了当年凡间授道的师父。
看着百姓生活走上正轨，她心有感悟，悟得万物春一意。
有的人，生来就为朝阳春光存在，生来就令万物复春。
燕行死了，在剑光下灰飞烟灭，比那些他视为蝼蚁草芥的人还要卑微，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燕同正修为高深，倒是还有反抗之力，祭出印玺，口诵法诀，调动周身灵气，凝做盾牌挡在身前，来不及悲伤儿子的死亡，便匆匆道。
“你杀了我，仙官们不会服你的，你登基了也只是光杆司令。朕可以带下属投降与你，只求日后做个寻常仙人，封我个闲职留我修为就是，天地权柄也不用你夺，我转给你…”
含章抚剑，冷笑出声，接着飞身跃起，剑尖直指燕同正的咽喉。
“谁说我要登基了？我此前来，是为天下谋自由，亦是为众仙谋逍遥的。”
“我若是不杀你，如何平为你所害一众人的怨气？你可知你和你这些狗腿子这些年独断专横，怠慢工作，贪赃枉法，令多少人有冤不得诉，有恨不得偿？仙庭成立，本就该是为众仙谋福祉的，不是让你们在其位不谋其政，拿繁文缛节来维系自己地位，令人做蝼蚁草芥的。”
八方灵气汇聚脚下，铸成一方灵阵，显出一面太极八卦图来。
燕同正退一步，接着手中印玺飞上空中，迎向了含章的长剑。
“天地万灵，听我号令，去！”
含章剑一横，斩向天地之气汇聚的灵罩。
“周行不殆，大道恒常，道法自然，无所不存，无所不为。”
道意汇聚周身，功德盈满乾坤。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本心犹在，无坠青云之志。”
此剑，名为少年游，是含章近些日子才悟出来的，以赤子之心，专克失去本心的庸人。
灵罩碎了，碎得彻底，燕同正被剑气击得措不及防，倒飞出几丈，嗷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卑宫室，高道德，我清净，民自定。”
接着又是一剑，这一招，名为自由道。
“紫气东来，顺天应时。”
“我，含章，今为众人开自由道。”
燕同正调动修为，试图反击，但天道似乎都站在含章一方，昔日能顺利调控的法术，一时间一点也使不出来。
这些年他荒废了法术的修习，只依赖天道赋予的权柄，而如今，这一切都失控了。
长剑刺入燕同正的胸膛，他身上的冠冕衣衫迅速褪色，紫气迅速聚在含章身上，凝成天子冕服。
含章温和一笑，遥遥九重天上响起钟声，冠冕服饰又迅速变化，终成了麻衣，布巾，草履。
空中浮现出旧的规则，接着又凝到一处，成就了崭新的规则。
凡间或许需要君臣，制度也是顺应生产力发展而产生，但仙界不需要，甚至因为他们每一个仙人多多少少都有司掌的东西，必须有公正和合的中枢调控，搞一人独尊只会让天下乱七八糟。
因此，从兹之后，仙界再无君主一说，雨雪雷电，善恶赏罚，这些的调控也逐渐有序化，各司其职，必后其身，如有渎职，便是违背天规，会天雷加身。
“含章。”
含章回头，看见崔无方站在殿门处，轻声唤她。
崔无方神色平淡，站在那，却好像空无一人一般，让人几乎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如已灰之木一般，与天地为一。
“对天地立誓吧，你不会忘记本心。”
含章点头，顷刻间雷声炸响，誓言铸成。
“师父为何要我立誓？我再如何，也挡不住师父的一剑，有师父监督我，如何会走偏路。”
崔无方沉默了一会，道：“燕同正也有我监督。”
“正是因为有师父监督，他才没有光明正大的的做离谱事。”
“但是，我要去追寻我的道了，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愿你记住我的教导吧。”
崔无方摘下头上的莲花冠，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衬得她添了几分散漫。
空中浮现出一柄若隐若现的长剑，阴阳二气攀援上去，在剑柄上汇成一个太极，隐约有明光闪烁，含章仅看了一眼，便心神震荡，不由恍惚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宇宙间的蝼蚁一般，感受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崔无方抬手，握住剑柄，向含章微微颔首，接着身形缓缓淡了去。
“师父？”
含章不明所以，想追过去，但又不知道崔无方去了哪，况且仙宫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于是只得留了下来。
未尝想到，这一别，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崔无方这个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