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雨被风吹得倾斜了起来，李绾幼湿漉漉的头发随着这阵风飘往一侧，纤长的睫毛上挂着颗颗晶莹剔透的雨珠。
田景天脸色一变，脚下一动立刻往李恩许的位置冲过去，嘴巴一开两枚发着绿光的獠牙从门牙的位置上弯了出来，扑向李恩许的双手也生出了黑色的尖锐指甲。
李恩许望着他尖叫起来，声音刺破雨幕回响在上空。
眼看田景天的指甲就要碰到自己了，他的嘴巴忽然歪了一下，双手仿佛被折断了般往下一耷拉，整个腰身呈九十度弯曲下去，脑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竟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李恩许惊惧地瞪着他，脸色刷白，奋力想支起腿爬起来，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
李绾幼的目光移向南清焰，眼眸一动，睫毛上的雨珠扑簌落地。
南清焰膝盖一弯跪在了雨里，他身子往前一伏，撑在地上的双手暴出根根青筋。
与此同时飞速往这边驶来的一辆出租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音，汽车在雨中一个打滑侧翻在地上，往前滑出几十米，正停在他们面前。
李绾幼神色一动看向车里，南清焰咬着牙关说道：“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我死之前带走一个还是轻而易举的！”
李绾幼站住了，侧翻在地上的出租车驾驶座的位置流出一滩血，很快混着地上的雨水蔓延开了。
后座的车门震动了几下被推开，从里面滚出一个脚上和手上打着石膏的人。
“闰辰子！”
李恩许大叫一声，爬起来朝他跑了过去。
“快叫救护车！”闰辰子看见地上的血忙说道。抬头看向李恩许才发现她的双手被绑起来了，立即朝她伸出手，奋力给她解开了。
李恩许没有第一时间掏手机，而是钻进车里把闰辰子的拐杖拿了出来。
闰辰子正看向周围，田景天仍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定在那里，南清焰则拉着衣服上的皱褶缓缓站了起来，李绾幼站在马路边上发怔地看着自己。
“幼幼。”他笑了起来，想从地上站起来。李恩许把拐杖给他，一边扶他起来，一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滴滴声，李恩许眉毛一拧，“无信号。”她腾地伸手指向李绾幼，“闰辰子，你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吗？！我今天才知道我家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是拜她所赐！她是个妖怪！害人的妖怪！”
李绾幼的目光颤抖了一下，眼眸往下移了两分，身体不易察觉地发起抖来，像是淋了太久雨开始失温了般。
李恩许的声音像一根根长刺穿透每一滴雨水直刺到她身上。
“因为她我的整个童年都是不幸的！我从小到大活在她的光环之下，所到之处都是人们的议论！我做梦都想摆脱她！可是我来了A城，进了没有她的学校，她依然阴魂不散！”
“那个老人，你害死了那个老人，然后是我们家在给你兜底！我爸妈把房子卖了给死者家属赔钱，他们不依不挠，去我爸单位上闹，又去我妈单位上闹！现在他们双双被辞退，房子没了工作也没了，我马上就要办退学回小县城了，这都是拜你所赐，拜你所赐！你这个害人的妖怪！害人的妖怪！”
南清焰嘴角动了一下，侧过头说道：“闭嘴吧你，你能不能活还指望她呢，说这么多得罪她的话是不想活了吗？”
李恩许愤恨地瞪着李绾幼尖声喊道：“我们全家被她害成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整个人生都毁在她身上了！妖怪！妖怪！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个妖怪！！！！”
一声清脆的声响，闰辰子手里的拐杖掉在地上。
李恩许连忙住了声看一眼地上，又看向闰辰子。
他笨拙地挪动着打了石膏的脚往前移动，伤口传来的疼痛令他脸上没了血色。
“没关系，幼幼。”
“我早就知道啊。”
李恩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闰辰子，双手紧紧攥起，嘴唇颤抖。
李绾幼缓缓抬眸看向他，他笑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能看见妖怪，你的身边也围绕着妖怪。在学校的小森林，还有在天台上的时候，你的身上迸发出某种我很陌生的力量，我觉得那不是你，可又觉得是你。”
“可你绝不是坏人，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
李绾幼摇了摇头，眼中映着雨水。
闰辰子轻轻笑着：“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南清焰侧目看了一眼正和自己擦身而过的闰辰子，猛地朝他伸手过去！
闰辰子整个身体忽然轻了，人往前飘去，南清焰抓了个空，下一秒闰辰子被李绾幼拉到了人行道上。
与此同时田景天猛地直起身子，和南清焰二人一左一右把闰辰子和李绾幼给拦住了。
“你在这里别动。”李绾幼把布鲁斯交到闰辰子怀里，回身看向南清焰和田景天。
李恩许正要朝闰辰子跑过去，被马路上忽然卷起的一阵风吹倒在地上，再看眼前那三人已经不见了，头顶上卷起一大片乌云，黑压压的像是随时都会砸往地面。
闰辰子喊道：“恩许！过来！”
她爬起来跑向闰辰子，两人抬头看着上面，云层搅动着越压越低，伴随着狂风大作，雨点打在脸上传来一阵刺痛。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乌云中砸下来一只手掌大的老鼠，那老鼠浑身是血滚进了下水道一溜烟不见了。
李恩许瞪大了眼睛，又看向天上。
紧接着摔下来的是一只橘色虎斑猫，那只猫挣扎着想爬起来，几次都没成功，抬着头瞪着上方。
李恩许被风雨吹得挡了一下眼睛，手掌移开时看见李绾幼站在那只猫的面前说道：“不是你的东西就别觊觎，会丧命的。”
李恩许浑身震了一下，眼瞳一阵收缩，她的目光移到那只猫的身上，又缓缓移向闰辰子怀里的那只黑猫。
她忽然面目狰狞地伸手夺过小猫凌空一摔，还没等闰辰子和李绾幼反应过来，又狠狠地一脚踩在了小猫身上！
脚下爆出一滩血，她双眼布满血丝怒瞪着李绾幼。
“闰辰子也不属于你！你这个贱人，一边跟那个南少瞳勾搭在一起，一边又缠着闰辰子！你个妖怪离我们远点吧！！！”
闰辰子扑了过来伸手推开她，她一个踉跄退到了一边，闰辰子则摔到了地上，双手把布鲁斯护在中间，已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了。
李恩许指着布鲁斯叫道：“这东西可不是猫！它跟那只猫一样是妖怪！我猜的没错的话它就是南少瞳吧？！它跟李绾幼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每天同床共枕，你不知道吧？李绾幼没告诉你吧？！她是个贱人！婊子！她根本配不上你！”
闰辰子大口喘着气，额上因疼痛引起的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直往下流，他顾不上和李恩许说些什么，望着地上没了生气的小猫，浑身冰冷地抬头看向李绾幼。
李绾幼的五官在他们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一双眼睛发着黄白金绿的光，已看不出瞳孔的模样。她往前踏出一步，一道光影和人体拉扯着分隔出来，瞬间又融了回去，再迈动步子时她的模样已经清晰了起来。
闰辰子和李恩许却看得心惊。
只见她的脸如同一张白纸，眉眼浓艳妩媚，嘴唇勾出一抹妖娆的弧度，身体飘飘然地往李恩许过去，活脱脱一个从画里剪出来的模子。
李恩许尖叫着，闰辰子爬起来不顾腿上传来的剧痛往李恩许那跑，李绾幼轻飘飘地一摆手，他顿时被一股力量掀了起来摔在地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在李恩许的尖叫声中，李绾幼勾着嘴角抬起一只纤纤素手，指头上白透的长甲倏地穿透李恩许的手掌，勾着她的手到了自己面前。
李恩许哭嚎着，几度失声，瞪着眼睛大张着嘴，喉咙里只发出嘶嘶的气声。
“你刚才摔我的东西不是很嚣张吗？”
李绾幼低低地笑着，李恩许猛吸一口气，再度叫出声来。
李绾幼一皱眉，伸出右手倏地戳进她的喉咙，划破了她的声带，脖子上“噗”地往外喷着血。
“真吵啊，不是你自己要找死的吗？现在吵什么？”
那些血喷溅在李绾幼脸上，渐渐蔓延开来，像一朵朵画上去的梅花，她凝眸看着李恩许，忽地又笑了。
“还能再痛苦一点吗？这样没意思，只是这样的话就快死吧。”
她收回左手，松开了指甲上勾着的李恩许的手掌，手掌上五个血淋淋的大洞，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李恩许瞪着双目大张着嘴巴麻木地站在原地，瞳孔里映着李绾幼的影子，只见她抬起左手，食指指甲在空中瞄着李恩许心脏的位置。
闰辰子瞪着这一幕，额头上突起一根根青筋，奋力地用头顶着什么，对抗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跑向李绾幼，腿上和手上的石膏被不断往外涌的血染成了鲜红色。
就在她手指落下去的前一刻，闰辰子往前一扑跪在李绾幼跟前：“不要杀她！！”
雨早静止住了，周围安静得一丝风声都听不见，闰辰子满头冷汗，面色苍白，浑身疼得簌簌发抖。
李绾幼垂眸盯着闰辰子，百无聊赖地说道：“你来求什么情？”
“我是为李绾幼求情！”他直视着那双眼睛，伤口上的疼痛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骨头都在炸裂一般的剧痛，“让她自己做选择，是否放过李恩许，让她自己做选择！”
李绾幼哼了一声，慢慢蹲下去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随着她的靠近和目光全神贯注地移到自己身上，闰辰子连开口说话都像有无数刀片在喉咙里划一般，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流着冷汗一字一句说道：“你是她身体里的那东西，妖灵体！”
“你既然生出了人格就请尊重她，让她自己做选择！如果她要杀李恩许我绝对不拦！”
李绾幼慢慢一勾嘴角，食指挑起闰辰子的下巴，“你怎么就笃定她会放过李恩许？”
闰辰子的七窍开始往外渗血，身体撑不住往前一伏，双手按在地上。
“我只是，任何事情都想让她自己抉择。”
李绾幼冷笑一声：“我是妖，会这么慈悲吗？这个人我杀定了。”
闰辰子张开手拦在李恩许面前，吸了一口气，目光在李绾幼脸上深深地停留了一瞬：“拿我与她交换吧。把我的命拿走，把李恩许交给李绾幼自己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