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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零年,九月下旬。法国,索姆河区域,某片林木繁茂的丘陵地带。

距离那场在德国本土举行的、令人窒息的宣传活动已经过去了几周。我们驾驶着“利贝尔”,重新回到了法国占领区这熟悉而又始终陌生的环境中。夏末的燥热正在缓慢退去,空气中开始夹杂着一丝秋日的凉意。天空是淡淡的灰蓝色,阳光透过开始泛黄的树叶,在布满车辙印的土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正在执行一次例行巡逻任务,路线是一条连接几个小村庄的次级公路,路况不佳,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和起伏的丘陵。相较于主干道,这里更显僻静,也更能感受到那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压迫感。自从补给危机后,上级加强了对后方交通线安全的重视,尤其是针对日益活跃的抵抗组织。

“保持警惕,注意道路两侧,特别是林木密集区域。”我通过内部通话器下达指令,声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虽然只是例行巡逻,但经历过波兰街头那惨痛的一课,以及近来日益紧张的局势,我丝毫不敢大意。

“明白,车长。”无线电员保罗·霍夫曼回应道,他的手指在电台面板上轻轻移动,监听着可能出现的异常信号。

威廉·鲍尔操控着“利贝尔”,让这头钢铁巨兽以稳定的低速前行。他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透过驾驶员观察缝,不断扫视着路面和两侧的地形。他不需要我提醒,那份属于老兵的、对危险的直觉,早已融入他的血液。

炮手埃里希·沃尔夫半截身子露在炮塔外,为他提供了更广阔的视野。他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容易兴奋,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和专注,紧紧盯着公路两侧那些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装填手弗兰茨·贝克尔则在战斗室内,确保那几发宝贵的50毫米炮弹和mG34机枪处于随时可用的状态。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只有“利贝尔”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履带碾压路面的哐当声,打破着林间的寂静。偶尔有鸟雀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左前方,弯道过去,有一片废弃的农舍。”埃里希报告道,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清晰而稳定。

“收到。威廉,减速,注意观察。”我下令。

“利贝尔”缓慢地驶过弯道。果然,几栋破败的石砌房屋出现在路边,窗户大多破损,屋顶也部分坍塌,周围长满了荒草。这种景象在法国乡下很常见,战斗的痕迹与自然的荒芜交织在一起。

威廉依令降低了车速,庞大的车体几乎是以蠕行的速度靠近那片废墟。埃里希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仔细扫描着每一扇空洞的窗口,每一堵残破的墙壁。

突然!

就在我们即将完全通过农舍的瞬间!

砰!

一声清脆而尖锐的枪响划破了寂静!几乎同时,叮的一声脆响,一颗子弹击中了“利贝尔”炮塔左侧的装甲,溅起一溜火星!

“敌袭!左侧农舍!”埃里希的反应极快,几乎是枪响的瞬间就缩回了炮塔,同时大吼道。

“弗兰茨,机枪!压制射击!埃里希,主炮准备!威廉,加速,冲出伏击圈!”一连串的命令从我口中迅速吐出,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但大脑却异常冷静。

哒哒哒哒——!

弗兰茨操作的航向机枪立刻喷吐出火舌,子弹像鞭子一样抽向农舍的方向,打得石屑纷飞,试图压制可能存在的射手。

然而,攻击并非来自一处!

轰!

一声更大的爆炸声从我们右前方的路基下响起!一股黑烟裹挟着泥土和碎石冲天而起!是炸药或者手榴弹!

“右前方爆炸!未直接命中!”威廉吼道,他猛推操纵杆,同时加大油门,“利贝尔”的引擎发出怒吼,沉重的车身猛地向前一窜!

剧烈的震动传来,但履带并未受损。对方显然缺乏反坦克武器,试图用爆炸阻滞我们的行动。

“看到他们了!两点钟方向,树林边缘,有人在移动!”埃里希透过瞄准镜急促地报告。

“不能让他们跑了!穿甲弹!瞄准树林边缘,威慑射击!”我立刻下令。对付分散的步兵,高爆弹效果更好,但我们手头高爆弹稀缺,穿甲弹也能依靠其动能和爆炸声起到震慑作用。

“穿甲弹!”弗兰茨重复,迅速将一枚实弹塞入炮膛。

“装填完毕!”

“瞄准……射击!”

轰!

50毫米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炮口焰瞬间照亮了周围!炮弹呼啸着射入埃里希指示的树林边缘,炸起一团泥土和断枝!

这一炮显然起到了效果,树林那边的移动身影瞬间消失了。

“威廉,不要停车!继续前进!保罗,向连部报告,遭遇抵抗组织伏击,地点坐标……,请求附近单位支援清剿!”

“明白!正在呼叫!”保罗的声音带着紧张,但操作依旧熟练。

“利贝尔”凭借着装甲和动力,强行冲过了这段不足两百米的伏击路段。威廉操控坦克进行着不规则的规避动作,防止被再次锁定。

直到将那片危险的农舍和树林远远甩在身后,确认没有追击,我们才在一个相对开阔、视野良好的高地停了下来,车头依旧对着来时的方向,保持警戒。

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几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引擎怠速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发射药燃烧后的辛辣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后怕。

“有人受伤吗?”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没有。”

“我没事。”

“安全。”

队员们依次回答。

我打开舱盖,探出身子。回头望向那片此刻看起来平静异常的丘陵和树林,眼神冰冷。炮塔左侧装甲上,那个新鲜的、触目惊心的弹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这帮该死的杂种!”弗兰茨恨恨地骂了一句,擦拭着额头惊出的冷汗。

“他们埋伏得很巧妙,”埃里希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射击后的颤抖,但分析得很有条理,“利用农舍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在路基下的爆炸物,树林里还有接应的人。”

“是老手,”威廉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也打开了驾驶员舱盖,点着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阴沉,“不是临时起意。他们知道打不穿我们,只是想迟滞我们,或者碰碰运气打观察窗。”

保罗报告:“连部已收到信息,已派遣步兵单位前往清剿,命令我们按计划继续巡逻,但提高警戒级别至最高。”

我点了点头。这次遭遇虽然短暂,也未造成实质性损伤,但它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了我们一下,也彻底撕破了这片土地上看似平静的假象。

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抵抗者,他们不再仅仅是破坏铁路的幽灵,而是变成了会开枪、会投弹的实实在在的威胁。他们的战术或许简陋,但他们的决心和仇恨,透过那颗打在装甲上的子弹和那声路基下的爆炸,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我看着身边这些年轻的队员——埃里希眼中残留的惊悸与强作的镇定,弗兰茨脸上的愤懑,保罗眉宇间的忧虑,以及威廉那深不见底的、混合着嘲讽和疲惫的眼神。

战争的形态,正在我们身边悄然改变。从前线大规模的正面对抗,转入了后方无休止的、提心吊胆的治安战。我们这些装甲兵,习惯了在开阔地带驰骋,现在却不得不在这片充满敌意和陷阱的土地上,像鼹鼠一样小心翼翼地巡逻。

“检查武器弹药,补充消耗。”我下达命令,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巡逻继续。”

“利贝尔”再次启动,向着未知的前路驶去。只是,车内的气氛已然不同。之前或许还有一丝后方宣传带来的虚假荣耀感,此刻已被这来自阴影中的毒刺彻底刺破。我们都明白,从这一刻起,每一次外出,都可能是一次生死考验。占领者的日子,并不好过。真正的战争,以另一种更阴险、更持久的方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