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宫，办公室。
烟斗里的烟丝已经燃尽，只剩下灰白色的余烬。
斯大林没有叫人续火。
他那双常年审视地图、显得有些阴鸷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份薄薄的文件。
起初的轻视早已荡然无存。
第一页。
《1939年冬季关东军战略详图》。
没有模糊的推测，没有“可能”、“也许”。
只有冰冷、精准到个位数的数字。
每一个师团的驻地，每一个联队的番号，甚至连秘密储备的冬装数量，都用红黑两色墨水，标注得清清楚楚。
斯大林的手指，粗糙且有力，缓缓划过纸面。
并在一个坐标点上停住了。
那里标注着一个日军从未公开过的地下燃油库。
旁边备注着一行小字：*该库储存航空燃油三千吨，入口位于伪装的磨坊之下，建议优先轰炸。*
斯大林抬起头，看向墙上的苏联远东情报图。
那里，是一片空白。
他的情报局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触角，每年花费数亿卢布，却连日本人的一条底裤都看不穿。
而这份来自中国的情报，不仅扒下了日本人的底裤。
甚至连底裤上有几个补丁，都数得清清楚楚。
唰。
斯大林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份关于“北进”的战略分析报告。
*“这是一份礼物，也是一份警告。”*
这位红帝国的掌舵人，瞬间读懂了文字背后的潜台词。
那个神秘的东方人，在向他展示肌肉。
对方是在告诉他：
我能看穿日本人的心脏。
自然，也能看穿你的。
这根本不是情报分享。
这是一次跨越万里的——**武力威慑**！
啪！
文件被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红蓝铅笔微微跳动。
“贝利亚！”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铁血意志。
大门被推开。
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那位“清洗者”，推了推夹鼻眼镜，快步走入。
“总书记同志。”
斯大林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背对着贝利亚。
“给朱可夫发电报。”
“告诉他，我不只要演习。”
斯大林猛地转身，挥舞着烟斗，像是在挥舞一把指挥刀。
“我要看到真正的‘风暴’！”
“把所有能动的t-26，bt-7，还有那几辆刚下线的KV重型坦克试验车，全部拉上去！”
“不管日本人是不是真的要北进，我要让那群矮子在望远镜里看到——”
“如果他们敢跨过界河一步，西伯利亚的冻土，就是他们几代人的坟墓！”
……
远东，寒风呼啸。
朱可夫看着手中的最高急电，眉头锁紧。
作为诺门罕战役的英雄，他对政治并不敏感。
但他对杀气很敏感。
莫斯科的这份命令，措辞之严厉，调动规模之大，前所未有。
“没有任何理由，不计任何代价，全线压上？”
朱可夫咬着烟嘴，目光投向边境线对面。
那个神秘的情报源，到底给了莫斯科什么东西？
竟然能让斯大林同志，哪怕在欧洲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也要在远东砸下这样的重注？
“司令员同志，第一集团军询问演习代号。”
参谋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可夫将电报揉成一团，扔进火炉。
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
“没有演习。”
朱可夫抓起军帽，戴在头上，冷硬地吐出一个词：
“代号——‘雷霆’。”
“告诉小伙子们，把炮衣都褪下来。”
“这一次，我们要教教对面，什么叫作真正的——钢铁洪流！”
……
莫斯科，卢比扬卡广场11号。
这栋灰色大楼的地下室里，空气沉闷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内务部第一总局局长，帕维尔·菲京，正站在一张实验台前。
台面上，紫光灯发出幽暗的光芒。
那是那份“神级情报”的最后一页。
一群苏联最顶尖的密码专家、化学专家，围着那张纸，就像围着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局长同志，找到了。”
技术科长的声音沙哑，像是吞了一把沙砾。
“不是隐形墨水，不是化学密码。”
“是水印。”
“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高分子聚合材料水印技术。”
菲京凑近显微镜。
在紫光灯的照射下，那张看似普通的纸张纤维深处，浮现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又极其繁复的徽章。
那不是国家徽章。
也不是任何已知情报组织的图腾。
那是一个由无数线条构成的，仿佛要把整个地球都包裹在内的抽象符号。
而在符号下方，是一串清晰的拉丁字母。
**p.G.I.h**
以及一行极小的英文：
*panama Global Investment holdings.*
*（巴拿马全球投资控股）*
菲京感觉头皮猛地炸开，一股电流顺着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如果是某个国家的情报机构，他不会这么恐惧。
因为国家有边界，有弱点。
但这是一个公司？
一个商业资本？
一个商人，把触手伸进了关东军最高司令部，拿到了连苏联克格勃都拿不到的绝密？
更可怕的是。
对方故意留下了这个水印。
这就好比一个小偷，不仅偷光了你保险柜里的钱，还嚣张地在里面留下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下次记得换个更贵的锁。”
这是挑衅。
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
那个叫沈知渊的男人……或者说，那个代号“船长”的家伙。
他根本没把内务部放在眼里。
“查！”
菲京猛地直起身，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不用查了。”
他突然颓然地松开了手。
查到了又能怎么样？
那是巴拿马，那是美国人的后花园，是资本主义世界的深海。
对方既然敢露这一手，就说明根本不怕被查。
斯大林同志需要的不是敌人的名字。
而是这个名字能带来的利益。
菲京拿起红色电话机，拨通了那条直达克里姆林宫的专线。
每一次拨动转盘，他的心跳就加重一分。
电话接通。
菲京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其中的颤音依然出卖了他的内心。
“贝利亚同志。”
“关于‘那个人’的评估报告，我想，我们需要重写了。”
“是的。”
菲京看了一眼显微镜下那个闪烁着幽光的徽章，咽了一口唾沫。
“他不是情报员。”
“也不是单纯的盟友。”
“从今天起，建议将针对‘盘古’的接触等级，提升至最高序列——”
“我们将他视为……与苏维埃并肩的，第十六个加盟共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