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的驻地,炸了。
不是被鬼子炸的,是被猪叫声和欢呼声给炸的。
当全团的战士们睡眼惺忪地被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动静吵醒,冲出来看到那三百多头哼哼唧唧、挤作一团的大肥猪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李云龙终于舍得放开怀里那头油腻腻的大肥猪,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鼻涕,看着眼前这片由猪组成的黑色海洋,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目瞪口呆、口水都快流到脚后跟的兵,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叉着腰,扯开嗓子吼。
“看什么看!都没见过猪跑啊!炊事班!炊事班的人都他娘的死哪儿去了!”
炊事班长老王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看着这阵仗,腿肚子都在哆嗦:“团……团长……”
“给老子杀!”李云龙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挑最肥的杀!今天,咱们独立团上上下下,从老子到马夫,全都开荤!猪肉炖粉条子,管够!”
“嗷——!”
整个独立团的驻地,瞬间被一声震天的欢呼给淹没了。战士们把帽子扔向天空,互相拥抱着,那股子高兴劲儿,比打了场大胜仗还足。
很快,整个驻地都飘起了浓郁的肉香味。那味道霸道得很,一个劲儿地往人鼻子里钻,把战士们肚里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
李云龙背着手,在临时搭建的屠宰场边上转悠,看着一扇扇白花花的猪肉被抬进厨房,他那张老脸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菊花。
他走到何雨柱跟前,那态度,比见着旅长还亲热。他搓着手,嘿嘿地笑着,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兄弟,哥……不,老叔我,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天,我服了。你就是我李云龙的亲叔!”
旁边的赵刚听得眼皮一跳,孔捷则是别过脸去,肩膀一抖一抖地憋着笑。
何雨柱看着李云龙那副活宝样,只是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过去一根:“团长,言重了。弟兄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鬼子。”
“对对对!”李云龙接过烟,宝贝似的别在耳朵上,舍不得抽,“还是叔你想得周到!有了这几万斤肉垫底,老子敢带着弟兄们去把太原城墙啃下来一块!”
他正说得兴高采烈,何雨柱却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团长,这猪肉,算是开胃菜。”
李云龙一愣:“啥?开胃菜?”
“我这儿,还给你准备了道硬菜。”何雨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李云龙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何雨柱那张平静的脸,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预感涌了上来。他一把拽住何雨柱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往指挥部的窑洞里走,顺便把赵刚和孔捷也给薅了进去。
“啥硬菜?快给老叔看看!”李云龙关上门,跟防贼似的。
何雨柱也不卖关子,他走到窑洞的角落,那里堆着几个不起眼的麻袋。他解开其中一个,露出了里面乌黑的、泛着金属冷光的狰狞轮廓。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二十个麻袋全部解开,二十挺造型凶悍、充满了工业暴力美学的崭新机枪,静静地躺在地上。它们就那样躺着,却仿佛有生命一般,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杀气。
窑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云龙、赵刚、孔捷,三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孔捷手里的烟卷烧到了指头,他“嘶”了一声,烟屁股掉在地上,他却毫无察觉。
赵刚扶着眼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嘴巴微微张开,镜片后的双眼,倒映着那二十挺机枪冰冷的影子。他是个懂武器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头。
“德……德制……mG42……通用机枪?”赵刚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鸡?”李云龙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感受到这玩意儿的牛逼。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一样,轻轻地摸着那冰冷的枪身,那遍布散热孔的枪管护套,那独特的枪托。
“好家伙……”他喃喃自语,“我滴个亲娘嘞……这玩意儿,看着就比小鬼子的歪把子厉害!”
“厉害?”赵刚苦笑了一下,他放下手,声音里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颤抖,“老李,这不是厉害。这是……魔鬼。它的射速,一分钟能打一千二百发子弹。小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在它面前,就是个烧火棍。”
“一……一分钟一千二?”李云龙和孔捷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那是什么概念?那不是在打枪,那是在泼子弹!
“这东西,在战场上,有个外号。”何雨柱平静地开口,打破了寂静。
“啥外号?”李云龙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
“希特勒的电锯。”何雨柱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有人说,它开起火来,声音像撕亚麻布。”
撕亚麻布?
李云龙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声音。
“走!去靶场!”他猛地站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抱起一挺mG42就往外冲,“老子要听听!这撕布的声音,到底有多响!”
靶场上,何雨柱亲自架好了一挺mG42,又从一个麻袋里,拖出一条金黄色的、沉甸甸的金属弹链,熟练地装了进去。
突击队的战士们,还有闻讯赶来的几个营连长,都围在远处,伸长了脖子看。
“都捂上耳朵。”何雨柱回头提醒了一句。
他趴在地上,握住机枪,对着百米外一个厚实的土墙,扣动了扳机。
没有预想中“哒哒哒”的清脆点射声。
响起的是一阵连贯到极致、尖锐到恐怖的咆哮!
“撕啦——!”
那声音,真的就像一匹巨大的、坚韧的亚麻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头到尾,狠狠地撕开!
一道肉眼可见的火舌,从枪口喷涌而出。无数滚烫的弹壳,像下雨一样从侧面抛出,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百米外,那堵用石头和夯土筑成的、连炮弹都未必能一下轰穿的厚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大利刃疯狂切割的奶酪。
泥土、石块,被狂暴的弹雨撕碎,漫天飞舞。
短短五秒钟。
五秒钟后,何雨柱松开了扳机。
靶场上,只剩下mG42枪管上散发出的袅袅青烟,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堵墙。
墙还在,但中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达半米的豁口,边缘光滑得像是被刀切过一样。
“咕咚。”
不知是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李云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嚎。
“啊——!”
那声音里,有震惊,有狂喜,有不敢置信,还有一种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扬眉吐气。
他没有再跪下,也没有去抱何雨柱。
他像一头疯虎,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何雨柱,自己趴在了那挺还滚烫的mG42上,双手死死地抱着枪身,把脸贴在冰冷的枪托上,来回地蹭。
“我的!我的!这都是我的!”他像个抢到糖吃的孩子,又哭又笑,语无伦次,“二十挺!二十挺撕布机!老子要组建一个机枪营!不!老子要给每个连都配上两挺!老子要让小鬼子尝尝被布撕成条的滋味!”
他抱着枪,在地上打滚,完全没了半点团长的样子。
孔捷站在一旁,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他喃喃道:“疯了……老李彻底疯了……”
赵刚没有疯,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比刚才那挺机枪的射速还快。他走到何雨柱身边,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年轻人,他第一次,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不是对何雨柱本人的恐惧,而是对何雨柱所代表的那种,完全不讲道理、颠覆一切的力量的恐惧。
先是五十个神兵天降的突击队。
然后是三百多头猪。
现在,是二十挺能把阵地撕碎的魔鬼机枪。
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口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足以改变一场战争走向的东西?
“柱子……同志,”赵刚的声音有些发飘,“你……你……”
他想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可话到嘴边,他又问不出口。
何雨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拍了拍枪身上还未散尽的余温,看着远处抱着枪撒泼的李云龙,淡淡地开口。
“政委,别想太多。”
“枪,是用来杀敌的。肉,是用来填饱肚子继续杀敌的。”
“道理,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