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旅长的声音从话筒里挤出来，又冷又硬，像是两块铁在摩擦。
靶场上，刚刚还因为李云龙的狂笑而沸腾的气氛，瞬间被这股子透过电话线传来的寒气给冻住了。
孔捷和赵刚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完了，玩脱了。
李云龙却像是没听出旅长语气里的杀气，他把话筒挪远了点，掏了掏耳朵，又凑回去，用一种懒洋洋的、欠揍的语气说道：“旅长，你那儿风大，听不清啊？我说，我们独立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不就是弄出个狙击枪的图纸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玩意儿，咱们柱子兄弟说，跟捅窗户纸似的，简单。”
他故意把“柱子兄弟”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寂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现在的寂静，就是火山爆发前的死寂。
“李！云！龙！”旅长的咆哮声猛地炸响，那分贝，高得话筒都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震得李云龙耳朵嗡嗡响，“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喝高了？在哪儿弄了几斤假酒，烧得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狙击步枪图纸？还他娘的莫辛纳甘？你怎么不说你把天皇的皇宫设计图给弄来了！”
“你要是再敢跟老子说一句胡话，老子现在就派骑兵连过去，把你绑来旅部，给你灌上十斤马尿，好好醒醒你的狗脑子！”
这顿骂，酣畅淋漓，中气十足。
靶场上的军官们一个个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他们仿佛能看到旅长在那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孔捷急得直给李云龙使眼色，让他赶紧服个软，把这事糊弄过去。
可李云龙是谁？他就是个滚刀肉，越骂越来劲。
他非但没怕，反而嘿嘿一笑，对着话筒喊道：“旅长，你别不信啊。不光是这莫辛纳甘，咱们现在‘花机关’也能自己造了。哦，对，就是德国人的mp40，经过我们柱子兄弟改良的，皮实耐用，打起鬼子来，‘哒哒哒’跟刮风似的。”
“还有，咱们的枪，现在都穿上新衣裳了。一种叫什么……哦，‘磷化’。灰黑色的，不反光，水泼不进，泥糊不上。比小鬼子的破枪可洋气多了。”
李云龙每说一句，孔捷的脸就白一分。
赵刚在一旁扶着额头，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了。他觉得李云龙不是在向旅长报喜，他是在用一把烧红的烙铁，一下一下地往旅长心口上烙。
果然，电话那头的旅长，不骂了。
他连粗重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过了好半天，旅长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缓缓开口：“李云龙。”
“哎，旅长，我在呢。”
“你说的那个柱子，是哪个？”
“哦，就我那个炊事班的班长，何雨柱啊。旅长你忘了？就是上次给咱弄回来一火车皮物资的那个。人老实，就是手艺太好了点。”李云龙说得轻描淡写。
“炊事班……班长？”旅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荒诞和迷茫，“一个炊事班长，给你弄出了冲锋枪，弄出了磷化工艺，现在又给你弄出了狙击步枪和瞄准镜？”
“是啊。”李云-龙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李云龙。”
“到！”
“我日你先人！”旅长那压抑到极点的怒火，终于以这句最经典的国骂，彻底喷发了，“你他娘的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你编故事也给老子编得像样一点！一个炊事班长？他是不是还能给你把天上的飞机拽下来，把地上的坦克开回来？”
李云龙一听这话，眼睛猛地一亮，他一拍大腿：“哎呀！旅长！你真是神了！我正有这个想法呢！柱子说，坦克那玩意儿，就是个铁壳子拖拉机，捅开了没啥了不起的。改天我就让他弄一辆回来，给您开开眼！”
“……”
电话那头，彻底没声了。
这次是真的没声了，连电流的“滋滋”声都好像消失了。
李云龙拿着话筒，“喂”了好几声。
“旅长？旅长？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信号不好？我说，你要是不信，我让周平跟你说，他可是咱们兵工厂的技术总管，留过洋的！”
他把话筒递给旁边的周平。
周平的脸已经吓得跟白纸一样，他哆哆嗦嗦地接过话筒，刚想开口。
“让李云龙听电话！”旅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带任何火气，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威严。
李云龙又把话筒拿了回来。
“李云龙，你给老子听清楚了。”旅长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还有你说的那个柱子，还有你兵工厂所有的人，从现在开始，就给老子在后山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通讯班，给老子把电话线掐了，除了旅部，谁的电话也不准接！”
“你给老子把那些图纸，那些新枪，都给老子看好了！少一根毛，老子扒了你的皮！”
“我马上就到！”
说完这句，电话“啪”的一声，被重重地挂断了。
李云龙拿着没了声响的话筒，愣在原地。
整个靶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旅长这是要亲自杀过来了。
孔捷一脸的生无可恋：“老李，你这下把天给捅破了。旅长这趟来，怕不是要连锅都给咱们端走。”
“端走？他敢！”李云-龙回过神来，那股子混劲又上来了。他把话筒往通信兵怀里一扔，非但没有半点担忧，反而叉着腰，仰天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来得好！老子就怕他-不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老子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看看他李云龙的独立团，现在过的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看看咱们的‘铁庄稼’是怎么种出来的！看看咱们的‘阎王册’是怎么写的！”
他一把抢过桌上那具缴获来的九七式瞄准镜，高高举起，对着那帮还有些发懵的军官们吼道：“都他娘的别愣着了！肉，继续吃！酒，继续喝！”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豪迈和张狂。
“让周平带人，连夜给老子把那杆莫辛纳甘的样枪赶出来！瞄准镜也给老子装上！”
“让张大彪和沈泉，把新发的‘花机关’都给老子擦亮点，明天一早，全员集合，准备迎接旅长查岗！”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在埋头喝汤的何雨柱身上，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
“柱子兄弟，明天中午，还得辛苦你。给咱们旅长，整两个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