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鹰嘴崖。
鹰嘴崖是一个地名,属于山地地貌,乃是一块面积很大的地势平缓的山坡。
它不是悬崖的名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乃是因为这块山地旁边有一座像鹰嘴造型的悬崖。
咸水部落鹰嘴崖分部的首领猎鹰站在崖顶,看着蜿蜒而来的赵国军队,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在他身后是五千名骑着被驯服的野马的弯弓搭箭的咸水勇士,这些咸水勇士手中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明人都是懦夫!他们的铁疙瘩(火炮)沉重缓慢,只要我们冲垮他们的阵型,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猎鹰挥舞着镶嵌宝石的弯刀,用土着语言嘶吼道:“杀!杀光他们!然后冲进他们的王城,抢光他们的粮食和女人!”
“嗷呜!”
五千名咸水勇士如同决堤的洪水,骑着野马从山坡上俯冲而下,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箭雨如同乌云般笼罩向赵军阵地。
朱高燧面色凝重,高举令旗道:“炮兵!放!”
“轰!轰!轰!”
十门火炮同时轰鸣,炮弹拖着尾焰砸入冲锋的骑兵阵中。
一时间,咸水人血肉横飞,人仰马翻,冲锋的阵型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冲锋!”
猎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狂热取代,挥舞着弯刀加速冲阵。
“第一排,蹲!第二排,跪!第三排,立!”
赵军阵中响起整齐的口令。
三排火铳手依次半蹲、单膝跪地、直立,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对准了冲至百步之外的咸水骑兵。
“燧发火铳,齐射!”
“砰砰砰!”
密集的火铳声如同炒豆般响起。
铅弹组成的弹幕横扫战场,冲锋在前的咸水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猎鹰的亲卫队长胸口中弹,惨叫着坠马。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猎鹰瞳孔骤缩,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百步外就能杀人,比最强的弓还要精准致命。
“杀将队(类似狙击手),自由开火!”
赵军阵中再次响起整齐的口令。
于是,咸水人的一个个骑兵首领,被隐藏在远处的火铳手点射击杀,很快引起了咸水人骑兵的混乱。
“启动蒸汽镰刀收割机!”
就在此时,赵军队列中那两台被黑布遮盖的庞然大物,突然掀开了伪装,露出的不是投石机而是两台造型狰狞的蒸汽镰刀收割机!
粗大的镰刀旋转起来之后,如同死神的镰刀,开始收割咸水人的生命。
因为是山地,所以笨重的蒸汽收割机不怕陷入泥土中,恰恰有了用武之地,其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咸水人冲锋的队伍瞬间崩溃,战马受惊,被切成数块的骑手惨叫着坠落,鲜血染红了整片地势平缓的山坡。
“撤退!快撤退!”
猎鹰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逃。
残余的咸水骑兵如同丧家之犬,仓皇逃窜。
朱高燧高举马槊道:“追杀!一个不留!”
赵军士兵们端着上了刺刀的燧发火铳,在蒸汽镰刀收割机的掩护下,如同钢铁洪流般席卷战场。
这场被后世称为“鹰嘴崖大捷”的战役,最终以赵国军队零伤亡的代价,歼灭咸水骑兵两千余人,俘虏一千,彻底浇灭了咸水部嚣张的气焰,让东洲西海岸未归王化的其他野人土着部落大受震撼!
次日。
鹰王寨城。
此乃咸水部落鹰嘴崖分部的中枢所在。
猎鹰跪在寨子里的祭坛前,向天神祈祷。
但他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暴露了其内心的恐惧。
一天之内,他派出的五支阻击部队全部被打散,赵国军队如同附骨之疽,一路追杀至寨子外。
“首领!明人军队已经围城!他们的‘铁牛’(用蒸汽镰刀收割机改造的机关车)正在城外建造炮台!”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来到祭坛边上,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猎鹰猛地站起,拔出腰间的短刀,就要自刎谢罪,却被旁边的老祭司死死按住。
老祭司浑浊的眼睛望着城外那两座喷吐黑烟的钢铁怪物,声音干涩道:“那不是凡人的力量!明人赵王是天神的使者,我们不能反抗神的意志!”
半刻钟后,鹰王寨的城门在明军注视下缓缓打开。
“伟大的明人赵王,咸水人猎鹰愿永世臣服,我愿献上所有的财富和忠诚,只求您饶过部落的女人和孩子。”
猎鹰率领部落的长老们,赤裸上身,背负荆棘,跪在朱高燧面前,将象征分支部落权力的图腾战斧高高举起,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没办法,若不能直接与赵国的商人做贸易,就要接受其他部落做中间商的加价,所以猎鹰学了一些汉话。
朱高燧接过战斧,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一千多名咸水战士,声音冰冷道:“你们劫掠我粮草,杀我子民,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猎鹰脸色煞白,闭目待死。
就在此时,李默上前一步,低声道:“大王,杀降不祥。咸水人身强力壮,若能收编为己用,实为东洲之福。”
朱高燧沉吟片刻,将战斧扔在猎鹰面前道:“孤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交出所有粮食和武器,部落中所有青壮男子,编入采石队,以劳抵罪。表现良好者,可参加礼考,考取赵国子民身份。”
“不过,凡是之前参与截杀我运粮队与官兵的人,不可饶恕!必须死!”
他指了指南边夜光城的方向,接着道:“至于你,去夜光城挖矿,直到还清你欠下的血债。”
朱高燧的意思是把咸水部落鹰嘴崖分部的首领猎鹰与此分部的祭司、长老、头目押去夜光城矿区,说是让他们做工赎罪,最后肯定是变成一堆白骨。
只要此分部首领没有了,底层的土着经过恩威并存的劳改之后,就会变成“顺民”,甚至成为坚定的“亲明党”。
“谢大王不杀之恩!”
猎鹰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磕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随后,那些参与截杀赵国运粮队与官兵的咸水人,被猎鹰从俘虏挑了出来。
户署主薄刘三等活下来的运粮队成员与官兵,马上出来确认这些咸水人是否是当时参与截杀的那些人。
经过确认后,这一批俘虏被朱高燧下令处死,至此算是给为国捐躯的官兵与运粮队成员报了仇。
当赵军押着两千名咸水俘虏,与缴获的五千石粮食、数万斤肉干以及数万张兽皮等物资返回天策城时,整座城都沸腾了。
城内城外的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声此起彼伏。
十日后。
日上三竿。
天策城北二十里外,通往博镇的修路工地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两千名咸水俘虏,在赵国士兵的监视下,赤裸着上身,正用铁锤敲打坚硬的玄武岩。
他们的脚踝上戴着铁镣,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重的声响。
而在他们旁边,是同样拿着工具的赵国移民,其中就有失去堂弟的赵狗剩。
“快点!磨蹭什么!”
一名赵国工头挥舞着鞭子,抽在一个偷懒的咸水俘虏身上。
俘虏怒吼着转过身,露出森白的牙齿。
赵狗剩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铁镐,可当他看见俘虏腰间挂着的与他堂弟同款的狼牙护身符时,动作猛地僵住了。
“住手!”赵狗剩突然开口,挡在了俘虏面前说道:“他已经很卖力了。”
工头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赵老头,你忘了你堂弟是怎么死的?跟这群土着讲什么客气?”
赵狗剩看着那名咸水俘虏,眼中的仇恨渐渐融化,道:“我堂弟虽然是被咸水人杀死的,但动手的咸水人已经被大王处死了。这些人是来赎罪的,我们不是野蛮人,不能虐待他们。”
咸水俘虏怔怔地看着两鬓斑白的赵狗剩,黝黑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从怀中掏出半块干硬的肉干,递给赵狗剩,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谢……谢。”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视察的工署主官沈待问看到了。
他站在远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接着转头对身边的李时勉道:“李郎中你看,教化并非只有空谈仁义一种方式。当生存与利益捆绑,仇恨与和解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李时勉沉默地看着工地上和谐忙碌的景象,想起他此前“晓以大义”的主张,脸上一阵发烫。
此刻他终于明白朱高燧让土着俘虏修路,并非是单纯的惩罚,而是一场高明的“文明融合”。
如此便可以用劳动磨灭仇恨,用工票建立信任,用时间消弭两族之间的隔阂。
当然,前提是把土着高层与刺头给解决了,留下的都是顺民。
“沈主管所言极是。”
李时勉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沈待问拱手道:“此前是某迂腐了。”
沈待问微微一笑道:“李郎中能明白就好,东洲的未来需要我们所有人放下成见,携手同行。”
傍晚。
大都护府署衙内。
朱高燧看着来自各地的捷报,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咸水部落鹰嘴崖分部的臣服,震慑了周边的野人土着势力,许多野人部落纷纷遣人送来粮食与肉干等物资,希望赵国不要攻打他们。
而更让朱高燧惊喜的是鹰嘴崖大捷和工地上的“文明融合”,让他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就连鹰嘴崖往东八百里外的犹他部落也遣使纳贡,表示愿意臣服赵国,学习赵国的先进技术。
甚至犹他部落的使者表示,他们部落的首领愿意与赵国一起攻打咸水部的王庭。
“传孤王令。”
朱高燧合上捷报,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对值守在门外的杨丰吩咐道:“让工署加快修路进度,孤要在冬季来临之前,看到马车在天策城到博镇的官道上行走。”
“是!”杨丰领命而去。
朱高燧看着桌子上的舆图,陷入了沉思。
咸水人在鹰嘴崖的分部被灭,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而赵国迟早要把那片广阔无垠的大盐湖纳入版图,将大盐湖变成赵国未来化工产业的基石,以及通往更遥远东洲中部、东部的跳板。
在此之前,便是整军待战!
两年,他需要两年的时间消化今年来的五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