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沾着血。他没松开铜铃,掌心那道红线还在动,像有东西在皮肤底下爬。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节发白,伤口渗出的血顺着虎口往下滴。
岑晚站在他前面。她背对着他,风衣下摆蹭到地上的灰烬。她的右手已经摸到了腰后的匕首,左手悄悄夹住一张符纸。她没回头,只低声说:“别动。”
空气变了。不是冷,是那种让人牙酸的阴气,从通道深处压过来。地上残留的红光被吹灭了,连影子都看不见。
然后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穿唐装,袖口绣着暗纹,手指上戴着翡翠戒指。脚步很轻,落地没有声音。他看都没看两人,径直走向房间中央,袖子一挥,插在地上的半块令牌就飞了起来,落进他手里。
谢停渊想动。他左肩还在疼,可身体比脑子更快,刚抬脚就被岑晚拦住。
“他在等我们出手。”她说。
那人低头看着令牌,轻轻摩挲表面。忽然笑了。笑声不大,但听得人头皮发紧。他抬起手,抓向最近的一具鬼童干尸。
“啪。”
头颅塌了下去。黑烟从断裂的脖子冒出来,还没散开就被他吸进掌心。他拍了拍手,像是掸掉灰尘。
“双生镇守?”他开口,声音慢得像在念经,“不过是被系统玩坏的傀儡罢了。”
岑晚眼神变了。她不动,手指却已经准备好。下一秒,二十张符纸甩出,呈扇形飞向对方,同时点燃。
火光炸开,形成一圈封锁线。火焰是橙红色的,照在他脸上,映出一道清晰的轮廓。他身形晃了一下,脚步确实停了。
谢停渊抓住机会盯着他。这人眉眼干净,气质像老派文人,可那双眼太沉,不带一点活气。他忽然觉得这脸有点熟,像是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岑晚趁机后退半步,靠近谢停渊。她眼角余光扫过对方脖颈——衣领松了一点,露出一小片皮肤。那里有一道纹身,颜色暗红,形状扭曲,但能认出来:半朵并蒂莲。
她呼吸一紧。胸口突然烫了一下,像是被人用烙铁贴了一下皮肉。她没吭声,手按在心口,指尖发抖。
那人缓缓抬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他们身上。他先看岑晚,再移向谢停渊,最后停在谢停渊的右手上。
谢停渊掌心的红线还在跳。
那人嘴角又扬起一点。“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吧?”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开始变淡。不是消失,是像墨汁滴进水里那样化开。黑色雾气缠绕全身,几秒后彻底不见。
只有一句话留在原地。
“下次见面,我会亲手拆了这对废棋。”
房间里安静下来。
火网熄了,符纸烧成灰,飘在地上。七具鬼童尸体全都碳化,只剩焦黑的人形轮廓。令牌没了,阵法痕迹也没了。只有谢停渊掌心那道红线,依旧在动。
岑晚转过身。她蹲下来,伸手碰谢停渊的肩膀。伤口还在流血,布条没绑好,已经被血浸透。
“你怎么样?”她问。
谢停渊摇头。他试着收手,发现掌心黏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皮肤里。他用力一扯,疼得皱眉。
“刚才那个人……”他说,“我好像见过。”
岑晚没接话。她盯着自己掌心,刚才划破的地方已经结痂,可现在又裂开了,渗出血珠。她舔了舔嘴唇,尝到铁锈味。
“陆九章。”她说,“阴符派现任掌门。”
谢停渊记起来了。父亲笔记里提过这个名字。不是正面写的,是在一页边缘潦草补上的三个字,后面画了个叉。
“他脖子上有并蒂莲。”岑晚说,“和我们的一样。”
谢停渊低头看自己的手。红线移动得更明显了,几乎要钻进指根。他试着用指甲去刮,刮不动。
“他为什么说我们是傀儡?”他问。
岑晚站起身。她走到刚才令牌插着的位置,蹲下检查地面。那里什么都没有,连烧过的痕迹都没有。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点粉末,黑色的,闻起来有点腥。
“他在撒谎。”她说,“或者至少没说全。”
谢停渊撑着墙站起来。他左肩使不上力,走路有点歪。他走到岑晚身边,低头看那块地。
“令牌是关键。”他说,“他特意来拿这个。”
岑晚点头。她把粉末捏起来,包进一张干净的符纸里,塞进风衣口袋。她站起身时,胸口又烫了一下。这次更久,像是有人在往里面灌热水。
她咬牙忍住。
“他看到你掌心的红线,才说那句话。”她说,“说明他知道些什么。”
谢停渊抬起手。红线还在动,方向似乎变了,开始往手腕走。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说:“它在指路。”
岑晚看向他。
“不是乱动。”谢停渊说,“它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像……导航。”
岑晚立刻反应过来。她摸出手机,打开地图。信号很弱,定位漂浮不定。她关掉屏幕,改用手电筒照向四周。
房间没有其他出口。通道还在,但刚才那股阴风已经停了。墙角堆着几个空药箱,地上散落着废弃的输液管。最里面有个铁柜,门开着,里面是空的。
她走过去检查。柜子背面贴着一张纸,被潮气泡得发黄。她用手抹开湿痕,看清上面印的字:
【医学院三号储物间 使用登记表】
日期栏写着三天前。签名人那一栏,字迹潦草,但能看出两个字:陆九。
她盯着那名字看了两秒,转身走回谢停渊身边。
“他来过不止一次。”她说,“这里是他布置的局。”
谢停渊没说话。他闭上眼,试着感受体内那股热流。它还在,顺着红线的方向流动。他睁开眼,看向通道入口。
“他在引我们过去。”他说。
岑晚点头。她知道不能留。这个地方已经被污染,再待下去只会出事。她扶住谢停渊的手臂,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谢停渊突然停下。
“等等。”他说。
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红线已经移到手腕内侧,正对着脉搏的位置。它停住了,不再动。
然后,整条线开始发烫。
岑晚察觉不对。她伸手碰他手腕,刚碰到就缩回手——太烫了,像摸到烧红的铁丝。
谢停渊闷哼一声。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地。额头冒出冷汗,脸色瞬间发白。
“怎么了?”岑晚问。
谢停渊说不出话。他只能感觉到,那条线正在往身体里钻。更深,更快。它不再是表面的痕迹,而是变成了某种连接。
他抬起头,看向岑晚。
岑晚也感觉到了。她胸口的灼痛突然加剧,呼吸变得困难。她伸手按住心口,发现并蒂莲纹的位置在跳,节奏和谢停渊的脉搏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同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警告。
这是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