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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刺骨的寒意,从记忆深处涌出,瞬间冻结了林默眼中最后一丝波澜。

他看着下方紧抱尸身、满脸恨意的楚诗瑶,胸中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如同冰层下的熔岩,猛然冲破了束缚。

愧疚?同情?

不,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片被冰封后又被点燃的、近乎癫狂的清明。

他有什么错?

他从头到尾,只是想活下去。

他小心翼翼,只是想摆脱那个名为“父亲”的梦魇。

他没有主动招惹任何人,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者。

沈家,他倾力相助;楚诗瑶,他也真心相待。

他也是受害者,一个从出生就被规划好死亡方式的祭品。

错的是林王,是那个冷血算计亲子的恶魔。

错的是楚狂澜,是那个为了护女,就可以毫不犹豫将屠刀挥向另一个受害者的人。

是楚狂澜先要杀他的。

他杀了楚狂澜,天经地义,充其量只是自卫,是向这个残忍的世界讨还一点生存的权利!

难道就因为楚诗瑶给过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就让他以死相报?

那他赠予对方珍贵的丹药算什么?是不是也要以死相报?

简直是荒谬!

林默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间带上了粗重的嗤响。

他俯瞰着楚诗瑶,声音不再漠然,而是带上了一种质问的平静,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狂澜:

“楚诗瑶,”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穿透了庭院中弥漫的悲痛与恐惧,“看着你父亲的尸体。”

“你告诉我,他为何会死?”

楚诗瑶抬起泪眼,仇恨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是你!是你这个刽子手!”

“刽子手?”林默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讽刺,“是啊,我是。可我这把刀,是谁递到我手里的?”

他抬手指向地面,指尖仿佛凝聚了万钧雷霆,点向那具尸体,也点向楚诗瑶的心脏:

“是你!”

“是你将我的消息,告诉了你这位爱女心切的镇北王父亲!”

“而我唯一错的就是选择相信你,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你面前!” 林默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被背叛的锐利,“楚狂澜以为我不知道林王对我有所图谋?就他楚狂澜聪明?

若真如此,我何必隐藏修为,装疯卖傻?

只要我亮出修为,就能继续当我的林王府世子,享受锦衣玉食、万人追捧,不好吗?!”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一根根钉入楚诗瑶的意识:

“楚狂澜自作聪明,以为除掉我这个‘隐患’,就能让林王失去对你不利的理由,就能护你周全?可笑!”

林默的眼中掠过一丝极致的嘲讽与悲哀:

“他根本不知道,我若不想死,有的是手段。

我就在他眼皮底下装死,距离他不足一米,他都发现不了!

只要我不愿,林王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把我当作祭品!

你本就是安全的,所以你不必感激楚狂澜的付出,你从头到尾都安全得很!”

楚诗瑶难以置信,若林默的话为真,那他父亲的死算什么?

可仔细回想,她打探到的消息,确实如林默所言,在外人眼中,林默就是一个天生废体,即便侥幸得了些机缘,也难成大器。

这由不得她不信。

林默深吸一口气,将那逐渐暴躁的情绪压下,语调平缓:

“楚狂澜这么做,唯一的作用,就是把他自己——送到了我的刀下,找死!”

“那么,当他逼迫沈丘,当沈丘的毒掌拍向我时,我是不是应该束手待毙,成全你们父女这‘感人至深’却多余至极的‘亲情’?”

林默的眼神锐利如刀,剖开一切虚伪的理由:

“楚狂澜的死,是咎由自取!

是他选择了用他人的性命,来构筑对你那根本不必要的庇护高墙!

这高墙塌了,砸死了他自己,你不去怨那筑墙的基石不公,不去恨那逼迫他筑墙的根源,却来恨我这被当作砖石、又靠自身逃脱出来的人?”

他微微前倾,雷鹰随之发出一声低沉的雷鸣,威压更盛:

“我杀他,是因为他要杀我。就这么简单。”

“你若恨,也该恨你不守承诺,随意将我的消息泄露;

该恨你那自作聪明、多此一举的父亲;

该恨为了名利让你背上婚约的林王,甚至该恨这弱肉强食、逼人亮刀的世道!”

“唯独,你不该理直气壮地恨我。”

“因为——”

林默一字一顿,声音冰寒彻骨,却又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狂放:

“我、何、错、之、有?!”

话音落下,庭院中只剩下风声,和楚诗瑶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她搂着父亲尸身的手臂在剧烈颤抖,张着嘴,却发现自己构建的所有仇恨逻辑,在那一声“何错之有”的质问下,在那“多余而死”的残酷真相前,变得支离破碎。

只剩下被赤裸真相刺穿的、血淋淋的茫然,以及那股从心底涌上的、几乎将她淹没的悔恨与冰凉。

林默一口气说完,胸中块垒尽去,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只是目光扫过楚狂澜那即使死去、依旧带着几分威严与“正气”的面容时,一丝冰冷的厌烦再度升起。

若不是此人自作聪明,多此一举的“护女”之举,他本可以继续隐于暗处,从容布局,何须如此被动地站到明处,直面风暴?

既然你楚狂澜生前要脸面,要名声,要那“镇北王”的威严,那我便让你死后,一样也留不住。

一个念头,如毒藤般在林默心中滋生、缠绕。

他声音再度响起,不再只是对楚诗瑶的质问,而是如同宣告,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庭院上空,传入每一个惊魂未定的旁观者耳中:

“尔等听清,今日楚狂澜之死,纯属咎由自取!”

“此人看似忠义,实则虚伪卑劣。

他受林王府提携之恩而名利双收,却暗怀异心,左右逢源;

得沈家多年托举扶持,却背信弃义,对沈丘威逼利诱,行那等令人不齿的胁迫之举!”

林默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下方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如此忘恩负义、两面三刀之徒,简直畜生不如,死有余辜!依我看,这等小人,就该——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