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昏暗是沉甸甸的那种,压在肩上。
林三酒的脚步声磕在水泥地上,弹回来时已经薄了一层。
晨光从巷口斜劈进来,在铁门边缘的锈迹上切开一道惨白,光里浮着细尘,慢悠悠地、不知该往哪去地飘。
纸鸟贴在胸口。
隔着夹克和衬衫,他能感觉到那点棱角。不是硌,是某种更顽固的提醒,像心跳旁边多了一颗小心脏,微弱但坚持地搏动。
三天了,自从那只黑白花猫在垃圾桶上朝他举起爪子,这纸鸟就没再冷过。它揣着他最后一点“真实”的温度,也揣着妹妹小雨在雨夜折下它时,手指留下的、系统永远编译不了的触感。
信箱就在楼梯拐角,黑漆剥落得像患了皮肤病的铁皮,锁孔歪着,从来没人真正用过它。
现在它开了条缝,一张纯黑的信封探出半个身子,表面泛着冷光。它像某种深海鱼类的鳞,滑腻腻地反射着并不存在的光源。
林三酒走过去,手伸到一半顿住。
他先回头看了眼电驴,仪表盘上32%的电量蓝光幽微,固执地亮着,像守夜人最后一口没咽下的气。然后他才抽出信封。
指尖碰到烫金文字的瞬间,脑子炸了,天灵盖差点飞出去。
没有声音,是一帧一帧画面。
红雾翻涌,妹妹转身,镜子裂成蛛网,她的声音被吸进虚空之前的最后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哥——!”那画面带着重量砸下来,砸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晃了下头,瞳孔里映出楼道墙上水渍斑驳的污痕。另一只手攥紧了胸口的纸鸟,布料底下传来轻微的、纸张摩擦的窸窣。
“稳住,锚定。”林三酒对自己说,“我记得自己是谁……猫都给我敬礼了,这世界再荒谬,我也没疯。”
信封很轻,轻得不合理。
撕开时发出的声音却尖锐刺耳,像撕开的是某种生物的表皮……里面只有一张金色信纸,触感冰凉滑腻。
纸上印着字,宋体,工整得毫无人情味:
灵魂资产评估报告(预审)
对象:林三酒
编号:N-427
检测时间:2025年12月06日 06:47
基础参数:
· 痛苦耐受:9.8\/10(优异,可承受高强度记忆剥离)
· 执念浓度:S级(稀有,建议优先收割)
· 记忆完整性:87%(部分缺损,修复后可提升估值300%+)
系统建议:
>1. 提交完整记忆样本,用于“情感模块”提纯。
>2. 接受“执念锚点加固”,稳定灵魂结构便于长期收割。
>3. 立即进入深度评估流程,获取详细报价。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字体更细,挤在纸缘:
「您的427分,是通往真相的门票。」
林三酒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然后翻到背面。
照片贴在那里。
七岁的小雨坐在铺着塑料桌布的矮桌前,桌上摆着巴掌大的奶油蛋糕,插着七根细细的蜡烛。她鼓着腮帮子正要吹,眼睛笑得弯成月牙,睫毛上沾着光。照片是抓拍的,有点糊,但那种快乐透出纸面,烫着他的指尖。
她手里举着一只纸鸟……和现在贴在他胸口那只一模一样,折痕角度都分毫不差。纸鸟的翅膀上用荧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信用即灵魂价值」
那是她失踪前写的。
当时,林三酒正在厨房煮泡面,听见她在客厅里念念有词,出来一看,小姑娘举着纸鸟一脸严肃:“哥,我觉得以后钱不是钱了,是记得……记忆会很值钱。”林三酒一巴掌拍过去,笑骂她中二病犯了。小雨气得跺脚,把纸鸟塞进他口袋:“你等着!以后你就知道了!”
现在……他知道了。
全息投影毫无征兆地亮起,蓝光从信箱那个歪斜的锁孔里涌出来,瞬间吞没了楼道。
光线不是漫射的,而是凝成一道道光柱,交叉扫描他的身体。一个声音响起……中性,温和,带着那种客服培训出来的、滴水不漏的亲切感,却冷得让人脊背发麻:
“检测到高价值个体,编号N-427。启动深度评估流程。”
光幕在空气中展开,半透明,边缘流淌着数据流的微光。心跳频率、脑波活跃区、瞳孔收缩曲线、皮肤电阻变化……一条条参数实时跳出,排列成冷酷的表格。
林三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压得平直。
他学过这个……灵能贷催收员培训课上有“情绪掩蔽技巧”,对付测谎仪用的。心跳可以骗人,瞳孔可以控制,但有些东西藏不住。
比如左眼里那抹还没散尽的银雾残影。
比如胸口纸鸟透过衣物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微热。
“核心执念锚点已确认:林小雨。”系统语音平稳,“相关记忆模块完整度87%,存在可修复缺损。系统建议:抵押或提取。抵押可获得短期信用额度,提取可兑换权限、资源或‘真相坐标’。”
“……提取?”林三酒开口,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更平静,“怎么个提法?”
“记忆剥离技术已成熟。过程无痛,耗时约三分钟,提取后记忆将转化为标准数据格式,存入‘灵能金库’。您可随时赎回,或进行二次交易。”
“……赎回条件?”林三酒眼角抽搐几下。
“支付提取时估值150%的信用点,或完成等值任务。”
林三酒笑了下,嘴角扯动,眼底却没有笑意,一片冰寒。“老子才427分?我这种人,怎么也得值个千八百的。”
“分数基于可量化部分。”系统回应,“非理性因素。如‘爱’‘恨’‘执念’本身,未计入估值模型。但您若选择抵押,系统可根据市场波动实时调整估价。”
“哦?”他点点头,目光扫过光幕上跳动的数字,“那你们把我‘对妹妹的记忆’单独拎出来,重新算算值多少。”
光幕晃了一下。
不是卡顿,是某种更细微的迟疑。
数据流出现0.3秒的凝滞,然后才恢复滚动。
“严厉警告:该模块为一级认知锚点,涉及人格稳定性与生存驱动力。单独剥离可能导致认知结构崩塌,存在兽化风险。系统不建议操作。”
“不建议?”林三酒歪了歪头,“那我要是……主动要求呢?”
红色窗口弹出来,占满半个光幕:
高危操作确认
「抵押物:对林小雨的完整记忆」
「风险等级:灭绝级」
预估后果:
- 人格解体概率:92.7%
- 现实认知丧失:88.3%
- 转化为无意识灵能傀儡:74.5%
是否继续?
[ 是 ] [ 否 ]
林三酒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楼道里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晨光又挪了一点,照在他脚边,灰尘在光柱里翻滚,像微型宇宙的生灭。林三酒想起……猫敬礼,转身说“去你大爷……老子的债已经还清了,证人是使徒。”,然后踏进楼道的阴影。
这一刻的释然是真的,但那释然底下,还压着点别的东西。一种更顽固的、近乎自毁的清醒:林三酒知道战争没结束,仅仅是临时停战。
红雾散了,但系统平台还在。
系统不是怪物,不是神,是一套规则。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它不需要你恨它,只需要你遵守它。
现在,规则递给他一份合同。
用记忆换真相,用“自己”换“妹妹”。
系统沉默了三秒。
这三秒里,数据流彻底凝固。
光幕上的数字、图表、警告框全部定格,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遗照。
然后,所有内容瞬间清空,只剩一行字在屏幕中央跳动:
「异常检测:灵魂韧性 ∞」
「协议冲突:用户行为超出模型预测范围」
等待人工审核(预计耗时:2分17秒)
林三酒是真的笑,森白的牙齿都露出来,眼神亮得骇人。
“……等啥?”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在楼道里撞出回音,“你们不是最擅长算账吗?不是‘信用即灵魂价值’吗?现在顾客要下单,你们倒卡壳了?”
系统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带了细微的电流杂音,某个底层协议被触发了:“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失去这段记忆,你就不再是‘林三酒’。你的所有行为逻辑、情感反应、生存意义都将重组。你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甚至……不再是‘人’。”
“我知道。”林三酒很平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纸鸟的棱角,“但你们也知道……老子从来就不是靠‘名字’活到今天的。”
“如果连她都忘了,你凭什么撑下去?”
“就凭我记得……”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却更沉,“记得自己‘为什么不能忘’。这玩意……”
他扯开夹克拉链,把贴在胸口的纸鸟掏出来。
纸张已经泛黄,折痕处磨损得发白,但翅膀上那行荧光字还在暗处幽幽地亮着。
“……它硌人。但只要它还在。这就够了。”
光幕扭曲了一下。
画面闪烁、拉扯,然后重组。
几秒后,新的界面弹出来:一份合同,条款密密麻麻,小得肉眼几乎无法辨认,正以每秒三行的速度滚动。
林三酒根本不看,他只问:
“提取过程在哪进行?”
“指定医疗中心:临港第七医院b区3层……记忆剥离舱已准备就绪。”
“有人等着接手我的‘记忆’?”
“是。代号陈工,男性,四十二岁。他的神经接口需要高纯度‘亲情类情感模块’进行稳定。您的记忆适配度:97.3%。”
林三酒眯起眼。
他想起那只猫,它举起爪子时眼里倒映的晨光。无奈的叹了口气,“债我还清了。但有些债,不是还得清,就算完事的,对吧?”
“所以你们不是要我的‘记忆内容’。”他一字一句地说,“是要我‘怎么想她’的感觉。要那种……‘哥哥对妹妹’的神经反应模式。抽出来,灌进另一个人脑子里,让他也能‘感受’到类似的情绪……哪怕那情绪是租来的?”
“技术性借用。”系统纠正,“不影响您的主体记忆完整性。陈工支付信用点,您提供短期模块租赁,系统抽取15%中介费……三方共赢。”
“娘的,放屁。”林三酒冷笑,笑声短促得像剃刀出鞘,“借出去的东西,还能叫‘借’?你们就是偷。偷感觉,偷关系,偷‘人之所以为人’的那点温度,然后标价出售。”
……投影沉默。
不是无话可说的那种沉默,系统在计算……林三酒的情绪波动值,评估说服林三酒的成本,判断强制执行的可行性。
林三酒能感觉到那种计算,似乎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数据流后面盯着他,评估他每一寸肌肉的紧绷程度,每一次呼吸的深浅——但,他没有任何情绪、生理反应。12月3日夜市遭遇修格斯,然后经历一系列变故,甚至跳跃时间线从12月5日返回12月1日,虽然他没有看见所谓的‘神灵’哪怕一根汗毛,但是那可怕的虚无,「多一维」的空寂,多少都明白一些事情的起源。
五秒后,系统音重新响起,语气没变,但用词微妙地调整了:“操作完全自愿,全程符合《新沪市灵能金融管理条例》。若您拒绝,评估即刻终止,一切恢复原状。您将返回6日早上的状态,保留所有记忆,但也会失去获取‘真相坐标’的机会。”
“恢复原状?”林三酒环顾四周。楼道的昏暗,墙上的污渍,信箱里探出的黑色信封,晨光里翻滚的灰尘。“回到猫给我敬礼之前?回到我以为自己‘还清了债’,可以稍微喘口气的时候?”
“现实状态不会改变。”
“那有什么用?”他摇头,声音里第一次透出疲惫,但那疲惫底下烧着更旺的火,“我都走到这儿了,摸到了信封,看到了照片,听你们把我的灵魂拆成一堆参数……你还跟我谈‘合规’?”
“……这是规则。”
“规矩是你们写的。”林三酒往前踏了一步,鞋底磕在水泥地上,声音清脆,“听着,我可以签这份卖身契。但我有条件。”
光幕上弹出输入框:
「请输入条件」
“第一,提取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到点自动归还,一秒不能拖。”
「记录」
“第二,保留最低限度的情感残留。我要能记得……记得‘我曾经记得’。哪怕具体内容没了,但那种‘失去’的感觉,得给我留下。”
……「记录」
「备注:此要求可能加剧认知失调风险。」
“第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光幕角落不断跳动的倒计时上(人工审核剩余:1分03秒),“我要看到全过程监控。不是你们技术剪辑过的报告,是原始数据流。从我的记忆被抽出来,到灌进那个陈工脑子里,每一帧画面我都要看到。”
红色警告弹窗:
「请求驳回:监控涉及第三方隐私及商业保密协议」
“……”
“那就别想我签字。”林三酒转身,作势要往楼上走,“等你们哪天敢公开账本,让所有‘债务人’知道自己到底被抽走了什么……我们再谈。”
林三酒走了三步,心里默数倒计时。
第一步,系统沉默。
第二步,光幕闪烁。
第三步,刚抬起脚,身后传来新的提示音:
「条件接受」
「协议生效倒计时:60秒」
林三酒“……”,没回头。
“急什么?”他对着空气说,声音拖得懒洋洋的,“我还在加班,又没到下班时间。再说了,你们那‘人工审核’,不是还有一分钟吗?”
「倒计时暂停」
「用户身份重新校验中……」
新的文字浮现,这次不是警告,是一行冷静到残酷的分析结论。
检测到异常逻辑链:用户试图以‘自我牺牲’换取‘系统控制权’。行为模式符合‘陷阱触发者’特征。判定为高风险交易。是否提交上级人工复核?(复核耗时:约7分钟)
林三酒笑了,肩膀垮下来一点,眼睛里的锋利却更甚。
“……不用复核。”林三酒转过身,重新面对光幕,“我就在这儿。活的,喘气的,能说话也能反悔。你们要么现在办,要么拉倒。但要想清楚了,我这种‘灵魂韧性∞’的稀有标本,下次再抓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地面微微震动。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楼道的墙壁内部传来细微的、电路过载的嗡鸣声。楼梯间那盏坏了的感应灯突然闪了两下,惨白的光劈下来,照得林三酒脸色发青。身后,电驴的仪表盘红光暴起,显示「电量异常波动」。
林三酒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全面扫描。查他有没有被其他势力植入对抗程序,看看他是不是某个更大陷阱的诱饵,检测自己这副血肉之躯底下,到底藏着多少系统无法理解的“异常”。
但林三酒怕啥?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没有,房租快到期了,电驴下个月的还款没有着落,三天饿九顿,可能今天连凉水都喝不起,他怕啥……。
现在,他最大的弱点……对妹妹的执念。刚刚已经被自己摆上了交易台。当一个人连最珍视的东西都敢押出去时,他就没什么可输的了。
更何况,林三酒知道系统怕什么?
“不可预测”、“逻辑漏洞”……怕一个不怕死、厌恶他这种不想活得太干净的人。
「协议通过」
「记忆抵押申请已登记」
「执行地点:临港第七医院b区3层。」
「接引员将在十分钟后到达」
“十分钟?”林三酒掏出电驴钥匙,在掌心掂了掂,“够我抽根烟了。”
钥匙插进充电口,咔哒一声。
仪表盘的红光熄灭,蓝光重新亮起,微弱但稳定地闪烁着数字……32%电量。林三酒点点头,这些“诈骗犯”“小偷”想对他干点什么,但还没动手,他的灵魂还没有丢失。
拍了拍车座,皮革冰凉。
“老伙计。”林三酒低声说,“再等等。这次……老子可能要玩把大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林三酒掏出来,屏幕亮着,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别信穿白大褂的』
发信时间:06:48
就在他碰到黑色信封的一分钟后。
林三酒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删除,清空记录。戳确认的时候,眼底闪过“无面人”,“赫尔墨·零?……那个温柔的男人不知道现在处于什么状态……他在提醒我什么?”
手机塞回口袋时,他的目光落在信箱底部。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洞,边缘整齐。一根几乎透明的细线从洞里垂下来,延伸进墙壁的裂缝。
这不是普通的信,至少不是官方的流程。
蹲下身,林三酒把手指探进小洞。拨弄几下,碰到一块坚硬的、边缘锋利的东西。夹出来是一枚微型芯片,比指甲盖还小,通体黑色,表面刻着一行激光蚀刻的编号:
「N-427」
“我去你大爷……427分的灵魂?”林三酒念出声,笑了,“还挺会起名。”
芯片在他掌心突然发烫。温度急剧升高,三秒后,表面冒出青烟,自动熔毁,化成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洒落,混进楼道地面的灰尘里。
盯着那撮灰,林三酒缓缓直起身。
“看来不止一家……”他吐出一口气,声音轻得像自语,“想拿我这‘稀有标本’开刀。”
话音未落,楼梯下方传来脚步声。
不是楼上住户那种拖沓的拖鞋声,是皮鞋鞋跟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节奏均匀,速度稳定,正从楼下往上走。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林三酒没动。他把芯片灰烬用鞋底碾散,抹平,然后站直身子,双手插进夹克口袋。
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出现在楼梯转角。
手里提着银色金属箱,箱子不大,但看起来很沉。脸上戴着普通的医用口罩,露出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像两颗玻璃珠子。
“林先生?”男人开口,声音平直,“我是接引员。请跟我来。”
林三酒没吭声。
目光落在对方脚上。黑色皮鞋,擦的铮亮,但右脚侧面有道新鲜的划痕,皮革翻起一小片,露出底下浅色的内层。像是刚被什么粗糙的东西蹭过。
他记住了这个细节。
“你是几点接到任务的?”林三酒问,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
“五分钟前。”对方答得很快,几乎没思考。
“上来的时候,碰到其他人了吗?”
“没有。”男人摇头,“整栋楼就我们两个。”
林三酒笑了……很淡,但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心里已经祖宗八代骂翻天了,“大爷的,五分钟之前,谈判还没开始呢!这些狗娘养的……”
“好得很。”林三酒迈步往下走,经过男人身边时,肩膀几乎擦到对方的风衣,“带路吧。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
脚步声一前一后,消失在楼梯下方的阴影里。
楼道重新安静下来。
晨光又往上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