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城，位于混乱星海边缘的一颗孤星上。
这颗星辰不大，直径不过千里，表面却布满银色符文，构成一个覆盖全星的巨大阵法。城池建在山巅，通体由白玉砌成，在星光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与混乱星海其他地方的粗犷风格截然不同。
凌尘独自一人，踏上了天机城的传送阵。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甚至连玄苍、圣禹都留在了陨星城。此行是密会，人越少越好。更何况…若真有什么陷阱，他一人也更好脱身。
“陈城主，久仰了。”
传送阵光芒散去，一名白袍老者已候在阵前。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持一根紫竹杖，杖头挂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铜钱。他气息平和，看似毫无修为，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星空，仿佛能看透人心。
天机阁分舵主，神算子。
凌尘打量对方，心中微凛。这老者的推演之道已臻化境，竟能将自身气息完全融入天地，若非混沌之瞳玄妙，连他都看不出对方深浅——准帝二品，且是专修神魂、推演的准帝，战力或许不强，但难缠程度远超同阶。
“神算子道友，幸会。”凌尘拱手。
“城主客气，请随老夫来。”神算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凌尘走向城中最高的一座白玉塔。
塔高九层，每一层都摆满了各种奇异的法器:星盘、罗盘、龟甲、蓍草、水晶球…更有一面面光幕悬浮空中，显示着上界各处的景象，有些甚至是各大势力的内部画面。
“天机阁果然名不虚传。”凌尘赞道，“连瑶光殿的‘星辰大殿’、琉月宫的‘月华殿’都能窥视，这份手段，令人佩服。”
神算子笑道:“城主过奖了，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小把戏罢了。请坐。”
两人在塔顶的静室落座，有童子奉上清茶。
凌尘也不绕弯，直接道:“道友的条件，本座答应了。月无涯的人头，三个月内奉上。但本座要的东西…”
神算子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放在桌上。
“三位女帝的所有情报，尽在其中。包括她们的修为境界、麾下势力分布、功法特点、人际关系、近期动向…甚至，还有一些三万年前的隐秘。”
凌尘拿起玉简，神识一扫。
玉简内信息浩瀚如海，确实详尽无比。尤其是关于瑶光、琉月、梦蝶三位女帝的功法弱点、性格缺陷、势力内部的矛盾…这些情报，若在外界，每一条都足以引发腥风血雨。
但最让凌尘在意的，是一段关于“混沌古兽”的记载。
据天机阁推算，三位女帝之所以背叛鸿蒙帝尊，除了贪图《大荒吞天诀》外，还与混沌古兽有关。她们似乎与古兽达成了某种协议，欲借助古兽之力突破仙帝之上的境界…
“这份情报，确实值月无涯的人头。”凌尘收起玉简，“但还不够。本座要的，是天机阁在上界的情报网，为期三年。”
神算子笑容不变:“城主胃口不小。天机阁的情报网经营十万年，遍布上界每一个角落，便是三位女帝想要借用，也得付出天大代价。城主凭什么认为，老夫会答应？”
凌尘没有说话，只是将《九曜星辰大道》的拓本放在桌上。
神算子目光扫过兽皮，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帝经…还是完整的星辰类帝经…”他深吸一口气，“城主倒是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凌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门帝经对天机阁的价值，道友应该比本座清楚。推演之道，本就与星辰大道相通。若能将二者融合，天机阁的推演之术…或许能再进一步。”
神算子沉默良久。
他确实心动了。
天机阁擅长推演，但攻击手段单一，战力在同阶中垫底。若能将《九曜星辰大道》融入传承，不仅能补全短板，更可能让天机阁诞生第一位仙帝！
但这个决定太大，他一个分舵主做不了主。
“城主，此事需请示总阁主。”神算子缓缓道，“不过…老夫可以先答应你另一个条件:天机阁在混乱星海的所有情报网，可归城主调用。至于上界那边…待老夫请示后，再给城主答复。”
凌尘点头:“可以。另外，本座还需要你帮忙推算一件事。”
“请讲。”
“本座欲突破准帝，但需一个合适的时机与地点。”凌尘盯着神算子，“道友能否推算，何处、何时突破，能最大程度降低天劫动静，且不易被三位女帝察觉？”
神算子闻言，神色郑重起来。
他取出三枚古朴的铜钱，一枚龟甲，开始在桌上布卦。铜钱翻飞，龟甲转动，虚空中浮现出点点星光，交织成复杂的星图。
凌尘静静等待。
他知道，这种涉及到自身命运、天机、劫数的推算，对推演者消耗极大，甚至可能折损寿元。但神算子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敷衍。
半个时辰后，神算子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如何？”凌尘问。
神算子擦去嘴角血迹，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城主…你的命格，老夫竟推算不透。明明是大圣九品，但命星却如帝王般高悬，连三位女帝的命星都在你之下…这怎么可能？”
凌尘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自己前世帝尊命格的影响。
“说重点。”
神算子平复心绪，正色道:“老夫虽算不透城主命格，却算出了突破的最佳时机与地点——三月之后，‘归墟潮汐’爆发之时，在混乱星海深处的‘虚无之眼’。”
“归墟潮汐？虚无之眼？”凌尘皱眉。
这两个名字他都听说过。
归墟潮汐，是混乱星海每百年一次的能量潮汐爆发，届时整个星海的空间都会紊乱，天机遮蔽，便是仙帝也难以推算。
虚无之眼，则是星海最深处的一个神秘漩涡，传说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常年喷涌混沌气息。那里环境恶劣，连准帝都不愿靠近，正是绝佳的藏身突破之地。
“潮汐爆发，天机混乱，女帝们难以推算。虚无之眼混沌气息浓郁，可掩盖天劫波动。”神算子解释道，“更妙的是，潮汐期间，星海中许多上古遗迹会浮现，城主或可趁机再得机缘。”
凌尘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就定在三月后。本座会提前赶往虚无之眼。”
他起身，准备离开。
“城主留步。”神算子忽然叫住他，“老夫还有一言相告。”
“请讲。”
神算子盯着凌尘，一字一句道:“城主此行杀月无涯，务必小心一人——琉月女帝的关门弟子，‘月灵儿’。此女虽只是大圣七品，但天生‘月灵之体’，与琉月宫的《皓月经》完美契合。更关键的是…她是月无涯的亲生女儿。”
凌尘眼中寒光一闪:“你是说，月无涯可能会带着月灵儿？”
“不是可能，是一定。”神算子道，“月无涯对这个女儿宠爱至极，视为衣钵传人，无论去哪都会带在身边。而且…月灵儿身上，有琉月女帝赐下的保命秘宝，一旦遇险，琉月女帝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凌尘笑了，笑容中带着冷意。
“那正好。本座杀月无涯，顺带连他女儿一起送走，让他们父女团圆。”
神算子闻言，心中微凛。
这位陈城主，当真是杀伐果断，不留余地。
“既如此，老夫预祝城主马到成功。”他拱手道，“待城主突破准帝归来，老夫会备好上界情报网的权限令牌，恭候大驾。”
凌尘点头，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神算子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一名童子从暗处走出，担忧道:“师父，您为何要帮此人？他的命格太过诡异，连您都算不透，恐非善类。”
神算子苦笑:“不是善类又如何？天机阁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三位女帝对我们早有不满，只是忌惮总阁主的推演之术，才未动手。若再不找条退路，天机阁…危矣。”
他望向凌尘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此人虽杀伐果断，却重信诺、护短。与他合作，或许…真是天机阁的一线生机。”
半月后，陨星城。
凌尘将城主事务全部交给圣禹和玄苍，自己则准备前往上界，猎杀月无涯。
出发前夜，他独自站在黑塔之巅，俯瞰全城。
月色如水，洒在城中万家灯火上，一片安宁祥和。这是他来到上界后，打下的第一块根据地，虽不大，却是根基。
“主上。”圣禹悄然出现在身后，“一切已准备妥当。星海卫扩编至八千人，传功殿收录功法过万，万宝阁每月盈利五百万灵石…陨星城已步入正轨，您可放心前往。”
凌尘点头:“本座离开后，城中事务由你全权负责。记住三点:一，坚守不出，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陨星城；二，继续收集虚空神晶等战略物资，为日后建造‘星空战舰’做准备；三，提防黑煞的旧部，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老朽谨记。”
玄苍也赶来，单膝跪地:“主上，让末将随您去吧！月无涯毕竟是准帝三品，您一人…”
“不必。”凌尘摆手，“准帝三品而已，本座自有把握。你留在城中，好生操练星海卫。待本座突破准帝归来，便是我们正式向上界进军之时。”
玄苍咬牙:“末将遵命！”
凌尘最后看了眼这座自己亲手打下的城池，不再犹豫，纵身一跃，化作流光消失在夜空中。
目标——上界，琉月宫势力范围。
七日后，上界，明月州。
这是琉月宫掌控的八十一州之一，因盛产“明月石”而得名。明月石是一种蕴含月华之力的矿石，是修炼月系功法的必备资源，也是琉月宫重要的经济支柱。
月无涯此次前来明月州，正是为了巡视矿脉，并收取今年的供奉。
此时，他正坐在明月城城主府的奢华大厅中，听着下属的汇报。
月无涯依旧是那副清癯老者的模样，但今日他心情似乎不错，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眼中带着满意之色。
“大长老，今年明月石产量比去年增加三成，品质也提升了一级。”明月城主恭敬道，“这是账册，请您过目。”
月无涯接过账册，随意翻看几页，点头道:“不错。你办事得力，宫主那边，本座会为你美言几句。”
明月城主大喜:“多谢大长老！”
正说着，一名身着月白长裙的少女从后堂走出。
少女约莫二八年华，容颜绝美，肌肤如月，眼若星辰。她赤足踏在地毯上，脚踝处系着一串银铃，行走间发出清脆声响。更奇特的是，她周身缭绕着淡淡的月华，仿佛月宫仙子下凡。
月灵儿，月无涯的独女，琉月宫年轻一代第一天才。
“爹爹，事情办完了吗？”月灵儿走到月无涯身边，撒娇道，“听说明月城外的‘月华谷’今晚有‘月华潮汐’，女儿想去看看。”
月无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好，待爹爹处理完最后一点事务，便陪你去。”
他正要继续看账册，忽然心有所感，眉头微皱。
“城主，你先退下。”
明月城主一愣，但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退去。
待大厅只剩父女二人，月无涯才沉声道:“灵儿，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爹爹身边。”
月灵儿疑惑:“爹爹，怎么了？”
月无涯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望向大厅外。
那里，一道黑袍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庭院中。
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一张年轻而平静的脸。
“月无涯，本座来取你人头了。”
凌尘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
月无涯瞳孔骤缩。
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