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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尚意随风 > 第93章 夫妻夜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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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喽啰踹开里屋摇摇欲坠的房门时,赵文远正蜷在炕角,用一床散发着霉味和酒气的破棉被蒙着头,试图隔绝外面的一切。砸门声、苏曼娘的哭诉、喽啰的喝骂,他都听得真真切切,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盼着这些煞神找不到他,自行离去。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哐当!”

房门被猛地踹开,撞在墙上,震落簌簌灰尘。昏暗的光线下,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堵在门口,如同索命的无常。

“赵文远!你他妈的装什么死?!”脸上带伤的喽啰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扯掉赵文远头上的破棉被,露出了他那张因恐惧和宿醉而扭曲苍白的脸。

赵文远吓得浑身一哆嗦,手脚并用地往炕里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两……两位好汉……有……有话好说……好说……”

“好说?”另一个喽啰上前,揪住赵文远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炕上拽了下来,掼在冰冷的地面上,“三爷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啊?!还有,听说你还想背着三爷,去认你那野种儿子?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了?!”

赵文远摔得七荤八素,听着喽啰的质问,更是魂飞魄散。他哪里拿得出什么东西?至于认儿子……他此刻只后悔自己为何要起那个念头,惹来这滔天大祸!

“没……没有的事!”赵文远瘫在地上,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狡辩,“是……是那贱人胡说八道!她恨我打她,故意栽赃陷害!我……我哪有什么东西藏着?家底早就败光了!认儿子……更是无稽之谈!那孩子……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

为了自保,他毫不犹豫地将苏曼娘的指控全部推翻,甚至不惜否认自己不久前还笃信不疑的血脉。自私与懦弱,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放你娘的狗屁!”脸上带伤的喽啰一脚踹在赵文远的腰眼上,疼得他惨叫一声,蜷缩起来,“你老婆都招了!说你藏着好东西想跑路!你还敢抵赖?!”

“搜!”另一个喽啰懒得废话,直接开始在逼仄的里屋里翻箱倒柜。破旧的衣柜被拉开,里面的几件旧衣服被扔得满地都是;炕席被掀开;就连墙角那个散发着尿骚味的夜壶都被踢翻检查。

赵文远看着他们粗暴的动作,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们真找出点什么(虽然他自认藏得隐秘)。同时,一股邪火也从他心底冒起——都是苏曼娘那个贱人!都是她引来的祸事!还敢诬陷他!

外面堂屋里,苏曼娘倚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里屋传来的打骂声、翻找声和赵文远杀猪般的惨叫与求饶,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打得好!打死这个畜生才好!

然而,她这快意并未持续多久。里屋的翻找显然一无所获,两个喽啰的怒火无处发泄,再次聚焦到赵文远身上。

“妈的!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会老实交代了!”脸上带伤的喽啰狞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赵文远眼前比划着。

赵文远吓得亡魂皆冒,屎尿齐流,一股腥臊味顿时在屋里弥漫开来。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我真的没钱了!都是那个贱人!都是苏曼娘那个丧门星!是她!一定是她偷了我的钱!是她想害我!你们去找她!去找她啊!”

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罪责和祸水,都引向了门外的苏曼娘。

门外的苏曼娘听得清清楚楚,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冰凉!赵文远!这个天杀的无耻之徒!

两个喽啰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觉得赵文远这副怂样不像装的,或许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但三爷交代的事情没办成,总得有个交代。既然赵文远指认了苏曼娘……

两人骂骂咧咧地又从里屋出来,目光如同毒蛇般盯住了倚在墙边、瑟瑟发抖的苏曼娘。

“他说,钱是你拿了?”脸上带伤的喽啰逼近一步,语气阴冷。

苏曼娘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狡辩”下去了,赵文远已经把她彻底卖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次是真的恐惧到了极点,哭喊道:“没有!我没有拿他的钱!他血口喷人!他是因为我拦着他认儿子,故意报复我!两为大哥明鉴啊!我一个妇道人家,被打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本事拿他的钱?”

她一边哭,一边拼命磕头,额角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便青紫了一片。

“他没钱,你也没钱?”另一个喽啰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三爷的损失怎么算?老子们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苏曼娘心如死灰,她知道,今天不出点血,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她颤抖着手,摸索着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那是她最后的一点体己,几块碎银子和一支小小的、成色普通的银簪子。这是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或者说,留着给自己买砒霜的最后一点钱。

“两……两位大哥……我……我就只有这么多了……求你们……高抬贵手……”她将布包捧过头顶,声音绝望而卑微。

喽啰一把夺过布包,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但看着苏曼娘那副确实榨不出更多油水的凄惨模样,以及赵文远那边也一无所获,两人也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益。脸上带伤的喽啰狠狠瞪了苏曼娘一眼,又朝里屋方向啐了一口:“妈的!一对穷鬼!晦气!”

他踹了苏曼娘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听着!这次算你们走运!但这事没完!三爷那边,你们自己掂量着办!要是再敢耍花样,下次来,就不是这么客气了!”

放完狠话,两个喽啰这才骂骂咧咧地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赵家,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死寂。

院门再次被摔上。

堂屋内,苏曼娘瘫在冰冷的地上,额角磕破了,渗着血,新添的踹伤让她小腹又是一阵剧痛。她看着手里空荡荡的、连最后一点指望都被夺走的布包,再看看这如同废墟般的家,和里屋那个传来压抑呜咽声的、她名义上的丈夫……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绝望,彻底将她淹没。

里屋的赵文远,在喽啰走后,才敢从地上爬起来,隔着门缝,看着堂屋里如同死狗般瘫着的苏曼娘,眼中没有半分感激或愧疚,只有更深的怨毒和厌恶。

都是这个扫把星!若不是她,自己何至于此?!认儿子受阻,家宅不宁,如今连黑三的人都招上门来了!她怎么还不去死?!

而苏曼娘,感受着来自里屋那冰冷的、充满恨意的注视,心中最后一点对这段婚姻、对这个男人的微弱牵连,也彻底断裂了。

恨!只有恨!对赵文远的恨!对珍鸽的恨!对这不公世道的恨!

这“夫妻夜吵”引来的,不是解决问题的曙光,而是更深的猜忌、怨恨与绝望。夫妻二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虽近在咫尺,心却已隔了万丈深渊,如同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个夜晚,注定无人能够安眠。旧上海这间破败的宅院里,弥漫着人性最丑陋的恶臭,以及……毁灭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